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信仰、黄金和印第安人

从孩童时代起，西班牙人就学会了憎恨和鄙视那些皮肤黝黑的摩尔人（他们曾统治西班牙长达5个世纪）。因此，他们认为新占之地上那些古铜肤色的居民其实只是动物中的一种，和人类并无丝毫相同之处。而这些印第安人在西班牙的统治下过得很不好，也不开心。他们认为自己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合法的主人；外来侵略者用枪炮侵占了他们的土地，把他们变成了奴隶。这样的想法让他们更加难受。

印第安人从何而来的问题至今还没有得到解答。他们是跨过冰封的白令海峡或已经消失的陆桥来到美洲的亚洲人？还是从欧洲经冰岛和格陵兰岛漫游到拉布拉多半岛的原始人的后代？依据现有的资料还无法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有一些事情是可以确定的：即真正的人类在亚洲、非洲和欧洲出现后的数千年里，美洲大陆还尚无人迹；印第安人的祖先一抵达美洲大陆就与世界其他地区失去了联系，时间长达1.5万或2万年。就智力而言，美洲的土著并不弱于这个地球上其他地方的人。只是由于他们长期处于与世隔绝、独立发展的环境中，导致了他们在许多方面落后于那些以枪炮统治他们的欧洲人数千年。

印第安人如此容易地被征服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人口稀少。整个大陆（包括南美洲、北美洲和人口密集的中美洲）的人口或许还不到1000万，与现在的纽约或芝加哥相当。而人口之所以少，是由他们游猎的生活习惯以及不懂得从事农业的事实所造成的。

当然，我只是进行了一个概述，而高度概括有时候是不准确的。印第安人可以细分为许多类型：既有高度文明的玛雅人和秘鲁人，也有未开化的巴塔哥尼亚南部部落。但一般来说，他们都无法与那些组织严密、武器精良的欧洲入侵者相抗衡，他们的领土在最短的时间里被占领了。

对这些印第安人而言极为不幸的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恰好处于这样一个时刻：西班牙人在经过六百年不间断的战争后，刚刚把最后一个哈里发赶出了他们的国家。整个西班牙仍然充满着这种奇特的圣战精神，时刻准备着在高尚的宗教信仰的名义下施行令人惊骇的罪行。如果没有这样的信念，他们是决计无法摧毁面积足有法国、西班牙和英国加起来那么大的印第安帝国的。

哈里发，伊斯兰王国政教合一的领袖。

黄金（房龙）

征服者当然都是一些别具一格的人物。他们越过高山穿过沼泽，他们高贵而嗜杀，那些英雄事迹被人们描述得绘声绘影。然而与此同时，我们常常会忽略一个问题：即这种虔诚是与对黄金的极度渴望奇异地交织在一起的。的确，愉悦上帝及教化那些未开化的人的意愿，促使了一批淳朴的传教士不畏艰险，远渡重洋。但是绝大多数的新来者只是要变得富有，要迅速变得富有。他们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而国内的人同样贪得无厌、冷漠无情。只要“运宝船”每年能运送足够的黄金、白银供国王们进行无休止的征战，就没有任何问题。

贩卖黑奴

这种灾难性的状况对西班牙人的影响已是世人皆知。距第一批美洲岛屿被发现还不到20年，墨西哥土著大批死亡的现实就迫使殖民者不得不从别处引进劳动力。最初的替代者是来自佛罗里达和委内瑞拉的印第安人。但是这些印第安人并不是理想的奴隶，被抓住后就会相继死亡。后来有人建议不要再役使那些美洲土著，而以吃苦耐劳的非洲黑人代替。这个建议或许是出于善意，但是却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恶果。不久，那些基督教国家的无耻之徒（当时为数不少，后来越来越多）纷纷出动，沿着塞内加尔河和刚果河猎捕奴隶。而这种令人反感的交易一旦开始，就难以停止，一直延续了好几个世纪。

然而，另外一个突出的原因注定了新大陆的殖民体系最终失败的命运。我所指的是西班牙国王对集权制与生俱来的热爱。那个不幸的国度里的一切事务都必须由马德里来定夺。没有一块殖民地能够享有哪怕是一丁点的自治权。所有的官吏都来自母国，没有一个在海外出生的人能够谋得高位或者担任重要的职务。

殖民者们在这种情况下只是耸了耸肩说：“这有什么用？”（或者其他类似的话）他们避开政府的势力范围，不择手段地或者从他们的白人邻居身上或者从那些黑人奴隶身上攫取财富。他们中的一些人加入了教会，并将他们这种社会地位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很快就使当地80%以上的地产落入教士和他们亲随手中。

但是，真正扼杀社会发展进程的，是西班牙作为殖民政策的一部分而引进新大陆的垄断制度。私人企业被无情地消灭了。个人经商者一经发现，立即会被处以绞刑；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哈瓦那出口的每一盎司黄金和每一磅肉桂，都必须在加的斯进行登记。这样一群刻板的书记员和官僚政客的存在，窒息了商人阶层的独立发展。一些犹太人（非常巧合的是，就在哥伦布启航的同一天，他们被西班牙驱逐出境）在墨西哥、秘鲁和委内瑞拉定居下来，并且凭借自己的勤劳和节俭积累了一些财富。但是只要他们生活稍微宽裕，宗教裁判所就会指责他们堕落，对他们施以火刑并没收他们的财产。于是另外一些犹太人移居到了伦敦和阿姆斯特丹，用他们的才智和金钱为西班牙的强敌服务，借助它们的力量来摧毁那个曾以残酷手段对待他们先辈的国家。

宗教裁判所是13-19世纪天主教会监察和审判异端的机构。旨在镇压一切反教会、反封建的异端，以及有异端思想或同情异端的人。

阿姆斯特丹，荷兰首都，1926年建市。12-15世纪因大力发展东方贸易而成为重要的港口。17世纪成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和西印度公司的基地。

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但以上所述已经足以说明：为何“美国的故事”今日不再是那些在日常生活中只讲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的广阔地区的历史故事了。

确实，是西班牙发现和征服了新大陆。但在发现和征服完成之时，它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它意图把新大陆变成旧大陆的精确复制品。这个严重的错误使它日后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

决定人们命运的神明是非常宽容的。

但是实际上，它对一些事情早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