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大鹏鸟与麻雀幸与不幸
大鹏鸟和麻雀都是有限的,与无限相比都是渺小的。它们各有各的逍遥,又各有各的不幸,同样人类也是渺小的,也有幸与不幸。
谁更幸福
麻雀曾嘲笑大鹏鸟说:“你究竟要到哪里去呢?我使出吃奶的劲往上飞,也不过飞几十丈那么高就得回来,在蓬蒿之间翱翔,已经是飞翔的最高境界了。而你究竟到哪里去呢?”
从总体上说,在庄子看来,无论是大鹏鸟还是麻雀,都还没有达到真正自由的境界,原因在于它们都仍然有所依赖。麻雀局限于丛林之中的狭小空间,根本谈不上自由;就是大鹏鸟也没有达到独立不依的程度,它之所以能飞那么高,是借助于大风的力量。因此这两者都是需要超越的,只有达到了无所依赖的境界,才能够具有真正的自由。
在这两者当中,庄子对大鹏鸟显然是欣赏有加,而对麻雀的描述则充满了戏谑、嘲讽的语气。我们对大鹏鸟也会很自然地肃然起敬,因为它视野开阔,气魄宏大,有英雄气概;而麻雀在大鹏鸟面前如同小丑一般可笑,它鼠目寸光,即使尽力地翻飞跳跃,最高也不过数尺而已,有什么资格嘲笑伟大的鹏呢?
然而,这只是从比较、相对的角度得出的结论,如果我们从终极的角度来看,或者说从庄子所说的道的角度来看,则大鹏鸟与麻雀并没有实质性的区别,甚至于大鹏鸟的处境更加可悲!
既然道是无限的,无始无终的,那么大鹏鸟无论飞多么高、多么远和多长时间,都不可能接近无限,无限是不可能接近的,可接近的则不可能是无限的。大鹏鸟飞了九万里那么高,已经够高的了,但与无限相比,仍不过是蓬蒿之间罢了。
在庄子看来,知识是一切不幸的根源。如果按照这个观点来衡量,那么大鹏实际上是很不幸的,它的不幸正在于它的有知,在于它力量的强大。它知道在它面前永远有一个无穷的宇宙,而这个宇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在这个无穷的宇宙面前,它存在与不存在都是一样的,不管存在多长时间,都不过是一刹那而已。
相反,麻雀倒是更幸福,它的幸福正在于它们的无知。它们不知道在丛林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空间,更不知道还有一个无限广袤的宇宙,它上下翻飞于狭小的空间之中,并不知道它自己的“小”,这种“小”只是在大鹏鸟的眼中才存在着。所以它因知足而快乐,没有面对无限时的烦恼。因此可以说,大鹏与麻雀各有各的逍遥,又各有各的不幸。
大鹏鸟和麻雀的幸与不幸
从无限的角度来看,大鹏与麻雀各有各的逍遥,又各有各的不幸。
人类的不幸
我们人类之不幸在于有意识,当面对无穷时却不能游于无穷,渴望把握世界和人生却无法把握,面前永远存在着陌生的领域,这使我们永远生活于一个不确定的世界里。生活在这样一个不确定的世界里,总是充满了恐惧和烦恼,从而就不可能幸福和自由。当面对无穷的宇宙时,人类只能感到自己的孤独、无奈和渺小。全宇宙的沉默使人类恐惧。
只有无知才没有恐惧,才能够幸福和自由,但人不可能无知,因为人不可能没有意识。从这个角度说,人实在是一种悲剧性的存在。人类的悲剧不在于生活的艰难,也不在于他们的自相残杀,而在于这种与生俱来的、无法摆脱的意识。
人类常常以嘲笑的口吻谈论那些微小的生命,可是,从广阔的宇宙视野来看,人类与那些生命并没有实质的区别。蚂蚁是一种匍匐在大地上的生物,它们的天空大概只有一厘米那么高,那以上的天空对它们来说是不存在的。还有一种花,叫挂叶菊,叶子差不多有巴掌那么大。在它们的叶子上生活着一种针眼大的动物,俗称“密虫子”。它们一生都生活在一个叶子上,绝大部分时间是静止的,即使爬行起来,也极端缓慢和短暂。一个叶子大概就是它们的全部世界了,它们永远不知道是生活在一个小小的叶子上。它们由于无知而很少欲望,很少欲望也就很少痛苦。俯视着这小小的生命,想想人类,在这个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宇宙中,人类不也是生活在这样一片小小的叶子上吗?
当我们认识到这一切时,我们就该抛弃一切的欲望,而从无待的境界中寻找自己的位置。要想逍遥游,就必须认识到自己的幸与不幸,并通过修养,而弥补自己的不幸。人不能只是活在自己所设置的目标中而自生自灭,要从现实中走出来,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同样地宽广。一味地追求世俗的东西,到最后只能是烦恼越来越多,而不幸的成分也越来越大。
人类的不幸
人类之不幸在于有意识,当面对无穷时却不能游于无穷,渴望把握世界和人生却无法把握,面前永远存在着陌生的领域,这使我们永远生活于一个不确定的世界里。生活在这样一个不确定的世界里,总是充满了恐惧和烦恼,从而就不可能幸福和自由。
人类的渺小
人类在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宇宙中就如挂叶菊上的“小虫子”,十分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