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探案场

杜若云是在周六的清晨被自己的母亲发现死在家中的。女儿结婚之后就不再经常回家，陈玉莲每个周末都会准备好自己和老伴自家种的新鲜蔬菜，等到星期一在清早女儿还没出门的时候给她送过来。女儿年纪已经不小了，结了婚自然得准备要个孩子，一心想操持着让女儿好好备孕的老夫妇特别注意小夫妻俩食材的安全。

驿城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高岩在案发的第一时间就接到了局里的电话通知。这个周六恰逢他轮休，原本他也不用急着赶来现场，只是作为杜若云曾经的好友，听到这样的消息确实让他难以继续在家里待下去。

从云溪的家里一路朝市区狂奔而来，心里不愿接受这样事实的高岩不由地将车速提高了许多。他赶到杜若云家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封锁，几名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正在警戒线附近来回走动着执行警戒。

局里的警员大都认识高岩，他面色凝重地朝他们轻轻点了点头便直接上了楼。发现杜若云尸体的主卧室在这个三室两厅房子的最里端，高岩绕过客厅沿着过道径直走了进去。

杜若云的遗体已经被现场的工作人员盖上了白布，她就静静地躺在那张素雅的双人大床上。原本就身形娇小的杜若云，现在只是在宽大的床上形成了微微的凸起，若不是那显眼的白色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高岩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慢慢掀起白布的一角，不忍直视地看了一眼杜若云的遗体。她安祥的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般，颈子上一条暗红色的勒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两者模糊的边界仿佛有不住的血液还在不断地往外溢出来。

高岩感到眼前一阵晕眩，暗红色的痕迹不断在他的视野里扩展，很快就侵吞了他视线里的整个世界，他赶紧闭上了眼睛将白布重新盖好。

安静地过了一会儿之后，高岩轻轻摇了摇头，试着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眼前恐怖的暗红色逐渐褪去，视野里慢慢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房间里的物品也渐渐清晰起来。

高岩从警多年，查看现场怕见血色这还是第一次。他努力定了定神之后便急切地开始仔细察看起整个房间来。房间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特别的整齐，根本不像是一个凶杀案的现场。整齐得就好像是有人刚刚打扫过一般，高岩一边在心里暗暗思索，一边朝着房间外的露台走去。

通往露台的玻璃门紧紧地关闭着，拉得严严实实的落地窗帘将这悚人的案发现场与外界阳光下祥和的世界隔离开来。高岩掀开窗帘向露台望去，几片卷曲的嫩树叶散落在露台的角落，地面上还有一条条雨水流过之后的污渍。他想起了前几天的台风，虽然不甚强烈，但是按照当时风力的大小，将几张树叶吹上五楼的高度并没有什么稀奇的，除了凌乱干瘪的树叶让人略带伤感之外，露台上并没有其他吸引高岩注意的东西。

高岩抬头朝临近的一幢居民楼看去，和这边警戒的紧张场面不同，对面的住宅还是像往常的周末一样安静平和，房子里面隐约还有人在走动。杜若云在这个规模不小的居住区里并不是个引人注意的人，虽然周围有了明显的警戒，但是这里的命案至少还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生活。

“高队，你不是轮休吗，怎么也来了？”正在高岩出神地望着对面的时候，刑侦大队的警员肖东走了进来在他背后问道。

“现场情况怎么样？”高岩并没有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现场周围都已经封锁了，目前没有发现特别明显的线索。其他的证据正在采集当中。”肖东回答道。

高岩缩进向外探出的身子，点了点头问道：“现场看了一圈之后有没有什么想法啊？”

“初步推断是谋杀。”肖东干脆地回道。

“谋杀？”高岩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他怎么也想象不到杜若云竟然会和谋杀案联系在一起。

“是的。”以为高岩没有听清楚，肖东又接着解释道，“死者颈部的掐伤应该是造成死亡的主要原因，不过最终的死亡原因还得等法医的鉴定结果。”

高岩用怀疑却不失理智的眼神再一次扫视了一遍眼前的这间房子。他开始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来回踱步，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突然他觉得一阵凉意，刚才一口气上楼，微热的身体还没有察觉到，现在歇下来了他才发现杜若云的房间里空调的温度开的很低，以至于快一个星期了杜若云的尸体也没有多少异味。

高岩顾不得仔细琢磨便开始在房子的各个房间里查看起来，这里高岩已经有五年多没有进来过了，除了多出了几件新家具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这些可能是去年杜若云结婚的时候置换的，墙面也没过多的处理，看来他们只是将这里作为暂时的婚房使用，又或许两个人早已经在别处购置了新的房产，毕竟这个小区的配套已经有些跟不上眼下的潮流了，他心里暗暗想着。

高岩是杜若云初恋男友梅林的同窗，杜若云和梅林热恋的时候，他们都在驿城公安局工作。那段时间杜若云经常到单位的宿舍来看梅林，相互混熟之后，他们成了整天出入都在一起的铁杆三人组，那会儿整个家属院都认识她。后来两个人的感情出了问题，在双方商定快要举行婚礼的时候梅林突然悔婚并提出了分手。一开始杜若云坚决不同意，两个人若即若离的关系僵持了好一段时间。再后来，杜若云发现梅林很快有了新的恋情，而且这段新恋情在他们的恋情没结束前就已经在地下暗暗进行了。梅林感情上的背叛使得杜若云因爱生恨，最终断绝了与梅林的一切联系。

因为那是杜若云的初恋，所以她在这段情感里用情很深。恋爱期间她舍弃了许多私人空间，可以说是将自己的整个生活都寄托在了梅林身上。突然而来的感情变故让杜若云的心情跌落到了低谷，高岩成了那段时间里唯一能安慰她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仅没有因为梅林的关系而破裂反而变得更加牢固。

高岩最后在客厅一旁的敞开式书房里停了下来，书桌后面那把略显老旧的五轮转椅让他想起了那段时间自己抽着烟坐在这里和杜若云聊天谈心的情境。

梅林的突然离去对杜若云的打击很大，生性倔强的杜若云表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内心极其痛苦。刚分手的那段时间，不管刮风下雨她总是默默地选择一个人在外面待着。高岩每次来找她的时候不是看到她孤零零的坐在小区休憩广场的长凳上就是一个人呆呆的靠在单元楼的过道里，她在内心深处拒绝回到这间原本打算作为她和梅林婚房的房子里。这样的状态整整持续了一年多，以至于高岩和梅林一度担心杜若云这样长时间的压抑自己最终会做出轻生的举动，所以高岩来这里可以说是被赋予了特别的使命。

其实杜若云一直特别讨厌别人在她面前吸烟，可是高岩不管这些，总是将双腿架往书桌上一架，赖坐在这张椅子上不起来，还厚着脸皮笑着说这里是他的专属吸烟区。好在高岩为人坦诚，聊起天来给人很真实的感觉。杜若云慢慢地也就接受了这一个事实，他也用这样轻松的方式在那段时间里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杜若云低落的情绪。

那时候的梅林在内心里也感到很内疚，只是杜若云的绝决只能让他寄希望于高岩。这让高岩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作为双方的好友他很难把握好与两者的距离，可是他没有其他选择。特别是面对敏感的杜若云，高岩一方面怕自己和梅林接触地太多会刺激到她，但是作为唯一能向梅林传递消息的人以及平时工作上的关系，高岩又不得不频繁的和梅林见面。其实高岩也感到了杜若云在有意回避自己，好在梅林很快就调离了市公安局，关照杜若云的事才得以继续下去。

在那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工作之余的高岩成了这间房子里的常客，那张转椅和书桌上的烟灰缸成了他在这间房子里的专属物件。如今转椅还在，书桌上却空荡荡的，和杜若云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只缺了口的玻璃烟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