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卷2-09章 卫伯和 ? 柩谥
秋去冬来,十一月转眼便到。
天子下葬之日定在己未日,以此日倒推三日,出殡前的祖奠、柩谥仪式,就当在丙辰日举行。
典礼前夜,太宰府内灯火通明,卫伯和正在操持最后的准备工作。
虽说大宗伯王孙赐乃礼官之首,但天子葬礼属于最高等级的“大丧”,还需要由“百官之长”太宰亲自主持。而为了这场仪式,卫伯和已连轴转了好几个月。
已到子时,卫伯和还在同少宰芮阜磋商丧礼的细节。
少宰是太宰的副手,官拜中大夫。芮阜是畿内芮国的国君,年齿与卫伯和相仿,都在四十岁左右。芮阜是已故重臣芮良夫之子,芮良夫曾劝谏天子亲贤远佞,贤名天下皆知。可在卫伯和看来,芮阜材质平庸,比起他父亲的才干来,可谓有天壤之别。
起初卫伯和率兵入京,只想一心平定国人暴动。可当暴乱止息后,大周百废待兴,哪里还有王都之象。无奈何,卫伯和只得接受周、召二公所托,勉为其难领了太宰之位,暂代为百官之长。可国人爱嚼舌头,总说卫伯和提兵入京,乃是贪恋权位云云。
多少年来,卫伯和平白无故背了骂名,只想尽快卸下太宰之职。怎奈放眼满朝大夫、诸贵族子嗣,又有谁堪接任此重任?他原本想重点培养芮阜接班,但这几年观察下来,此人绝无独当一面之才,或许,少宰一职已是其能力之极限,难担重任。
毕竟,太宰位居九卿之首,干系甚大,非常人所能胜任。
太宰又称冢宰,早在大周初年便已设立。可当时周公旦为师、召公奭为保,二人能者多劳,又历经文王、武王、成王、康王四代治世,太宰之职倒不甚紧要。
待二公薨后,三公之职世袭罔替,反倒成了虚衔。此时,政务日渐繁多,太宰便要担负起天子左膀右臂的重任。太宰能力之高低,往往成为大周国运兴衰的缩影。
周昭王、周穆王之时,太宰祭公谋父挺身而出,助大周兵威服远,国力盛极一时。共、懿、孝、夷四朝,太宰尸位素餐,毫无建树,大周运势也滑落谷底,四夷趁势作乱,百姓民不聊生。到了周王胡继位,励精图治,重用荣夷公为太宰,一度逆转大周颓势,颇有中兴气象,可怜功亏一篑,酿成国人暴动。
在这之后,卫伯和接过了太宰之位。
平心而论,荣夷公虽然骂名远播,但卫伯和打心眼里敬佩这位前任太宰。
卫伯和时常扪心自问,若自己身处荣夷公昔日之境遇,又能做得比他更好么?除了“专利”之策,还有何策能让大周迅速国库充盈?卫伯和没有答案。
荣夷公新政并无瑕疵,怪只怪,荣夷公为人太过张扬,处事又过于激进,得罪了既得利益者,又不能疏导民众之言路,最终埋下祸根,大业未成,惨死在饮马驿中。
可偏偏,太宰之职,又是事务最繁多者。所谓多做多错,有了荣夷公的教训,十四年来,卫伯和在太宰位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当初周公旦制定《周官》,划定百官职责,而百官之首,便是太宰。
太宰之职,首要在于掌控大周之“六典”。
太宰总理政事,经略邦国,治理官府,统率百官,规纪万民,是为“治典”。大司徒主民政,是为“教典”;大宗伯主礼乐,是为“礼典”;大司马主军政,是为“政典”;大司寇主刑罚,是为“刑典”;大司空主工事,是为“事典”。
“六典”之后是“八则”。
主持祭祀,以驭大周之神灵;执掌法则,以驭大周之百官;拔擢废置,以驭大周之吏治;勘定禄位,以驭大周之士人;敛收贡赋,以驭大周之财用;教化礼俗,以驭大周之民风;分明刑赏,以驭大周之威仪;组织田役,以驭大周之民众。
“八则”之后是“八统”。
亲九族,敬故友,进贤才,使能臣,保有功,序尊贵,达吏治,礼万宾。
其后,还有“八法”以治官府,“八柄”以驭群臣,“九职”以任万民,“九赋”以敛财贿,“九式”以节财用,“九贡”致邦国之用,“九两”系邦国之民。每逢大祭祀、大朝觐、大会同、大宾客、大军旅、大田役、大丧荒这七种国之大事,还需太宰来全权操持。
除此之外,百官的例行考核、赏罚、升迁、任免,都需太宰核定。其中,月终有考,名曰“要”,年终有考,名曰“会”,每隔三年还要大考,名曰“计”,会计群臣,论功行赏。
如此职事,三头六臂未所能及也。
卫伯和不禁仰天长叹,大周太宰之位,非是寻常之人所能企及。
转过天来,雄鸡三唱,东方发白,已是祖奠之日。
虽是良辰吉日,但近来镐京城局势紧张,卫伯和心中隐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比起卿大夫的姗姗来迟,国人们大多起了个大早。尚未卯时,大周祖庙就被围观者们挤得水泄不通。官员们只能弃车步行,即便如此,还是费了好大劲才得以进入太庙。太庙前,程伯休父早已调集重兵把手,虎贲将士不敢懈怠,用血肉之躯将人群隔出数十丈开外。
卫伯和知道,这些国人可不是好心吊唁,他们对周王胡的怨念已深,不会因为阴阳两隔而减弱。
谩骂者、讥讽者、闹事者,比比皆是;
喧嚣声、嘲弄声、倒彩声,此起彼伏。
有周以来,历代天子何曾“享受”过如此喧闹的祖奠仪式?
待到辰时,鼓响三声,钟磬大作,却掩盖不住如潮的嘘声。
祖奠马上开场,卫伯和身为主丧人,头戴素带,身着丧服,缓缓走到周王胡的棺椁前。
他朝周公御说和召公虎作了一揖,二公却正紧张地望着庙外出神,很显然,这种万人空巷的场面,让这两位执政大臣始料未及。而在他们身后,众卿大夫也是一副惶恐的神色,十四年前国人暴动的阴影,萦绕在镐京城的上空,愈发浓烈。
再看虢公长父,他眼神阴鸷,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犹如置身事外,与周遭的一切毫无关联。
祖奠仪式开始,大宗伯王孙赐和太祝唱完祷辞后,卫伯和翩然来到灵柩之前,双膝跪倒,三拜九叩。在他身后,三公九卿、王室宗亲,以及前来会葬的各诸侯国使臣们皆着孝服,在太庙内肃立默哀。
祖奠的第一个流程是柩谥,这是今日仪式的重中之重。
所谓柩谥,顾名思义,乃是棺椁前为死者加“谥号”。谥号乃死者一生功过是非的概括,可谓“一字褒贬”,是其“盖棺定论”。
谥号只有贵族才能享有,且只能由尊者授予。在诸侯国中,卿大夫的谥号由国君亲赐;在大周,诸侯公卿的谥号由天子卿赐。然而周王贵为天子,死后自不能由人臣加以谥号,只能在灵柩前占卜问天,让上天降下谥号,故曰“柩谥”。
今日国人云集在太庙之外,想必是要见证,他们心目中作恶多端的周王胡,会得到何等谥号。
相传,谥法乃圣贤周公旦所创。武王灭商之前,三皇五帝、夏商君王皆无谥号,死后犹被人直呼名讳,实为亵渎。于是周公旦作谥法,以文王、武王来代替姬昌、姬发名讳,名之曰“谥”。
谥分三种,美谥、平谥、恶谥。
美谥者,自是褒扬溢美之词,就经纬天地曰文,慈惠爱民曰文,正是文王仁政之体现;刚彊直理曰武,威彊敌德曰武,则是对武王伐纣平定天下的赞美。其后周成王、周康王开创成康之治,周昭王、周穆王亦有文治武功,皆冠以美谥——安民立政曰成,安乐抚民曰康,昭德有劳曰昭,布德执义曰穆。
平谥者,大多代表君王无功无过,功过相抵。既过能改曰恭,温柔贤善曰懿,慈惠爱亲曰孝,安心好静曰夷。故而共、懿、孝、夷四王虽平庸无奇,无法冠以美谥,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改为冠以平谥,以夸赞其生前品格。
至于恶谥,则大多意味着君王生前有大过或大咎。其中,灵、厉、幽、炀,大多暗责逝者生前残暴不仁;哀、闵、殇、悼,则是哀逝者生前命蹇早夭。然而,大周开国两百多年以来,历经十王,为尊者讳,还从未有天子得恶谥的先例。
卫伯和不用猜便知,太庙外的国人如此汇聚,是非要让周王胡得恶谥不可的了。
国人想越俎代庖,替天帝来评论天子?卫伯和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声鼓响,柩谥仪式马上开始。
换往常,倘若天子身前有丰功伟绩,只需占卜美谥即可,若无大过,亦不需要占卜恶谥。只可惜,周王胡显然不在此列。为此,三公九卿皆达成一致,今日若不卜恶谥,怕是难平众口。于是卫伯和筛选了九个谥号,美谥、平谥、恶谥各三,藏于签匣之中,由太祝、太卜烧龟甲、搓筮草以占卜吉凶。
尽人事而听天命,周王胡能得到何许谥号,便全交由上天决定罢!
“柩谥礼,启!”
卫伯和一声高喝,太庙内外瞬间鸦雀无声。
“周天子辟土服远,以武正定,”大宗伯王孙赐开始占卜,“卜谥周桓王!吉哉?凶哉?”
此言一出,人群很快如炸锅般沸腾。
“周桓王?万万不可!”
“暴君岂可用美谥?”
一阵嘘声袭来,喊声震天,国人们群情激奋,很快同虎贲武士起了冲突。
庙堂内,众卿大夫面面相觑,诸侯国的使臣们也窃窃私语。
卫伯和怒从心头起,难道,镐京城的国人竟想干涉柩谥不成?众目睽睽之下,将周王室的威信置于何处?天子谥号,自轮不到这些草民做主!
“不理会,卜!”卫伯和咬着牙,吩咐太祝、太卜开始占卜。
很快,氤氲烟火燃起,龟甲被烧得滋裂,筮草也已排列整齐。
趁着这个闲暇,卫伯和侧身肃立,冷眼打量着外头。
在人群中,一个身着丧服的老妪尤其显眼,他被国人簇拥着,俨然是乱民的精神领袖。
卫伯和认得她,十四年前,国人暴动的首恶仲丁正是她的儿子。暴动被镇压后,卫伯和亲自将仲丁送上刑场,自那以后,这老妪便到处喊冤,久而久之,反倒受到国人爱戴。
不多时,卜筮的结果陆续揭晓。
“凶!禀太宰,龟兆曰凶!”太祝手持龟甲,如丧考妣道。
“禀太宰,筮草亦凶!”太卜也传来坏消息。
卫伯和心头一紧,按照卜筮之法,烧龟甲为卜,搓筮草为筮,二者但凡有一个凶象,柩谥便告失败,只能再行占卜其他谥号。这才刚开始,龟、筮皆现凶兆,实在是出师不利。
不过卫伯和很快恢复镇静,让王孙赐继续占卜。
“辟地有德曰襄,甲胄有劳曰襄。卜谥周襄王!”
此言一出,太庙之外再次民怨沸腾。
“周王无道,屠戮子民,如何能用美谥?必用恶谥!”说话的是那老妪,声音凄厉,划破云霄。
“必用恶谥!”吼叫声此起彼伏。
隔着人群,卫伯和感受到国人了的愤怒。
“凶!”
“凶!”
卫伯和心中一颤,连续两个美谥被上天“驳回”,这绝不是个好兆头。他转过头去,与周、召二公对视一眼,胸中愈发抑郁。
王孙赐叹了口气,继续占卜第三个美谥:“兵甲亟作曰庄,叡圉克服曰庄。卜谥周庄王!”
这下,太庙外的围观者们再也按捺不住,不断冲击虎贲卫兵。很快,便有十余名暴民冲破防线,朝祖庙呼啸而来,意欲行凶。
“反了!又想来一次国人暴动么?”
眼看闯入太庙的暴民越来越多,卫伯和当机立断,一面吩咐礼官继续卜筮,一边同周、召二公走出庙外,试图控制局面。他知道,今日这等民怨若不能妥善处理,即便王宫内外已有王师戍卫,也难以避免又一场国人暴动。
庙外,民意汹涌澎湃,虎贲卫士都严阵以待,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便有挑事者开始发难,肆无忌惮地冲撞着虎贲卫士。卫士们固然不惧,却也投鼠忌器,面对着民众的挑衅,只能强忍着不作回应。
可虎贲卫士们越是克制,民众的气焰越是嚣张。
不知何时,人群中涌出十几名壮汉,个顶个的彪悍勇猛,虽赤手空拳,便要朝虎贲卫士动粗。顷刻间,有几位虎贲卫士未及还手,被这些壮汉撞倒在地。其余人等一拥而上,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卫伯和暗叫不好,他已然看得明白,这几个壮汉觉非良民,必是暴乱之辈。可眼下程伯休父尚在远处,未得他的发号施令,城中的周王师不敢妄动。而戍卫太庙的虎贲卫士有数百人之多,虽不至于骤败,但太庙内需要保护的公卿甚多,一时也分身乏术。
正踌躇间,却见虎贲卫队中冲出一个伍长,垫步拧腰,冲到那十余暴民身前,伸手阻拦。
卫伯和定睛一看,只见这伍长身材一般,其貌不扬,虽逞了英雄,却未必是这些暴民的对手,不禁替他捏了把汗。
“滚开!”暴民气势汹汹,伸手便去推那伍长。
那伍长倒也不答话,猿臂轻舒,左右各一个勾拳,瞬间放倒两个彪形大汉。暴民们吃了瘪,一齐从四方冲将上来,对那伍长拳脚相加。有的来击其头部,有的企图抱其双腿,有的则从背后偷袭。
别看那伍长身形不占优,却灵敏异常,虽受制于人,但见他闪转腾挪,在人缝之间来回穿梭。又擅借力打力,下手雷霆万钧,每次出手,都能将一个对手击倒。
不出片刻,那伍长便将数位壮汉撂倒,其他人见他这般勇武,一时泄气,哪里还敢来攻。
就这一耽搁,大司马程伯休父已调集兵马赶来,驱赶暴民,重新恢复太庙周边的秩序。而虎贲卫士见来了援兵,也再无顾忌,纷纷出手,将倒地的暴民们一一擒获。
眼看这场风波平息,并未酿成惨剧,卫伯和大为感慨。
他缓步走下台阶,来到那伍长跟前,称赞不迭:“勇士,好身手!”
而在卫伯和身后,周、召二公也回过神来,前来道谢。
那伍长见是公卿大员到来,这才慌忙行军礼道:“在下一时鲁莽,对国人动手,请诸公制裁!”
“无罪,无罪,”召公虎满面带笑,“好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仅无罪,反倒有功!”
“多谢……”那伍长并不认得召公虎,支吾半天,叫不出对方称谓。
卫伯和见此人虎头虎脑,勇武有余,却似乎不谙世事。可正是如此,危急之际,更显得此人可贵。
卫伯和起了爱才之心,这等热血勇士,正是大周可用之材。
于是问道:“敢问勇士姓名?”
那伍长一愣,这才自报家门:“小人南氏,在家排行第二,人称南仲。”
“南氏?”卫伯和眼前一亮,“这位勇士,你莫非大周开国名将南宫适之后?”
南仲点头道:“正是!”
周公御说疑道:“南宫适乃大周灭商之功臣,开国之后,亦获封镇守南疆。只不知,勇士如何只是个伍长?”
南仲擦了把汗,黯然道:“我家乃南氏小宗,先父时家道中落,便只得回镐京投亲,凭勇武作了虎贲师的旅帅。只恨遭遇国人暴动,爹娘惨死王宫门前,我便流落南山,与戎人杂居。长大之后,我便继承父志,重新参军,于是在虎贲师作了执戈卫士。”
听到此处,程伯休父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南壮士,你说乃父是虎贲师的旅帅?”
“正是,”南仲耷拉着脑袋,“在下不敢说谎。”
程伯休父点了点头,又问道:“十四年前,虎贲师有位旅帅南偃,亦是南氏之后,殁于国人暴动之中,不知与壮士可否亲眷?”
“正是先考……”南仲被提及伤心之处,愈发难过。
“将门虎子,确为不凡!”程伯休父大为感慨。
卫伯和听过南偃的事迹,昔日这位虎贲旅帅在宫门前浴血奋战,延缓暴民攻陷王宫,这才给了周王胡突围的宝贵时间。
“你果然是南偃的遗孤?”召公虎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南仲。
南仲点了点头,神情中带有几分悲壮。
召公虎喟然,于是当即与程伯休父商议,拔擢南仲为虎贲师旅帅,以继承其父之职。
连升三级,南仲却并无喜色,接过旅帅之印,又回到岗位上继续戒备。
“真良将也!”卫伯和见南仲正直,难掩喜爱之情。
风波平定,周、召二公这才长舒一口气,回到太庙之中,继续柩谥仪式。
不幸的是,就在刚才这段时间,太卜、太祝又对平谥进行三次卜筮,皆为凶兆。
“猛以刚果,果而敢行,谓之威也。卜谥周威王!凶!”
“德一不懈,平易不訾,谓之简也。卜谥周简王!凶!”
“小心畏忌,知难而退,谓之僖也。卜谥周僖王!凶!”
美谥为凶,平谥也是凶,只剩下恶谥可选。
难道说,上天真的降罪于周王胡,非要给他安上个凶恶的谥号么?
太庙中,众卿大夫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凝重。
王孙赐颤颤巍巍,继续卜筮:“致戮无辜,言路阻塞,谓之厉也。卜谥周厉王!”
空气死一般寂静。
“龟甲曰吉!”太卜几乎失声,不多时,太祝的筮草亦显示吉兆。
周公御说闻讯瘫软,召公虎赶忙扶住老太师。
天阴欲雨,冬雷已作。
柩谥结束,周王胡被盖棺定论,从今往后,他便被冠以“周厉王”的谥号。
无论如何,今日都值得被后世铭记——大周是第一个实行谥法的王朝,而周厉王,是史上首位被冠以恶谥的国君。
太庙内,卿大夫如丧考妣;
太庙外,国人们弹冠相庆。
“天命难违,”卫伯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天命难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