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场分析会

从清沐公司出来之后，高岩连夜赶回了办公室，他要把刚才和舒畅的谈话内容再仔细地梳理一遍。这些第一手的调查资料必须在第一时间整理保存好才不会失真，这是高岩从警以来就保持的习惯。远处的灯光映红了城市的天际，他多么希望能从四周多射进几束光亮到眼前来，让自己能快速、安然地走出这个黑夜。

第二次案件分析会在第二天一早如期举行，除了上一次参加会议的几个人之外，还有一位穿着便装的陌生面孔参加。也许是因为有外人参会的缘故，这次的案件分析会议的气氛比往常凝重了许多。

公安局的内部会议上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四十多岁的陌生人，不禁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十分疑惑。邵志平向大家介绍道：“这是市里社会稳定工作委员会的陆主任，今天来旁听我们的案件分析会议，大家欢迎一下。”

邵志平说完话的空档，大家便鼓起了掌，之后周毅和肖东向那个陆主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面对之前办案都不曾有过的情况，其他人虽然好奇但是也只是放在心里，只有高岩充满疑问地皱着眉头坐在一旁一声不发。

邵志平见大家的疑虑仍未消除，便继续解释道：“上次案件分析会之后，局里把整个案子的复杂情况向上级做了汇报。对于这样动机不明的人命案件市里很重视，所以今天特意安排陆主任来参加我们的案件分析会。陆主任只是旁听不参与案件的侦破分析，只是在必要的时候为我们提供一些社会稳定工作方面的建议，大家待会发言的时候都不要有顾虑。那么，现在开始开会吧。”

专案组的周毅在会上首先发了言，他就像是在平静的海面上突然捕捉到了一股新的未知海涌。根据已有的案件资料，他非常大胆地提出了一个新的案情演变假设。高岩听完之后不禁觉得它这股海涌也许只是一席随风而来的虚浪，现在风浪迷离得让人分不清真假，但是即便只是这一席虚浪也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心惊胆颤。

周毅的推断是这样的：根据李季元和盛林公司负责人张经理提供的口供，在综合分析李季元的不在场证据的时候，专案组竟然发现了这个证据存在着一个隐秘的漏洞，而周毅正是基于这个漏洞推断出了和他们之前对案子分析研判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李季元一行人在案发当晚6:00左右到达了省城机场，半个小时之后便得到了飞机将根据天气情况延迟至少二个小时以上的通知，他们的班机实际延迟了三个小时。因为等待的时间较长，之后他们被安排到了机场附近的便捷酒店休息，李季元因为需要重新核对产品展示清单被单独安排在了一间客房里。也就是说，扣除登机安检的时间，李季元在案发当晚七点不到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的知道了自己至少有4个小时以上的空余时间，而这段空余时间看似他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其实并没有直接的证人。根据驿城市区到省城机场的距离，按照晚上高速的通勤路况，正常情况下一个来回花不了2个小时，大概在一个半小时左右就可以做到了。这一点李季元很清楚，基于这样的条件，对于重新核对产品展示清单这件事情，在当时其实两个选择：一是待在酒店客房辛辛苦苦花费三、四个小时重新核对做一份出来，第二个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回一趟驿城将落下的清单直接拿去。

周毅推断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足以让大家感到吃惊了，他们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周毅。

周毅向大伙扫视了一圈继续他的推断：如果李季元选择了第二种方式，那么除去花费在来回路上的时间之外，他至少还可以在驿城城区逗留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李季元是有足够的时间在驿城作案，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到机场与张经理一行人会合的。

就在大家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邵志平发问道：“有没有发现确切的证据。”

“我已经安排人员去调查当晚那个时间段的高速出入口的车辆信息了，如果真的如我们推测的那样，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另外，从接警那天我们打电话告知李季元杜若云死讯时他的反应以及这段时间专案组对他的调查情况来看，李季元的情绪波动并不明显，他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样，这一点高队和肖东应该都有印象。”周毅将下巴微微朝高岩抬起，高岩沉默着没有说话，肖东轻轻点了点头。

“这也可以从侧面说明李季元对杜若云的死是有心理准备的。虽然在证明李季元是否选择了第二种情况之前，这些只能作为我们内部的参考，但是至少大大增加了种情况的可能性。现在李季元有了很大的作案嫌疑，这和上一次高队提出的他有充足的作案动机形成了一致，为我们下一步调查案件提供了一个方向。”周毅说道。

邵志平像在征求那个陆主任的意见似的朝他看了一眼，两个人微微点了点头之后说道：“周毅，你按照刚才的思路把整个案件可能的走向再为大家梳理一遍。”

“好的。”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之后，周毅坐直了身子表现得更加自信，“按照刚才的推断，整个案子过程很可能是这样演变的：因为李季元和杜若云结婚之后的生活并不美满，所以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杜若云婚内出轨。由于他的行踪杜若云是掌握的，所以在机场酒店准备重新核对清单的李季元突然觉得这个时候杜若云一定正在和她的情人私会。鉴于我之前阐述的两种情况都可以达到完成清单的任务，此时心中一直有了怨气的李季元便毅然选择了中途折回驿城来取清单，同时收集杜若云出轨的证据也就顺理成章了。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杜若云和情人的私会可能已经结束，李季元虽然没有抓住杜若云出轨的现行，但还是在家中发现了杜若云和情人私会的迹象，于是恼羞成怒杀了杜若云。这样就符合现场没有发生过争斗迹象的事实，因为李季元并没有遇到杜若云的那个情人，也与杜若云死于机械性窒息而没有被迫发生性行为相吻合，因为她的亲密接触发生在李季元到来之前。作案之后李季元简单处理了现场，然后回到了机场与张经理等人会合去了广州知道案发。”

“从逻辑上讲这样的案件设定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证实了李季元确实回过驿城，那么这个推论成立的可能性就很大了。”邵志平用一贯严谨的语气说道，“但是这里面也存在着漏洞。比如说，既然杜若云知道李季元当晚不会回来，那么按理说她与情人的私会就不应该那么仓促的结束，毕竟那时才不过晚上9点左右。按照这种情况的话，李季元折回家中的时候就很可能会和那个情人打上照面，那样现场就不应该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了。如果说真的很凑巧，因为某种原因两人没有遇见，那么那条短信又怎么解释。我们之前推断那条发给岳晓峰的信息可能出自凶手之手，目的是把我们引向李季元或是岳晓锋。那样的话这件事就讲不通了，很明显那条短信不会是李季元发的，况且时间上也有出入，那个短信发出的时间是晚上10点多，这对李季元赶回机场来说就太紧张了。”

“我觉得有必要利用技术手段对当晚李季元的行踪进行调查，确认之后再做分析，不能把力量都放着这一条线上。”一旁的赵副局长第一次开口补充道。

“赵局长说的很有必要，在案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李季元之前，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的可能性，岳晓锋那边的调查也不能放松。”邵志平说着转向高岩，“你今天怎么不说话啊？”

高岩正想要在会上谈一谈自己的看法时，目光回转之间突然和邵志平含有深意的眼神交织在了一起，他明显看出了邵志平不希望他现在发言的意思。这时其他人正在埋头做着记录，并没有发现两人微妙的神情变化。高岩心事重重地说道：“我暂时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肖东你那边岳晓锋的调查进展怎么样？”邵志平凝重的神情轻松了下来，又将目光向右平移落到肖东身上问道。

“我这边又问询过一次岳晓锋，他没有提供更多的不在场证据。上次的检测报告也表明杜若云家下水道里残留的毛发不属于他，他是杜若云情人的可能性可以排除。此外清沐公司和他自己也都承认与杜若云的关系密切，但是他们的密切关系仅限于工作上。”肖东像是漏了气的轮胎越说越泄气，“至于杜若云案发之后他与妻子的多次争吵，夫妻俩人前后两次的说法也是一致的，就是其妻子沈莹莹抱怨岳晓锋近段时间加班过于频繁，而且她不能理解岳晓锋为什么要接受刚刚被谋杀的杜若云的项目，杜若云属于无端枉死，这一点多少让她心里有些忌惮。”

“恩，虽然岳晓锋的不在场证据不是很充分，但是他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那么你也适当配合周毅先把李季元案发当晚是否回过驿城这条线索的证据排查清楚吧。另外，案件最关键的一点还是要尽快调查清楚杜若云婚内出轨情人的真正身份，目前来看这个人对整个案件的侦破至关重要。”见大家目光里都流露出了赞同的神色，邵志平继续安排道，“这件事还是由肖东你负责调查，一有情况马上向赵局长和我汇报。”

肖东点了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邵志平收拾起胸前桌子上的笔记本，又看了一眼那个陆主任，得到他的回应之后说道：“那好吧，今天的会议就这样吧。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