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中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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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卷3-06章 方兴 ? 陇右

周王静三年(公元前825年),秋八月。

秋高气爽,镐京干旱依旧,此时出兵,倒也不算耽误秋收。更何况,有仲山甫运筹粮秣,周王师倒也没有缺粮之虞。在师寰、南仲的动员之下,西六师在镐京城郊补充了两个师的野人和奴役入伍,充当徒兵。一时间,周王师的规模达到了近两万之众。

大军沿渭水北岸一路向西行军,先是经过周、召封地,进而到达周王朝龙兴之地岐山。

稍事补给,周王师在陈仓安营扎寨。

古陈仓便是虢公长父的封地,自古便是关中重镇。

方兴听说,陈仓郊外有一座占星台,乃上古华胥氏占星之处。华胥氏是伏羲、女娲之生母,被称为华夏诸族之始祖母,华夏之“华”,便是取自华胥氏之意。

周王师在陈仓驻扎一夜,又向西行军百里,陇山山脉赫然出现在眼前。

陇山乃西陲一大山系,重峦叠嶂,山势极高,险峻异常,堪称周王畿西侧之天险。

方兴自担任职方氏大夫重任,此次出征之前,早将陇山附近舆图翻看得烂熟于胸:

陇山以南有散国,是周初贤臣散宜生的封地,乃抵御西南氐人的重要隘口,后世更是有“铁马秋风大散关”而闻名天下;陇山之东乃陇东高原,是一望无际的黄土大塬,那是犬戎的蛰伏之地。大塬之中只有一条险要窄道,易守难攻,其中有一座雄关,名曰萧关,更是抵御犬戎的咽喉之处。

陇山以西乃陇西高原,又称陇右,有“四塞之国”之美名,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此时,聚集在陇右沃土的,正是部族丛立、各族混居的西戎诸部。

大军又经半日行军,风吹草低,一片聚落若隐若现,那是秦人聚居之地。

自大骆定居犬丘之后,秦人便世代扼守西陲,如今已近百年。

西陲风光极好,山势峻峭,水网蜿蜒,丘陵交错,此地人称塞上江南,果然传言不谬。

周王师距离秦人聚落不到数里,秦仲早已率众前来迎接。

出征之前,方兴在明堂上见过秦仲,这才过了数日,秦仲便憔悴得面色苍白。可以想象,这几日秦部族经历了怎样的鏖战。周王师的到来,算是解了秦部族的燃眉之急。

在秦仲身后,其子秦康戎装肃立,而在他的左右,另有四位少年将军,皆全副武装,精神抖擞,一股英武之气。秦仲忙向召公虎等将帅介绍,这些是他的五位儿子,也是秦族最骁勇善战的五位勇士,其中犹以世子秦其和次子秦康功勋最为卓著。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秦人历来军民不分,时刻都在备战,时刻都在应战。

也许,战斗的精神流淌在每个老秦人的血液中,至死方休。

众将来到营前,只听秦族士兵们齐声唱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他们用刀刃、长矛拍击着盾牌,整齐划一,壮阔悠扬。

兮吉甫小声对方兴道:“此秦人之战歌,名曰《无衣》,秦族自非子时起戍守大周西境,便尝尝感念周王之恩德,赤胆忠心,实是悲壮。”

方兴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慨然点头。

秦仲将召公虎请入大营,奉为上座,召公虎辞谢,执意坐了客座首席。

行罢军礼,秦仲道:“秦地偏僻蛮荒,有劳太保率王师前来,尤甚感激!”

召公虎笑道:“孤已习惯戎马征战,不足挂齿。”

寒暄几句后,召公虎见秦人不修城池,于是问其缘故。

秦仲回道:“一来,秦地土质较劣,难以筑城,陇右西戎所占之邽地,才是建城池之沃土。二者,西戎来去如风,秦人亦是放牧为生,因此直接设营防守,日夜戒备,也能抵挡西戎突袭。”

召公虎叹道:“因地制宜,亦是用兵之正道,只是苦了秦族百姓,不得安生……”

老太保壮秦人英勇,于是命人卸下粮草物资,分拨给秦仲,让其下发给秦族的军民们。

秦仲谢过天子之恩,摆下宴席,为召公虎接风洗尘。

席间,把自己五子都引荐给了召公虎,皆是热血少年、弓马娴熟之辈,召公虎不由大喜。

召公虎突然想起一事,关切问道:“秦族有男女老幼几何?”

秦仲道:“前些年尚有万余人,如今只有数千人众。”

召公虎又问:“可作战者又有几何?”

“秦人都能打仗,老幼妇孺皆兵。”秦仲回答得很悲壮,又很自豪。

召公虎击节而叹,与秦仲促膝长谈许久,二人年纪相仿,虽身份有别,但聊得颇为投缘。吃饱喝足,召公虎提议到秦人马场一观,秦仲欣然应允,亲自带路。

走出帐来,往陇山脚下而去,便是一望无际的牧原,那里的马匹膘肥体壮,都是上好的良驹。

聊起战马,秦仲如数家珍:“战马乃秦人挚友,亦是秦人命脉,别看它们现在悠然自得,一有战事,便是秦人最可靠之战友。”

召公虎道:“秦氏、赵氏皆出嬴姓,当年造父千里奔袭,用的便是嬴姓祖先祖传的驭马之术,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秦仲道:“先祖皋陶佐舜帝,成大功,得赐姓为嬴。其后秦氏善牧,赵氏善驭,徐氏善奔,江、黄善射。此皆遵循先祖遗风矣。”

方兴听着二人闲谈,转头去寻仲山甫,见他始终一言不发,原是在忙着挑选战马。

仲山甫不擅长打仗,他远道而来,便是为周王师解决战马供应之事。今日,他见到秦人马场的盛况,也不由信心倍增,对方兴道:“方大夫,王师近千匹驷马的缺口,看来有望填补也!”

“莫非仲山大夫也识马?”秦仲见仲山甫查看的都是一等一的良马,好奇心起。

仲山甫抚摸着马鬃,叹道:“秦马善耐力,又兼强壮,天下战马难出其右者!不才掌管市集,倒是见过些中原战马,比之秦马,又都稍嫌不足也。”

言罢,他拍着一只良驹的嚼口,啧啧称赞。

面对行家,秦仲不敢有怠:“待这些良马年齿已满,秦仲必遣人运送到镐京,献入王师服役。”

仲山甫点了点头,随之问道:“仲山查过近年秦人贡马名录,已然逐年锐减,以至每年不到二百匹,不知何故?”

秦仲颇为无奈,神情窘迫。过了许久,他才惆怅道:“诸位有所不知,我秦人为周王师提供战马,然近年西戎犯边,劫掠战马,使我首尾不得相顾。秦人既要边牧,又要御敌,已是分身乏术。非是秦人不愿尽责,实乃西戎欺我太甚也!”

召公虎闻言,拍着秦仲肩膀道:“秦大夫勿要忧愁,王师此行,便是为秦人断绝后顾之忧!”

秦仲面露苦笑,连连感激。

仲山甫又道:“实不相瞒,周王师此来除了平叛,还有好事告知秦大夫。”

秦仲转愁为喜:“愿闻其详?”

仲山甫道:“昔日秦人之战马,皆无偿晋献王室,天子虽感念秦人忠纯,但此非长远之计。”

秦仲一愣,问道:“那依仲山先生之见?”

仲山甫道:“秦地之马质优价廉,远胜关外战马。王师愿斥以重资,每年定期定量收购秦马,有了钱粮,秦大夫便可补偿牧马之耗费,提高产量。”

秦仲施礼道:“如此,秦仲便替所有秦人谢过天子。”

仲山甫道:“这才只是开始,大周愿意派遣数百牧人前来秦地安居,一来学习秦人之牧业,二来也是为了给秦人增加人手。”

秦仲连连点头:“如是甚好。”

召公虎大笑道:“不仅如此,此次孤率王师前来,便有意挥兵西进陇右,将西戎赶出下邽故地。此后,王师将在西线派驻师旅,为秦人筑城屯兵,长期驻守于彼。”

秦仲喜出望外:“若能如此,便是我老秦人之福音也!秦仲纵粉身碎骨,难报天子之恩!”

言罢,秦仲朝镐京城方向三叩九拜。

召公虎扶起秦仲:“秦大夫不必多礼,秦人虽是为族人守故土,但亦为大周王畿守住西陲百余年,使西戎无法进寇陇山半步,孤甚感念!”

秦仲起身,眼中萌发战意,咬牙道:“秦人与西戎之仇不共戴天,但凭太保一声令下,秦仲愿率族人为先锋,西进讨敌!”

召公虎见军心可用,振奋道:“我军已占天时与人和,待到探明地利,便一举进兵!”

言罢,召公虎当即下令,命西六师在附近水源处安营扎寨。

据秦仲所言,几日前西戎诸部落强攻秦部族未果,此时正在距此数十里的邽地驻扎,似乎在等待强援。眼看周王师即将面临大战,为保证知己知彼,召公虎准备着手勘测陇山地形。

而这画影图形的艰巨任务,自然交到方兴——这个新上任的职方氏大夫手中。

此前,方兴跟随召公虎数次出征,在阵前表现出了不俗的军事素养,尤其是勘察地形之术,更是体现了与众不同的天赋。故而待方兴弱冠,召公虎便力排众议,让年纪轻轻的他担任职方氏要职。此次西行以来,召公虎更是亲自点拨,方兴果不负所望,进步可谓神速。

接到勘测陇山地形的任务后,方兴不敢多耽,点起土方师、形方师、山师、川师四位下属,准备择捷径前往陇山。这四人皆擅长土圭之法,能测量、懂绘制,并且熟悉各地山川地形。方兴虽身为大夫,但虚心好学,自领职方氏以来,多次请教于他们,颇受四人敬重。

方兴准备停当,正要出发,兮吉甫闲着无聊,也有意一同前往。

召公虎大喜,安排师寰挑选三百悍勇保护,并叮嘱二人多加小心。

一行人带足干粮和工具,便往陇山进发。

师寰手下多为南山擅攀援之士,两年前也随方兴登过崤山,今日脚下的陇山固然险峻,但好在并无敌情,故而众士卒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带着方兴及其测绘小队,于日落前登顶陇山。

陇山的最高峰名曰“九龙”,从平地上望去,九峰汇集,状如莲花盛开,形似九龙腾空。而登临峰顶,山巅已然积雪皑皑,酷寒无比。然登高望远,将陇山周边风貌尽收眼底,又是别有一番景致。

远望山脚,渭水绕陇山而过,那是镐京城母亲河的源头所在。而在陇山西侧,汧水亦从这里汇入。汧、渭汇聚之地,水流暂缓,冲击成一片绿洲,正是秦人世代聚居之处,名曰“西陲”。

“方贤弟,你可知西陲之来历么?”沉默许久的兮吉甫突然发话。

方兴摇了摇头:“弟实不知。”

“百年之前,此地即不名‘秦’,亦不名‘西陲’,乃是名曰‘犬丘’。”

“犬丘?”方兴对这名字着实陌生。

兮吉甫道:“此地如今被兵燹肆虐,可曾想,百年之前这也曾是大周王朝故都!”

“故都?大周竟然迁过都?”

在方兴的印象中,似乎迁都一事只会出现在商朝。

兮吉甫道:“大周之中衰,始于周共王、孝王兄弟,待共王之子周懿王即位,又将国势推入谷底。究其原因,乃是孝王天子抢走侄儿王位,破坏了宗法;懿王天子把国都迁出镐京,动摇了国本。”

方兴奇道:“可这两件惊天大事,为何不见于史料?”

“史官为尊者讳,所以涉及这懿、孝二位天子的记载,大都语焉不详,略而不言。”

“这便难怪。不知懿王天子为何迁都于此边境僻壤?”

“懿王天子继位之后,国势衰落、刀兵四起。懿王元年,犬戎入侵镐京;懿王七年,西戎入侵镐京;懿王十三年,赤狄入侵岐山。”

方兴咂舌道:“从那时起,戎狄就如此频繁犯我边境,直至国都?”

兮吉甫道:“就在懿王一朝内外交困之际,偏偏天垂异象——史载曰,‘天再旦’。懿王天子深觉‘天再旦’之不祥,不顾国人疾苦,执意将国都从镐京迁往犬丘。”

方兴知道,“天再旦”乃民间所传言的天狗食月,在卜者看来,属于太阴之兆,为至不详之事。

兮吉甫又道:“犬丘乃犬戎出没之地,懿王天子不顾王师疲惫,用一场惨胜,将犬戎人赶到陇东高原。取得犬丘之地后,懿王天子嫌其名鄙陋,改名曰‘槐里’。天有不测风云,刚迁新都后,暴雨、冰雹袭击槐里,家畜家禽损伤殆尽,王都附近一片狼籍,周人被冻死者不计其数,懿王天子也惊惧而崩。”

方兴愕然,心道:“当时之情形与今日之大周何其相像——昔日大寒,今朝大旱;昔日戎狄犯边,今朝五路来伐。幸而当今天子圣明,远胜曾祖周懿王许多。”

兮吉甫道:“周懿王之后,其太子年幼无能,懿王之叔父夺其位,即为周孝王。孝王登基之后,将都城重新迁回镐京,忍辱负重数年,大周之气运才略微回转。”

方兴插问道:“孝王天子迁离后,此地便成了秦人之地盘?”

兮吉甫点头道:“然也!”

方兴道:“没想到,这座犬丘城其兴也忽、其败也速,竟至于此。”

兮吉甫苦笑道:“懿天子定没想到,其迁都之举成了笑谈,反而是受封于此的秦族部落,竟替大周守住了西陲咽喉,长达百余年之久。”

感叹之余,二人极目远眺——陇山脚下的这片沃土,正无声地诉说着百年来的沧海桑田。大周的废都犬丘,竟成了秦人的兴起之地。

“那是何地?”兮吉甫指着西面一处荒原,对身旁的秦人向导道。

方兴极目望去,那是陇右腹地的一块平原,那里毡房连篇,牛羊成群,似是西戎的聚居区。

“此乃邽戎之地盘也!”秦人向导答道。

兮吉甫道:“邽戎?是否就是上古妫姓之戎,炎帝幼女娃氏之后?”

秦人向导道:“正是,秦人世代居于此,倒也听闻如此传说。”

兮吉甫点头自语道:“这么说,此地便是华夏发源之故地邽,亦是当年伏羲氏和女娲氏的降生地。”

“伏羲、女娲?”方兴若有所思。

兮吉甫对方兴道:“正是,前日周王师经过的陈仓故地,乃华胥氏之出生之地;而今日陇右之邽地,便是华胥氏诞下伏羲、女娲之处。”

方兴道:“我在泮宫求学之时,便听过华胥氏之典故,王畿东面之西岳华山,便是以华胥氏命名。”

兮吉甫道:“不仅如此,我们华夏族之‘华’,便是取自华胥氏。说起华胥氏,算是所有华夏人之‘始祖母’也。”

方兴点了点头,“愿闻其典故。”

兮吉甫道:“传说华胥氏乃风姓之女,蛇身人首,因在野外踩巨人足迹,意有所动,忽然红光大现,因而妊娠怀孕。华胥氏由陈仓西迁于邽地,怀胎长达十二载,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乃太昊伏羲,女儿便是女娲。“华胥氏仙逝后洪水滔天,大水从天而降,人间只剩伏羲、女娲兄妹二人。

“为了人类不绝,兄妹便商议结为夫妻。然此事羞耻,便把人类之命运托付给上天,若天不绝人迹,便让两堆篝火之烟合为一股。果然,两股浓云升天之后,纠缠在一起,二人便顺应天意,结为夫妇。他们便在邽地孕育后代,成为华夏诸族、上古八姓之始祖。”

秦人向导忍不住插嘴道:“正是,此地亦名‘天水’,乃是伏羲、女娲后人纪念这场从天而降之大水而称。”

方兴连连点头:“我曾拜读《三坟五典》之记载,太昊伏羲团结统一华夏各部,定都于陈,封禅泰山。伏羲教民以渔猎、传结绳记事、定对偶嫁娶之事。”

兮吉甫道:“伏羲之功业,首推八卦。”

方兴道:“愿听兮兄细言。”

兮吉甫道:“伏羲氏仰观天地之乾坤、水火之坎离、风雷之巽震、山泽之艮兑,分阴阳之爻,而作八种天垂之象。因生地为邽,名曰‘八卦’。”

方兴惆怅,指着远方道:“这么说,眼前这西戎聚居之处,便是伏羲作八卦之邽地?”

兮吉甫道:“正是!华夏族东迁中原后,邽地逐渐荒废。尧、舜、夏、商各朝时,反将罪人叛党流放至陇右,同戎狄杂居融合,便成今日之西戎。”

接着,兮吉甫转身问秦人向导:“时至今日,不知西戎诸部共有多少分支?”

向导屈指数道:“势力最强者有四——邽戎、冀戎、狄戎、䝠戎,部落皆有数万之众。此外还有诸多小部落,如姜戎、义渠戎、乌氏戎、大荔戎等,人口较少,附庸在四大戎部之下。”

兮吉甫道:“那么,如今驻扎邽地的便是邽戎?”

向导道:“西戎并非一部,乃是诸部联盟,邽、冀、狄、䝠四部最大,轮番推举一人为渠帅。山下之戎人,便是推举邽戎部落的渠帅速答为首。”

方兴点了点头,默然不语,将这些地名暗记于胸,并依此标注在舆图之上。

天色已晚,陇右之地点起星星点点的篝火,那是西戎诸部落的扎寨之处。

与此同时,方兴麾下的测绘小队也完成了一日艰苦测绘,来向新任的职方氏大夫复命。

夜晚不利下山,众人便生火取暖,就地宿营。方兴不敢耽搁,连夜领着僚属绘制舆图,待忙完这一切时,已是又一日天明。又请兮吉甫校对,果然将陇右地势图画妥当。

天光大亮,方兴率部返程,待一行人下了九龙峰,已是午后时分。

秋风瑟瑟,召公虎、秦仲及王师众将早在中军帐内等候多时。方兴回营,速将陇山舆图交到召公虎手上。老太保摊开地图一看,陇右之地理风貌尽现图中,详实精准,便如同亲身登高所见一般。

“平戎之计,全赖此舆图也!”

召公虎大喜,众将士亦是对方兴交口夸赞。

——

注:秦武公十年(前688年)灭邽、冀之戎,置邽、冀两县。秦穆公时,并狄、䝠等戎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