第一回 菩萨化身

我们中国的宗教，向来分为儒、释、道三大门派。三教之中，儒教、道教是中国自身所创始的，释教是由西域传入的。因为它以“觉世度人”为宗旨，信仰它的人，也就人数众多。所以势力也与儒教、道教鼎足而立，一直流传到现在，依然保持着它的地位。

在佛家的区分，把全世界划分成四大部洲，称为东胜神洲、南瞻部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我们中国，是属于南瞻部洲的。南瞻部洲有四座名山，号称佛国。这四座山就是九华，五台，峨嵋，普陀。管领这四座山的是地藏王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音菩萨等四位大士。所以九华礼地藏王，称为大行；五台礼文殊，称为大智；峨嵋礼普贤，称为大勇；普陀礼观音，称为大慈，领域也是很分明的。

普陀山佛学院

摄影 当代

禅海无边，心量无涯，寂静的晚钟召唤着千万信徒的皈依，这就是位于中国东海舟山群岛的普陀山佛学院。自从宋朝之后，普陀山逐渐成为观世音崇拜的中心。到今天，普陀山有大小寺院、庵堂等佛教建筑共240余座。每年有无数的佛教僧侣来这里参拜，研修观世音深奥的教义。印度古代曾将中国称为“震旦”，普陀山则有“震旦第一佛国”的美誉，与供奉地藏菩萨的九华山、供奉普贤菩萨的峨嵋山和供奉文殊菩萨的五台山齐名，并称中国的四大佛教名山。作为观世音的道场，它的盛名甚至超过了西藏的布达拉宫。

在这四位大士里边，最受一般人所崇敬的，无疑首推观世音菩萨。因为我们只要在人群中提起她的法号，那是妇孺皆知的，差不多在世人的脑海里，都深深地嵌着一尊观世音菩萨的宝像。这种普遍的崇拜，是观音法力所感化的么？这倒不是，其实他们中有九成以上是迷信的观念所造成的。他们的理想，恰恰与观音大士相反。

观音的宗旨，是要使世人大彻大悟，共登觉岸。照《法华经》上说的：“苦恼众生，一心称名，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以是名观世音。”我们看了这几句话，就可以知道世尊的宗旨。

千手千眼观音

雕塑 明代 西藏拉萨大昭寺藏

这是千手观音与十一面观音合并而成的菩萨像，结构复杂，装饰豪华，好似时间的转轮，将你的视觉带往一个神秘的“黑洞”。佛法无边，充盈于智慧之海，无人不能拯救，无物不能超度。在关于妙善公主的另一个传说中，她就像莎士比亚笔下李尔王的三女儿一样：父亲生了重病，需要人手与人眼做药引。妙善的两个姐姐都不愿意牺牲自己，只有妙善依然断手挖眼。此举感动了佛陀，于是赐给了她千手千眼。不过观音在宗教中要说的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孝道，而是一种包罗万象、精进勇猛、见性成佛的佛教精神。

可是现在我们看见的那一班信仰观音的人，他们认为，只要相信了观音，随便自己怎么做，观音都会来保佑的；一切不能达到的欲望，观音也会赐予圆满的。他们害怕死，就以为只要平时多烧香，多念佛号，便可以祛病延年了；他们最怕死后被打入地狱，永不超生，就以为只要平时多斋戒，多诵经卷，便可以死后到天堂佛国中去享乐。因此，念佛人的心理，就走入歧途了，以至会有“若要心凶人，念佛淘里寻”的两句俗语来。

相信观音的人，存了这种自私自利的心理，就闹出许多奇形怪状的供奉来。寻常的求长寿多福的，供着白衣观音；求子延嗣的，供着送子观音；打渔人家求致富发家的，便供着鱼篮观音。越是这样，越是与佛理相去甚远了。所以世上崇奉观世音的人，虽然多如牛毛，却没有一个能明了证道的，这的确是件令人叹息的事。

我提笔做这部《观音菩萨传奇》，并不是提倡封建迷信。而是一来想将观世音菩萨的前后事迹，介绍给世人，使他们有相当的认识；二来是想揭示出佛经的奥旨，使一班误入迷途的佛门弟子能够大彻大悟，同登觉岸。

女娲

无名氏 白描

女娲是华夏民族的第一个女神。相传她是伏羲的妹妹，用泥土创造了人类。据说上古时代天破了一个洞，结果暴雨不断、洪水泛滥，多亏女娲炼五色石补上了天漏，治服了洪水。人们对她的崇拜显然要早于观世音很多年，估计应该在先秦以前，因为《楚辞》中就有关于她的描述。

我现在既然决定替观世音菩萨作传，在这开宗明义的第一回，有两个疑问，却不得不先解答一下。

第一点，观世音菩萨究竟是男身还是女身？我们现在所看见的观音菩萨的法像，或是画像，都很不一致。有的打扮是男身，有的装束是女身，这就引起了一个疑问。依照世俗的见解，都当她是女身，所以有许多人会称她为“观音娘娘”！但是，据胡石麟《笔丛》，王凤《观音本纪》，又都指观音菩萨是男身，说得有凭有据。另外一方面根据《北史》的记载，徐子才病中所见，以及北齐武成皇帝梦中所见的观音菩萨，又都是美女变的。因此，这个疑问是不容易解答的。

莲花手观音

雕塑 西藏后弘时期 西藏昌都地区八宿县八宿寺藏

这尊观音表情十分特殊，男性化特征很浓，是典型的印度风格的观音。观世音菩萨在佛教以及印度历史中的确是一位男性，面相饱满，长耳廓，弯眉大眼，与本书中妙善公主的少女形象大相径庭。雕塑的神情庄重，四肢结实有力，完全是一位印度番王的模样。他的目光中有一种愤怒，似乎表达出对当时西藏排佛运动的反抗情绪。观音有时也被人们设想为一位极具英雄色彩的菩萨，尤其当佛教有危难的时候，他的出现往往就不再温文尔雅，而是威猛犷悍。

四臂观音

造像稿本 青海 现代 王树村收藏

观音像中以八手为法身，四十手为报身，九百五十二手为化身，共计千手。四臂观音像并不多见。此图为四臂观音像草稿。观音结跏蚨坐于莲台上，双手合十于胸前，另有一手拿着念珠，一手拿着一朵青莲。他面目慈祥，略带微笑。头上的光环像一轮满月。

不过，根据观音菩萨的前后事迹，这个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因为观音菩萨悯念众生，曾经三十三次化身成人，到各地去救苦度劫，所到之处都显化着不同的庄严宝像。她化身为庶子学徒、宰官玉人、或者天龙神鬼的目的，不过是随时间地点的变换，便利她点化的工作。因此，世人所看见的观音宝像，也就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各个不同了！这不是我的无稽之谈，《冰署笔谈》一书中也明明记载着这些事迹。到此，观音到底是男身还是女身的疑问就可以省略不提了。

九天玄女

无名氏 白描

九天玄女的原形是燕子，也就是玄鸟，是上古商族人的图腾。传说她总是骑着凤凰降临人间，传授上至兵书战策，下至床笫秘技等种种人间稀缺的智慧。据说因为她曾帮助黄帝战胜了蚩尤，所以受到崇拜。在明代小说《水浒传》中，宋江也曾梦见她传授兵书，并预言了梁山的未来。过去中国有很多玄女庙，在观音菩萨传入中国以前，九天玄女的香火一直都很旺，观音崇拜开始以后也不见冷落，直到近代才逐渐衰落。

第二点，就是观音菩萨只有一位，为什么会有许多不同的头衔呢？像什么“白衣观世音”、“高王观世音”、“送子观世音”、“鱼篮观世音”等称谓，法像也就因此不同。这许多头衔不同的观世音，是只有紫竹林中的一位观音菩萨呢？还是另外有几位不同的观音菩萨呢？

关于这一点，我敢说，是因为当初菩萨现身时的法像不同引起的。比如，他老人家在这个地方化身的是一位美女，穿着白色的衣服，去设法点化众生。后来大家知道这位白衣美女是菩萨化身的，塑像供奉，自然依照他们所看见的法像了。于是后世就有了“白衣观世音”；因东海鳌鱼害人，海边的居民不能安居乐业，观音菩萨就化身为渔妇，前去降鳌，救助众生。于是就有了“鱼篮观音”的法像。其余种种的宝像，也都是化身时留下的，后人没有察觉，就产生种种附会的理解了。

观音菩萨现辟支佛身

版画 南京 明代 王树村收藏

此图刻绘观音菩萨法像庄严，以碧草结台，趺坐于满月云端，身着禅衣宝冠，璎珞当胸，双手持经，正在讲道授教。下图有一身披黄色衲衣的如来佛像，头顶佛冠，双手合十，坐于磐石之上。一穿蓝衣裙，梳双髻的童子，衣帛垂地，合掌作礼，拜于佛前，虔诚致极。佛祖所坐之地，草木仰容。空中云雾蒸腾，直上天界。此图所绘为观世音度世说法，正如经文《普门品》所述：“应以辟支佛身得度者，即现辟支佛身而为说法。”

观音菩萨

雕塑 清代 西藏拉萨布达拉宫藏

矗立在布达拉宫的观音像，比一般的中土观音像更加奢华，宝石和金银镶满全身，似乎是要让人凭此彻悟佛教的“色空哲学”，明白所有现世财富皆为虚妄的道理。此观音左手作“说法印”，头上的冠冕与首饰看上去像是一位正宫娘娘，仿佛出家前的公主，带着珠光宝气和深宫的气息看护着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