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Stardust.61 地魔峡谷
当星星在星河里游动时，人间已是灯火阑珊。
紫都，中华主峰峰顶地魔祠堂。
“你怎样才肯放我下去啊？”被倒吊在桑树上的吸血种首领月拉格正抱着双臂，任由自己荡来荡去。
“祖宗……姑奶奶……地君……”
不管哪个称呼，坐在那里品茶的少女都没有半点想理会他的意思。
“由兰，你不要得寸进尺！”
“铮”的一声，闪烁着寒光的剑锋直指他的咽喉。
月拉格下意识举起双手，吞了一口唾液，求饶道：“地君祖宗奶奶，我……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由兰放下茶杯，轻声道：“别跟他一般见识。”银剑很是听话地退到一旁。
“你这域器还真是……”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只得闭上嘴。
由兰端起石桌上一碟糖拌番茄，侧身送到他眼前，问：“想吃吗？”
月拉格眨巴着双眼，血眸中透出渴望，嘴上却依旧不肯屈服。
“你不是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怎么，屈不得了？”
月拉格瞪着她，居然拿他的座右铭来怼他！他咬牙道：“这种事，怎么可以屈服——”
她轻笑一声，问：“那你是铁了心的抗争到底？”
月拉格抿唇陷入犹豫中。
“地君。”
一位地魔种长老沿着阶梯走上来。他停在碑石处，远远行了个礼。
“地君，这是今日的拍卖会上所得。”长老低首，双手端着木案恭敬奉上。
由兰轻轻一挥手，木案就来到了石桌上。是一本地魔种古史书和三颗橙晶石。
由兰看到那本史书微微一笑。一物换一物，也不亏。她倒是没想到，光之雪领主手中会有如此令人垂涎的东西。想着，她嘱咐道：“客人的身份要绝对保密。”
克拉尔拍卖场的规矩历来如此，地君此次强调……莫非察觉到拍卖场内有细作？
“老臣知晓。”云英长老顿了顿又说，“今日林中之事……”
“静观其变。”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还劳云英长老多费心。”
云英默然，而后一声“诺”罢，退下。
“你们地魔种的朝政模式真奇怪。”月拉格被吊着还不忘贫嘴。
“比吸血种的优越。”
这点，他无法反驳。地魔种是魔幻大洲唯一将“君使臣以礼，臣待君以忠”理念贯彻落实于朝政的，每代君臣也会因事而宜。
“拍卖场的事我也听说了，那本书……”
“是我母亲的遗物。”
“四号VIP……”
“你无权过问。”
五个字让月拉格闭嘴。
由兰又斟了一杯茶，起身递给他，好心提醒道：“别妄图打探他们。今日林中几十个种族，近百位高级魔法师都没能拦下他们，单凭吸血种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硬碰硬。”
月拉格的眼神从始至终都盯着那盘糖拌番茄，由兰说的什么他都是一耳听，一耳丟。
他本想接过那杯茶，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就没了心情。
“我凭什么听你的？”他承认吸血种有天生劣势，但也没她说的那么弱！
“忠言逆耳。”
“你是我什么人？”
“合伙人。”
月拉格本以为能堵得她没话说，结果坑了自己。为避免尴尬，他赶忙转移话题：“你把墨累的遗稿拍卖出去，我是没想到。”
“我只是替人办事。”
“堂堂地魔种君主还会替人办事？”这让月拉格感到意外。以地魔种在魔幻大洲的地位，能让地君帮忙办事的，没几个吧？
“这场拍卖会的所有拍卖品归属权都是我一个朋友。”由兰将凉了的茶放回石桌上，手腕一转，域器入手。
月拉格还在绞尽脑汁思索她口中那个“朋友”是谁，却见剑光一闪，紧接着就是自己脑袋磕地的声音。
“疼——”他躺在地上捂着脑袋，十分委屈地望着神情漠然的由兰。
“你可以走了。”由兰将那碟糖拌番茄放到他跟前，“以后不许再对我动歪心思，否则，合作解除。你的命也难保。”
月拉格坐起来，很没骨气地端起盘子，用竹签插了番茄一口吞下，小声嘀咕：“我又不是故意的。”
谁让她的魔法心阵那么纯净，那么吸引人呢？
“月拉格。”
“嗯？”
“你说，谁会最先动手呢？”
化悲愤为食欲的月拉格吃得正开心，突然被她这么一问，不由得噎了一下。“……反正不是我们吸血种。吸血种内部问题很大，贵族统治、党派分裂。真正统一前，别说是我，长老们也不可能同意。”
“而灵森花三精种同出一脉，关系最为密切，极有可能合作。”
“璇玑种有凌剑种依附，实力不容小觑。”
“两个巫种一医一商，跟地魔种‘工业天花板’所处的地位相当，中立的不能再中立。”
“双极种与海魂种仰仗着双极之墟那片海易守难攻，日子过得舒坦，没什么歪心思。”
“巨龙种有牧鬼龙原；岩浆种生存空间受限；天晶种脾性傲，而且新一代天晶八枢还未成长起来。”
“环海洲岛的步风种和鬼雨种就是世外隐士，除非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否则绝不出手。”
“精灵……依照景星凤主的个性，是不可能主动发起战争的。自然种八成跟随精灵的行动。”
“元素种、食梦种和蛊云种本就没剩多少血脉，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噬神种多少年没见踪迹，说不定已经濒危了呢。”
“骨种、瓷种、镜种和仿生种整体实力弱。人类种和兽人种自然不必说。”
“域宠嘛，和动植物一样思想简单。”
“至于科鲁种……一个外来种族，没身份、没地位，不被承认。空有‘智囊’的名号却无人赏识。可悲啊——”
由兰听着他的分析，心里觉得有几分道理，可看他吃得满嘴粘糖，又觉得好笑。
她取出手帕，俯身帮他擦嘴角的番茄汁和糖渍。
月拉格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没有反抗，一双血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由兰，我们认识多久了？”
不知为何，心里一股冲动劲儿，他很想知道——他们有没有熟悉到如此地步。
“从正月十五到现在，已经……”由兰掐指算了算才说，“十个月零两天。”
正月十五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而他被她发现是在七月十五。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怎么了？”答完他的问题，由兰才发觉有些奇怪。
月拉格摇摇头，不说话。一竹签插进番茄果肉里，他拿着蘸了蘸糖水，紧接着一口吞掉。
解决完一盘番茄，他站起来，将瓷盘放回石桌上，瞥了一眼木案里的三颗橙晶石。
“我先回去了。”
话音落地，血雾包裹住他，数十只血蝠自血雾中生出，振翅远飞。
由兰面无表情的掐住最后一只的翅膀说：“告诉你们主人，下次洗完盘子再走。吃干总要抹净再走，对吧？”
血蝠被她掐着，既害怕又委屈，只得不住地点头。见它听懂了，由兰便松开了手。
一获得自由，血蝠赶忙挥动翅膀飞离。它只是一只掩护主人的小血蝠，根本没做错什么呀，欲哭无泪。
下次一定要做早飞的蝠儿！
常言道：早飞的鸟儿有虫吃。
一大早就被叫出来的林剑表示，它是狼，不是鸟儿！
“林剑，找到没？”
“呜——还没有。”林剑在树林里上攀下爬，最终也没找到自家主人说的药草。“主人，你确定这里有那种草药？”
“是啊。医书上记载原产地就是地魔峡谷。”
“主人，我的鼻子酸了……嗅不出味道了。”林剑一屁股坐在石板上，捂着鼻子哀嚎。
它不想做一只摆烂的域宠，可是对比雪月，它真的没有奋斗的心思。
只见雪月坐在素月脚边啃着碗里的肉骨头，光看它的吃相就能知道骨头的美味。
“咕~~”林剑的肚子不争气的开始抗议。
“主人，我饿啦——”
喊一声没人应，林剑果断放弃寄希望于蓝浮，转而跑到素月脚边。它乖乖坐下仰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怎么了，林剑？”
“嗷~嗷呜~”
“饿了？”
林剑点头。
素月看了一眼还在找药草的蓝浮，无奈摇摇头。她从维和手环里取出肉骨头喂给林剑，顺便安慰道：“你主人工作忙，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剑抱着肉骨头吃得不亦乐乎，只是囔声说着：“理解，理解——”
环顾一周，素月的目光还是落在对岸那块立着的玄石上。
七十年前，天晶种男子与地魔种女子相恋。
一直以来魔幻大洲的生灵都不允许跨种族联姻。有资本的，众灵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资本的，只会被众灵唾弃，甚至被亲人逼至绝路……而这一对儿，正是那没资本的。
他们为逃离追杀至此。
危难之际，男子推开女子，燃烧生命化为力量劈开山峰，划出这百米宽，万丈深的华天堑。
那痴情女子困于眼盲，不知爱人已死，只记得他最后那句话――“以后不必再躲躲藏藏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手心握着的那块水晶是他的眼泪，女子就站在那里，一直等着，等着他回来。可惜，直到她因诅咒化为一块石头，也没能等到他。
“万魔路，千草枯，华天一堑，恶人卒。”
素月望着对岸，又下视那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轻叹一声。上前检测了一下锁链的质量，她回头问蓝浮：“你应该没问题吧。”
一听素月跟自己说话，蓝浮立刻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优衣是在担心我吗？”
“不是。”
素月回答的干脆，蓝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她的下一句。
“只是怕你连累我。”
仅有一根锁链，如果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太开……
他伸出食指卷住眼前的龙须，歪头一笑。心想：嘴硬的丫头，明明就是在担心我嘛。
“侦查过，周遭没有埋伏。但是上了锁链，下面会不会有东西就不清楚了。”
蓝浮多少有些担心，七十年来还未听说有什么人能到对岸呢。
“小心行事。”他说。
素月刚想答“放心”，却见他放出一根蓝光绳索系在她腰间。
“你干什么？”素月蹙眉。
蓝浮笑答：“系上这根绳索，就不怕优衣把我丢下了。”
素月无言，转身伸展双臂走上锁链——稀有金属打造，淬火七七四十九天。
前地君耗尽半生也想到达对岸，可他打造了这横跨天堑的华天链，却未曾试过一次，辞世前只道“缘未到，空期愿”。
不知，此时机缘是否已到。
素月收了心绪，小心翼翼地朝对岸行进。蓝浮学着她的样子跟在后面，目光始终放在她身上。
一步一停，两个人的动作几近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