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讲政治:讲什么和怎么讲
我们经历过漫长的“不许讲政治”的年代。多少年来,“莫谈国是”已经深入民心,“讲政治”成了一种禁忌。正是因为“不讲政治”,才使我们所看到的“政治”显得那么捉摸不定、晦暗不明。
我们也经历过“不许不讲政治”的年代。读“宝书”,背“语录”,“抓革命,促生产”,“以阶级斗争为纲”,政治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政治挂帅”使我们卷入一个又一个令人忐忑不安但又惊叹不已的政治运动。政治的巨大热情激荡着中国社会,酿造了不堪回首的社会运动。
我们也经历了“不许乱讲政治”的年代。“政治正确”的标准变得模糊了,但政治现实却变得敏感了,连与它相关的字眼都受到了牵连。“自由”、“民主”这些概念被严格限定,成为最容易引起歧义的字眼。由于在这些问题上难以达成普遍共识,于是改革的关键似乎从如何制定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变成了如何遣词造句的文字表述。
今天,我们强调要“讲政治”,不是讲日常生活中耳熟能详的理论教条,也不是讲官场上跟风站队舞权弄术的技巧,而是要探讨认识和分析政治现象的方法。要让政治走向清明,就要明白“良政善治”的大道理。我们的目的,是要探索构成一个良好的政治秩序的机制,以及实现社会“善治”(good governance)的条件。
从理论上讲,一个秩序良好的社会,必须是一个合理划分“公共领域”(public sphere)和“私人领域”(private sphere)界限的社会。属于公共事务的,纳入公共管理的范畴,由公共权力(政府)部门采用法律的、行政的、政策的多重手段去解决。属于私人事务的,由私人自己打理。一个秩序良好的政治社会,必须正确处理国家(state)-社会(society)-个人(individuals)三者的关系:在什么情况下,需要诉诸国家权威?在什么情况下,需要实行社会自治?在什么情况下,又需要实现个人自由?
从实践上讲,需要我们界定国家权威的基础和来源、国家权威的结构和实现形式;需要安排政府内部结构以及外部(与政党、社团、企事业单位和个人)关系;需要确立社会自治的原则和社会行为的规范;需要确定个人自由权利的内容和保障自由权利的机制。
说到底,就是要解决自由-民主-平等-效率-权威的关系问题,并探索解决这些关系问题的可行制度和实现途径。“讲政治”,就是要从理论认识和政治实践两个方面,探讨一个“正义”的社会究竟如何构成,一个“正义”的社会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机制来保障。
设计一种聪明的制度让即使不“聪明”的人也不至于做大不聪明的事,和一心指望或坚信聪明的人办聪明的大事,这是两种不同的思路:前者寻求的是“好制度”,后者寻求的是“好皇帝”。好制度几百年不变,好皇帝几百年一个。如果我们以往“讲政治”时习惯于做后一种思考,那么,今天“讲政治”的时候就多试试前一种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