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对目标物和手段—对象的期望
1.目标物的认知期望
业已表明,对不同类型的目标物(goal-object),在生理内驱力(physiological drive)相同的情况下,有着不同强度的需求(demanded with different strengths)。但是,现在还必须指出,这些需求方面的差异,用我们的术语来说,只有通过某种相伴的“认知期望”(cognitive expectations),例如对正在出现的目标物的特征的认知期望,才有“轮到的机会”。因此,如果(正如在上一章中引证的实验那样)从一种“好的”奖励转变到一种“差的”奖励,或者发生颠倒过来的情况,那么,看来这种变化显然会诱发行为的相应变化,但是,只有在新的奖励有机会被体验了一次或多次以后,才会使行为产生相应的变化。为什么这样呢?因为它已经有机会去诱发新的认知期望。老鼠必须对新的“较好的”或“较差的”奖励体验了一次或多次以后,它们的行为方可发生改变,以适应这种新的奖励。它们必须有机会为这种新的奖励建立一种“认知期望”,这种“认知期望”对特定的需求来说,具有或大或小的满意度(satisfactoriness)。
现在,让我们转向一些专门的实验,它们将证实这种正在出现的目标的直接的和内在的认知期望概念。
2.随着目标物的变化而出现的内驱力的变化
我们首先引证M.H.埃利奥特(M.H.Elliott)的另一个实验。在这个实验中,一组老鼠开头9天(一天尝试一次)在口渴内驱力的驱使下奔跑,把水作为目标物置于出口处的箱子里。到了第10天,它们的内驱力从口渴转变为饥饿,同时。所提供的目标物也由水转变为食物。在第10天,也就是目标物变化的那一天,当它们第一次感到饥饿并在它们找到食物以前,它们的错误和时间曲线上升了(参见“实验组”,图27和图28)。控制组则在整个期间始终保持口渴,并以水作为奖励。然而,到第2天,它们的曲线又下降到先前水平,而且继续保持下去,好像任何事情都未发生过一样。
图27
图28
换言之,在发生变化的第1天,当动物第一次感到饥饿并在迷津中体验到食物之前,尽管它们已经体验过水,但它们的行为仍然在某种程度上受“水”的这种“旧的”认知期望所支配。不过,由于动物产生了饥饿感,水已经不可能像旧的食物目标那样成为一种满意的追求的目标,因此,从这天开始,行为中出现了一些混乱的和瓦解的现象。然而,直至这一天结束,当老鼠到达目标箱时,实际上并没有像它们期望的那样找到水,而是找到了食物。看来,只要对这种新的目标物产生一次经验,便足以使社会化的期望转向新的食物目标。而且,在接下来的第2天,它们的行为曲线便下降到正常水平。那就是说,现在老鼠又一次期待着使它们新的内驱力得到满足的目标。
3.内驱力不变,但目标物变得较少需求
现在,必须指出,在第三章中引用的所有实验(其中一种较强烈需求的目标变成较少需求的目标)也提供了将先前的期望继续进行下去的证据。
例如,再考虑一下M.H.埃利奥特的实验(参见第三章),其中当老鼠实际上学会了迷津以后,它们从以谷糠为目标转变为以向日葵籽为目标。在这种变化发生后立即进行的一些尝试中,M.H.埃利奥特观察到一种混乱的行为探索形式。他写道:
这种行为的变化看来不仅仅是暂时的混乱,因为在6天过程中它增加了而不是减少了。在奖励发生变化的那天,也就是第10天,动物待在食物箱中不是镇静地吃东西,而是将它们的时间分成吃和胡乱地搜索两个方面。
我们想得出的论点是,这种“搜索”(searching),也就是说行为的分裂(disruption),可以看做为对先前获得的谷糠的一种内在期望(immanent expectation)的经验主义证明,或者是对这种内在期望的一种界说。把这种内在期望当作经验主义证明或界说的证据存在于两种进一步的经验主义的情境特征之中,无疑这两种特征是可以被发现的。也就是说,它将会毫无疑问地被进一步发现:(a)存在着一系列明确的目标物特性(goal-object qualities),也即谷糠的特性,或者说,食物的特性与谷糠十分相似,以至于老鼠无法把它从后者那里区别开来。只要谷糠放在出口处的箱子里,行为就不会发生混乱和分裂,无疑,还会发现;(b)甚至当新的目标一开始就可以区别,而且确实一开始引起了混乱,那么只要积累了足够的经验以后,这种行为的混乱和分裂也会消失。那就是说,人们将会毫无疑问地发现,行为是可以根据新的目标物来调教的,也即“可驯性”(docile)。可以说,如果新的目标物不像老的目标那样合意,那么老鼠决不会像为了老的目标那样去为新的目标奔跑。但是,它们行为的这种混乱和分裂是会消失的。
4.猴子的实验
现在可以指出,这种行为的分裂现象(看来在老鼠的实验中已被十分肯定地表明)早已由O.L.廷克尔波夫(O.L.Tinklepangh)在猴子身上所做的实验雄辩地证明了。在测验猴子“延迟反应(delayed reaction)”能力的一些实验中,廷克尔波夫运用了所谓的“直接”法(“direct”method)来测验动物的延迟的正确选择能力。那就是,当着猴子的面,实验者在两个容器的一个容器下面放置食物。经过一段预定的延迟时间以后,让猴子到前面来挑选出那只它曾“见到过”底下放有食物的容器。但是,这里使我们感兴趣的是廷克尔波夫的“调包”计。在这一过程中,他偶施调包计,即在帘子后面(延迟期间,猴子和容器之间挂着一条帘子,而不管是否进行调包)将一种不同的食品换成猴子原先看到的藏在那里的食物。在某些情形里,如果实验者的调包计是将更为强烈需求的食物换成不太需求的食物,例如把猴子爱吃的香蕉换成猴子不大爱吃的莴苣,那么在猴子找到出乎意料的不太需求的食物时便表现出一种“惊人的搜寻行为”。我们引用O.L.廷克尔波夫对一个典型例子的描述:
实验者使用了与以前一样的场景,他展示了一根香蕉,放下木板,在其中一只杯子下面放置香蕉。然后,把木板反竖起,实验者在木板后面进行调包,他不让猴子看见他的双手,实验者将香蕉从杯子底下拿出,放进一根莴苣。经过一定的时间延迟以后,要求猴子“去把食物取出来”。母猴立即从椅子上跳下,冲到藏有食物的杯子那里。它伸手去取食物,但是它的手却瞬间垂到地上不去碰食物。它瞧着莴苣却不去碰它(除非在十分饥饿的情况下)。它朝杯子四周瞧,并朝木板后面瞧。它站起来,到处翻找。它还把杯子拿起来,里里外外彻底查找了一番。偶尔,它还朝着房间里在场的一些观察者注视,并对他们愤怒地尖叫。经过几秒钟的搜寻以后,它朝另一只杯子瞥了一眼,实验者曾教它不去观察这只杯子的,然后它无奈地走向附近的窗户。莴苣留在地板上没有被碰过。
或者,换言之,猴子找到了出乎意料的、不那么需求的食物以后,表现出与老鼠一样的“行为混乱和分裂”。仅就猴子的事例而言,这种行为表现出更像人类的有趣特征。
5.在相反方向的变化中没有显示出来的行为分裂
然而,必须强调一个进一步的论点,不论猴子还是老鼠,上述发生的行为分裂现象,只有在行为从更为迫切需求的目标物向不太迫切需求的目标物转移的过程中才可以观察到。当行为从不太迫切需求的目标转向更为迫切需求的目标时,在上述两种动物中均观察不到任何明显的行为分裂现象。当一种更加合意的目标去取代不大合意的目标时,不论M.H.埃利奥特还是O.L.廷克尔波夫都没能观察到任何明显“惊奇”的证据。在所有这些例子中,动物只是直接地和毫不费力地吃新的食物。然而,如果运用更加精细的观察方式,例如,运用电影摄像机或者类似的东西,那么,某种“惊奇的”反应,例如行为中的惊起和加速现象,就可以被捕捉到。实际上,我们将假设情况确实如此。一般说来,我们将假定行为中始终存在着对特定类型目标物的某种或多或少的内在期待。如果这种期待的目标物找不到,不论这种目标物是比较好的,比较差的,还是仅仅是一种已经取代了原来目标物的不同的目标物,那么该动物的行为将表现出某种分裂,例如搜寻、行动的惊起和加速等。这种行为分裂的出现解释了对先前目标物的内在期待这一事实,也即先前的目标物只要存在,就不会导致行为的分裂。
6.“知觉”期待与“记忆”期待
在上面描述的实验中,这些内在的期待具有“记忆”(memories)的特征,或者更加技术性地说,可以用有助于记忆这一术语。也就是说,导致内在期望的条件是先前对特定目标物的经验。它们都是特定目标物已经被体验的例子。在老鼠实验的例子中,先前的经验存在于先前的一次尝试或一些尝试中。在猴子实验的例子中,先前的经验存在于由实验者实施的“把食物藏起来”的哑剧(pantomime)之中。
然而,看来有理由作出这样的假设,“知觉的”期待(perceptual expectations)和“记忆的”期待(memorial expectations)是可能的。例如,假定一个迷津用铁丝围起来,或者用高架轨道圈起来,使得来自目标的刺激可以在老鼠奔跑期间直接到达老鼠那里。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继续发生和同时存在的目标刺激(goal-stimuli)也应当激起一种内在的期待;而且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这种内在期待可以解释成是一种“知觉”。这样一种知觉期待的存在和动作的确切证据可以在一些实验中看到,在这些实验中,由于某种调包术而使目标物在特定的试验过程中实际上起了变化,但动物却被蒙在鼓里,因此,当动物到达目标箱时。它将不顾所有先前的刺激,寻找一种通常与这种刺激相对应但不同于该刺激的目标。如果在这种调包术实验中,动物在到达目标箱时同样表现出“行为的分裂”和“搜寻”,那么这就证明确实存在一种“知觉”的期待,它引导动物去期望且标物,也即一种与先前刺激相对应的目标物。如果这样的行为分裂,在反复体验了实际的目标物和原来的刺激之间的新关系以后,证明是可驯的,并且消失了,这就更说明“知觉”期待的存在。
7.直接的迷津特征的记忆期望
迄今为止,只有这些实验被认为证明了与目标物有关的直接的认知期望的存在和特征。现在我们意欲考虑一些实验,它们似乎也证实了手段—对象(means-objects)的内在认知期望的存在,也即更加直接的通道特征(alley-features)本身的内在认知期望。
H.卡尔(H.Carr)和J.B.华生(J.B.Watson)
我们首先引用的是H.卡尔和J.B.华生的经典实验。H.卡尔和J.B.华生教会老鼠跑一种名叫“汉普顿院子”(Hampton Court)的迷津。老鼠在这种迷津中达到相当速度和正确性以后,实验者便在一次次尝试中间缩短一个特定通道的长度。接着,在作出这种改变以后的试验中,他们发现有些老鼠砰的一声撞到了新的缩短了的通道一端。这就表明老鼠的行为显示出好像通道还是原来那么长。然后,在接下来的几次试验中,它们的行为仍然表现出“混乱和分裂”,类似于上面引用的目标物已经改变的实验中表现出来的行为那样。
在其他一些例子中,实验者在试验中间加长了一条通道,从而使有些老鼠在作出改变后的第一次尝试,仍想在老地方转弯。而且在伴随着继后学习的连续尝试中,它们的行为仍表现出“混乱和分裂”。
因此,我们的结论是,奔跑的原先形式(也即速度、转弯方式等)涉及内在的期望,即对正在出现的通道该有如此这般的长度和如此这般的转弯方式等的期望。
还有,在诸如此类的一种情形里,这种期望(“记忆”)只有通过一系列实验方可最终趋于稳定。还可以发现,在所有各种通道特征中——长度、宽度等——作出哪些变化方才不至于引起动物的烦恼,以及作出哪些改变仍会引起动物的烦恼。最终的解释是,期望的东西可以根据所有这些长度、宽度等在不引起行为分裂的情况下不加改变地替换来表示,与所有那些不能如此替代的东西相比,前者可以不加改变地替换而不致引起行为的分裂。
M.H.埃利奥特(M.H.Elliott)
这里要报告的第二组实验是M.H.埃利奥特尚未发表的实验。在这些实验中,他运用了与R.H.布鲁斯(R.H.Bruce)使用过的迷津相似的一种简单的双通道迷津(参见第三章图15),以便考察在各次试验之间改变某些通道对纯粹感觉特征的影响。在选择点(choice point)的转角处,他引进了新的迷津墙壁(通道所有的实际容积大小都不变),或者加入不寻常的气味。由此,他发现,动物在第一次到达这些新的感觉场所时显得十分烦躁不安,全然不顾实际通道大小并未发生改变的事实。在随后的试验中,老鼠的行为表现出混乱和分裂,以及额外的“探索”行为,不过最终还是重新适应了。
再者,很显然,若要对内在期望下一个确切的定义,只有通过一系列实验才可能实现,在这些实验中,作出了许多这样的感觉上的变化,然后去发现哪些变化会引起行为的混乱和分裂,哪些则不会。
D.A.麦克法兰(D.A.Macfarlane)
我们要引用的最后一个实验(同样能表明并解释直接迷津特征的内在期望)是由D.A.麦克法兰从事的一项实验。麦克法兰教他的一些老鼠在如图29所示的迷津里游泳,然后出现一个距离水面一寸深度的浸没的底部,以便让老鼠从游泳改为涉水而过。与此相似的是,教第二组老鼠先在迷津中涉水,然后改为在里面游泳。参见图29,就Y部分的通道而言,始终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它们没有假底(false bottom),不论迷津其余部分怎样设计,Y部分的通道始终必须游泳通过。一般说来,这些老鼠首次遇到新情境时,它们的行为表现出烦躁不安(混乱)。尤其是当老鼠从游泳改为涉水时,这种混乱更加明显。D. A.麦克法兰写道:
图29
当动物开始尝试性奔跑,并在通道5的末端发现自己站在地板上时,它便会站在上面。这给它一个考察新情境特点的机会,一种所有动物依靠自己的力量都可以获得的机会。它们停下来,嗅着,直立,并试一下位于它们上方的铁丝网的牢固程度,然后沿着正确的通道前进。整个奔跑过程,就大部分而言,是以这种犹豫的方式进行的。
然而,这种犹豫和轻微的犯错误倾向在下一次尝试时消失了。还有,迷津特征的改变引起了行为的混乱,但是这种混乱在有了进一步经验的情况下便消失了。因此,这一实验证明了对先前“浸水通道”(不论通道里全是水或者仅是由水浸没的地板)的内在期望(记忆期望)。
8.手段—对象的知觉期望
在撰写本章之前,有人曾建议,为了证明目标物的知觉期望,可以使用铁丝围起来的迷津,或者干脆没有边界的迷津,以便让动物在整个迷津过程中自始至终“见到”或“闻到”目标物。由于这样的安排,来自目标物的刺激将会在特定的尝试期间引起一种对这种目标物特征的期望。那就是说,如果在特定的尝试过程中,由于某种调包术而使实际的目标物变成其他东西,而且如果老鼠在到达这个新的目标物时,表现出行为的混乱,那么这就表明了存在这样一种知觉期望的事实。现在,我们建议可以开展类似的实验,以证明手段—对象的知觉期望。也就是说,如果在刺激和刺激的“内涵”(implications)之间的关系起了变化(这种变化引进了魔术师般的戏法),而且,如果老鼠在发现这些新的“出乎意料的”迷津特征时表现出烦躁和行为混乱,那就表明这种知觉期望的存在。
我们意识到这样一种实验是由G.M.斯特拉顿(G.M.Stratton)从事的人类空间知觉的经典实验,以及由P.H.埃沃特(P.H.Ewert)对这些实验进行的最新验证和扩充。然而,遗憾的是,从我们的观点来看,这两项研究均用人而不是用老鼠来进行的,因此我们对于同样的实验结果是否适用于啮齿类动物尚无绝对的把握。然而,假定这些实验结果原则上是相似的,看来还比较有道理。G.M.斯特拉顿在他醒着的时间尝试着佩戴专门设计的棱镜,将他的视野颠倒成垂直平面,试验时间历时8天。开始时产生了完全的“混乱”。他的大多数正常的运动反应均明显受到干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干扰便越来越少。最后,在第8天结束时,他的运动反应已经十分正常。原来的混乱和后来的重新调整都证明了对直接的手段—对象的上下(up-and-downness)感知最初的内在期待。而这些最初的期待将让位于新的期待。从目前的观点看,P.H.埃沃特的实验只不过扩充和延伸了这种技术及其结果。
现在,我们再回到老鼠的问题上来。对老鼠来说,每一个小动作,例如这样跑几步而不是那样跑几步,用胡须来探索,试探性地用后腿站起,扭转身体向右等,都包含着内在的知觉期望。例如:“这里有个空间可以跨进去。”“有一堵墙,可用胡须擦着墙脚跑。”“那里有裂缝,可以把鼻子伸进去。”以及“这里有转弯”等等。这种关于直接的知觉期望的经验主义证据可以通过变戏法来加以发现,例如假底的替换,歪曲的镜像,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包括G.M.斯特拉顿的棱镜(Stratton's prisms)],都可为动物提供刺激及其结果之间的反常关系。我们假定,老鼠会“胡作非为”,或者无论如何会表现“混乱”和“惊讶”,不过以后会重新调整。也就是说,表现出与新的含义相关的可驯性(docility)。这种双重的结果将再次证明和解释相应的最初的内在期待(在这种情况下是知觉的期待)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