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卷1-19章 蒲无伤 ? 药方
“他能活到现在,也是命大……”蒲无伤检视着程仲辛的伤口,若有所思。
小将军的伤口已然溃烂,透能见骨,不断流出黑脓,能咬牙坚持回营,已然是个奇迹。蒲无伤思索片刻,一边把手伸入药篋中摸索着,一边自言自语:“能不能顶住这药力,便看你的造化咯!”
他低声咕哝着,浑然不顾身后程伯休父的脸色已然铁青。
召公虎十分关切,问道:“蒲先生,程小将军之毒可解乎?王师将士之毒可解乎?”
“不急不急……”蒲无伤敷衍着,他并不是很乐意同这些贵族们打交道。大周的公卿大夫迂腐不堪,繁文缛节多便算了,说话更是文绉绉,听得毫不畅快。
召公虎见蒲无伤无暇搭理,也不便多问,只是在一旁干着急。
“可惜,神农一派不擅针砭之术,”蒲无伤又在自说自话,“要论针砭探毒之法,还得数他们岐黄一脉高明。不过除此之外,嘿嘿,岐黄之术可远不如我神农医术!”说到这,蒲无伤又想起一事,兀自叹道,“然而恩师多次教诲,行医救人者,不该固守门派之见,噫,刚才这话,可别让他老人家听到……”
程伯休父正焦头烂额之际,如何忍得这等絮叨,连连催促道:“小神医啊,救人要紧……”
“又不耽误!”蒲无伤白了对方一眼,对着这位大司马念念有词,“葛根、决明子、山楂……”
“这是……解毒的药方?”程伯休父转愠为喜。
“非也,非也,”蒲无伤冷笑着,对大司马道,“急火攻心,最为伤肝,这是给你的方子,赶紧派人去熬药,早晚煎服,护肝败火!”
“你……”程伯休父敢怒而不敢言,只是以足顿地。
其余众人目睹这场顽童戏老叟的好戏,也都忍俊不禁,紧绷的气氛也轻松不少。
蒲无伤并未分神,他从药篋中摸出一根银针,轻轻刺破程仲辛患处,在其脓水中蘸了片刻,又取出一个黑陶小瓶,将事先配好的药粉倒入,再用银针搅拌均匀。众人不明就里,只能忐忑地观望着蒲无伤的一举一动。
“是了!”蒲无伤拍手道。
“是怎样?能救得活我儿仲辛么?”程伯休父眼中放光。
“不急,不急,”蒲无伤露出大孩子般的微笑,晃了晃手中的银针,“已知将士们所中何毒也!”
程伯休父闻言又惊又喜,勉强挤出一副笑容:“敢问小神医,此乃何毒也?”
“此乃鸩毒!”蒲无伤斩钉截铁。
“鸩毒?何为鸩毒?”程伯休父忙不迭问道。
蒲无伤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转身又到药箧中摸索了一番,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层层剥开,最终露出一个朱红色的鸟喙来。
程伯休父刚要伸手去取,却被蒲无伤喝住。
“大司马嫌命长么?”蒲无伤白了他一眼,“此乃毒喙,寻常人如何触碰得?”
召公虎等人见状,也纷纷凑到近前,奇道:“这便是鸩鸟之喙?”
蒲无伤微微笑道:“正是!鸩鸟,鸟中毒性之王也!古曰‘运日’,今名曰‘鸩’。怎么,太保也曾听闻此鸟否?”
“略知一二,”召公虎微微点头,“传言鸩鸟体型甚大,紫羽绿腹,多长在南蛮热毒之地。此鸟周身毒物遍布,蚖蛇蝮蝎皆是其食物,而自身却百毒不侵。鸩鸟之毒,于羽毛为甚,一只鸩鸟羽毛投入溪水,可毒死一村之民。”
“然也,然也!”蒲无伤拍掌笑道,“太保见识甚广,怪不得恩师时常提及你来。”
召公虎一愣,“难道说,尊师识得本帅?”
“未曾,未曾,”蒲无伤这才发觉失言,连连摇头,“太保召公大名天下尽知,恩师提及,自是寻常,非是与太保相识……”蒲无伤天真烂漫,本不擅长作伪,他撒谎时神色极不自然,但召公虎并不拆穿。
程伯休父性子急躁,不耐烦蒲无伤与召公虎叙旧,于是抢着问道:“小神医,你不来解毒,反又取这毒喙来作甚?”
“这你便孤陋寡闻了罢,”蒲无伤大笑道,“你身为大司马,难道没听过‘以毒攻毒’之术?”
“以毒攻毒?”程伯休父把头摇得飞快,急得直挠头。
蒲无伤来了兴致,又问召公虎道:“太保博学,可否知晓?”
召公虎哭笑不得,他生性仁厚,不愿得罪眼前的神农氏传人,于是道:“蒲先生高才,请为大司马简要说明药理,便替众将士解了这鸩毒之苦罢!”
蒲无伤嘟着嘴,显然有些失望,自言自语道:“神农之书有载,毒可伤人,亦可自克——毒蜂之毒以蜂尾解,毒蛇之毒以蛇胆解,而鸩鸟之毒以鸩喙解之……”
他有意气程伯休父,故意摇头晃脑,把语调拉得老长,直把这老将急得三尸神暴跳,几乎发起狂来。
召公虎于心不忍,低声对蒲无伤道:“蒲先生,还望速施妙手,休要再折磨程老司马……”
“这可不是无伤有意拖延,”蒲无伤耸了耸肩,“只是这位程小将军毒性未发,急亦无用!”
“毒性未发?”程伯休父哭笑不得。
“那是自然,毒性未发到极致,若再妄加用毒,不仅不能以毒攻毒,反不是害了你儿性命?”蒲无伤微微叹气,装出语重心长的口吻。
“小神医,恕老朽焦躁,多有冒犯。”程伯休父这才安心,连连道歉。
蒲无伤不再答话,只是用利刃从鸩喙上切下小块,在药碾中研磨成粉。又等了片刻,见程仲辛已然只剩出气、不剩进气,这才取出骨勺,舀上半勺鸩喙的粉末,均匀撒在程仲辛的伤口。随即,又从腰间的皮囊中取出一颗褐色丹药,用水冲开,撬开程仲辛牙关,倾灌而下。
他忙完这一切,就如同在灶厨内烹饪一般,丝毫不像在治病。
不多时,只见程仲辛愈发痛苦,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旋即,其箭疮上的脓水也随之消融,血色由黑转红,煞白的脸上也渐渐透出红润之色。看样子,程仲辛已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终于又回归了阳世。
众人见状,一阵欢欣鼓舞,都向蒲无伤道谢,又纷纷同程伯休父道贺。
程伯休父大喜过望,赶忙握住蒲无伤的双手,几乎哽咽:“多谢小神医,方才多有冲撞之处,有罪,有罪!”言罢,便要下跪行礼。
“大司马不必多礼,”蒲无伤赶忙将老帅搀起,笑得很腼腆,“程小将军还需尽快送到赵邑调养,待再将歇几日,便可痊愈如初。”接着,又扭头对召公虎道,“至于伤兵营中其他将士,皆以此法救治,亦无大碍,只是……”
召公虎忙问:“蒲先生有何顾虑?”
蒲无伤摇了摇头:“只是其余将士未见得有程小将军这般体质,即便痊愈,怕是会落下残疾,难以再在军旅服役也……”言罢,蒲无伤将鸩喙与丹药留下,转交给周王师的随军医士。
“眼下,倒也难顾及那长远之事也,”召公虎面色凝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本帅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蒲先生能否应允?”
“太保,请讲当面。”蒲无伤收敛笑容,正色道。
“今日王师首日进兵,便遭遇赤狄鸩毒之苦,这前程路途难卜,不知蒲先生可愿应本帅之邀,随军一同北上?”召公虎郑重发问。
“北上?太保可是去彘林?”蒲无伤挠了挠头。
“蒲先生,你如何知晓王师行军线路?”召公虎一凛,神情变得警觉。
“自此地北上三十余里,除了彘林,还能去往何处?”蒲无伤冷笑道。
召公虎微微点头,“然也,赤狄大军占据彘林,王师此去,便是与其会战于彼,不知蒲先生可愿拨冗同往?”
“可巧,无伤此来,便亦是要去彘林方向……”蒲无伤不假思索道。
“你原本也要去彘林?”召公虎面带警惕。
“怎么?”蒲无伤不明就里,“我自幼在那左近长大,有何不妥么?”
“是孤忘却了,”召公虎恍然道,“蒲先生乃蒲国后人,蒲国确是离彘林不远,难怪难怪……只可惜,十余年前,蒲国被赤狄灭国,大周却无力救援……”
蒲无伤不知召公虎这几句问话究竟何意,只是见他一会儿紧张兮兮,一会儿自言自语,显然是压力过大的表征。又见他提及蒲国,不想回忆这段伤心往事,便想赶紧结束话题。
“太保,”蒲无伤开始收拾药篋,“明日何时动身?”
“四更启程,”召公虎又奇道,“蒲先生,你今夜不在营中过夜,要去何处歇息?”
“歇息?我可没有时间歇息,”蒲无伤把头摇得飞快,莞尔道,“赤狄今日才刚出手,便祭出了鸩鸟剧毒,谁知后面还会有何等罕见的毒物,无伤今夜要去寻些解毒的草药,以免明日束手待毙!”
言罢,蒲无伤取来药锄,趁着黄昏,转身自寻药材而去。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蒲无伤早早来到周王师大营前,正遇见准备拔营北上的召公虎。
“先生果不食言!”召公虎喜不自禁,便来邀蒲无伤同乘。
大部队离开驻地,再次来到昨日同赤狄接战的河流前,摆开了阵势。
召公虎问蒲无伤道:“蒲先生昨日言及鸩毒,本帅还有疑问,愿请阁下赐教!”
“太保有话直说便可。”蒲无伤笑道。
“据本帅所知,鸩鸟生长于南蛮热毒之地,可赤狄远在北境,与南蛮相隔甚远,从何处得此剧毒?”
“鸩毒毒性虽大,但是十分金贵,其因有三——一者,鸩鸟只生存于南蛮沼泽,北方无从得见,且其体型硕大,难以捕捉;二者,因鸩毒甚剧,制毒人稍有不慎,便会染毒而丧命,故此毒极难炮制;三者,鸩毒之术据传乃巫教之秘术,制毒之法只是巫者口耳相传,外人无从得知。”蒲无伤不假思索答道。
“这么说,鸩毒是巫教之物?赤狄果与巫教有极深干系……”召公虎面带忧愁。
“太保不必焦虑,我观营内中毒的将士,却也不全是为鸩毒所害。”
“那又是何种毒物?”召公虎既惊且骇。
“鸩毒难得,赤狄不敢滥用,只是在毒箭箭头涂抹少许。程仲辛将军铠甲甚厚,箭伤亦轻,故而中鸩毒不算太深,故而幸存。至于其余将士所受乃是何毒,无伤尚未知晓,想必是通过粉末烟尘传播。”蒲无伤摇头晃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毒烟,”召公虎笃定道,“难道是毒烟作祟!”
于是,召公虎把昨日赤狄如何沿河祭祀,又如何放火焚尸的经过,同蒲无伤演讲一遍。
蒲无伤听罢,频频点头:“是了,太保,速带我去昨日赤狄祭祀之处,勘察现场情形,便知端的!”
召公虎还未应允,周王师大军已然再次来到河岸。
蒲无伤跃跃欲试,主动向召公虎请缨,准备前去对岸探查。
“蒲先生,赤狄或在对岸设伏,你不可轻举妄动。”召公虎赶忙劝阻道。
“无妨,”蒲无伤摆了摆手,“依我看,赤狄已然撤退多时也!”
“此话怎讲?”召公虎大奇。
“太保倘若不信,便借我一叶扁舟,一乘战车,待无伤去对岸一探究竟,便知端的!”蒲无伤笑道。
“这……”
召公虎还在犹疑之时,卫伯和也已率部来到附近。
“太宰,”召公虎征询卫伯和的意见,“蒲先生欲涉险地,你意下如何?”
卫伯和一捋长髯,笑道,“难得小神医有此胆识,真乃我大周王师之幸事!不过,为保万全,太保还需多派兵马卫护。”说着,他又唤来公石焕,老将军亦是持相同见解。
见卫国君臣如此笃定,召公虎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当即挑选了一支精锐部队,约摸二百余人,交于赵札统领,全力协助蒲无伤勘察战场。等到蒲无伤随这支小队渡过河水时,又遣程伯休父沿岸安排弓弩手,并数十艘小船,随时准备接应这位神农氏传人。
但对蒲无伤而言,他却丝毫不觉得此行有任何危险,反而,将这次渡河当做一次饶有兴致的旅行。或许,在悬崖峭壁上采摘名贵的药材,要比赤狄的毒箭还要凶险。
待渡过了数丈宽的小河后,蒲无伤径自跳下战车,也不顾身后还在指挥剩余军士登岸的赵札,便解下一匹白驹,信马由缰,在昨日赤狄祭司焚尸之所在四处游荡。他时而往左,时而向右,又转了几个大圈,最后选中一块烧得黝黑的软土,跳将下马,用药锄在地上挖掘起来。
“小神医,”赵札气喘吁吁,终于赶上近前,“你为何不……”
“赵宗主,”蒲无伤不等对方说完,顺手从地上捧出一抔白土,“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赵札凑近一嗅,大惊道:“这气味好生刺鼻,难道也是毒物?”
“非也,非也,此为磷硝也!”蒲无伤又将白色粉末放到自己鼻前晃了晃,道,“侥幸,侥幸,昨日尔等大军并未追进林中,可谓躲过一场灭顶之灾!”
“此话何意?”赵札被粉末呛到,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火石火镰。”蒲无伤抬起眼皮,向赵札要来引火之物。
赵札将信将疑,看着蒲无伤将这名曰“磷硝”的白色粉末放在地上,浇上冷水。随即,将火石与火镰摩擦相撞,火星飞溅,乍一碰到那抔白土,立马迅速燃烧,一片黄白色的火焰窜起半人来高,吓得赵札倒退数步,须发差点被烈焰波及。
“看,这便是磷硝之威力!”蒲无伤努着嘴道。
“磷硝如此骇人?”赵札惊魂未定。
“这还是浇了冷水,倘若是干燥的磷硝,更是瘆人,”蒲无伤摇了摇头,指向不远处,“此处距赤狄祭司河边焚烧尸体处,有多远距离?”
赵札简单目测了一番,答道,“不到半里距离。”
“就在此地方圆数丈之内,赤狄埋下了至少几车的磷硝,倘若昨日周王师率兵入林,怕是会遭遇焚身之厄!这么多磷硝同时点燃,纵使应龙再世,蓄三江之水来浇,也无济于事!”蒲无伤说得轻描淡写。
赵札听罢,呆呆出神,只是后怕。
过了许久,赵氏宗主才又开言问道:“敢问蒲先生,这磷硝究竟是何物?又是从何处而来?”
“听说在西戎聚居之处,长有一种怪石,深藏于冰川之内,待夏日冰雪消融,这种火石便会暴露在外,受烈日灼烧,便会自燃,故而犬戎之人称之‘火石’,而这种火石研磨成粉末,又加以硝、磺炼制,便成了这种磷硝。只是砲制之法甚为机密,中原无人知晓。”
“这么说,磷硝是西戎的产出?”
蒲无伤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鸩毒,磷硝,”赵札迟迟回不过味来,“这赤狄确是扎手,鸩毒是南蛮的剧毒,磷硝又是西域炼制的贵物。他们此次进犯我大周,来者不善也!”
“恐怕不止于此,”蒲无伤突然想起一事,忙让赵札传信于对岸的召公虎,“这里的磷硝为数众多,虽有自燃的危险,但毕竟名贵得很,还望太保派人前来挖掘,好生保存,未来或许派的上用场!”
“还是小神医心细!”赵札大喜,忙派出传令兵,将林外发现磷硝的消息告知对岸。
“对了,”蒲无伤不忘嘱托道,“在挖掘之前,务必多浇几次河水,以降其温。此外,切记只能用木制器具动土,若用金石之物挖掘,冒出火星子来,定会大难临头!慎之,慎之!”
赵札一凛,赶紧吩咐手下照办。不多时,这些磷硝就被拾掇成袋,装了整整三船,送回赵邑安放。
忙完这一切,蒲无伤继续带领赵札往前勘探。
路上,赵札小心翼翼地问蒲无伤道,“磷硝如此名贵,赤狄为何将它们拱手让于我们?”
蒲无伤早有答案,他微微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株小草来,在赵札的面前晃了晃。
“怎么?”赵札刚要发问,却突然一阵眩晕,差点跌下马来,“呀!晕煞我也!”
蒲无伤面带坏笑,又从怀中掏出一片艾叶,塞到赵札口中。“嚼之!”
赵札知对方必有计较,十分配合地咀嚼起来,不多时,只觉神清气爽。
“咦!方才让我闻的是何等毒草?给我服下的又是何等草药?”赵札奇道。
“方才那株小草,名曰‘牧麻’,散发异味,人畜闻之,天旋地转。至于你口中之物,名曰‘艾叶’,乃是无伤昨夜所采之药材,恰恰可解‘牧麻’之毒。”蒲无伤不无得意道。
赵札恍然大悟,仗着口中有艾叶庇护,仔细把牧麻草放在手心端详:“这与寻常牧草何其类似?”
“此非寻常牧草,”蒲无伤解释道,“牧麻草极具毒性,性喜生于北狄极寒之地,其所生之处,数丈内的禾苗都会枯萎而死。昨日,赤狄祭司在焚烧尸体之时,想必用的就是牧麻草垛,其烟甚毒,故而周王师将士大多遭遇不测,轻者晕厥,重者窒息。”
言罢,蒲无伤将药囊打开,让每一位随行的王师士卒都含上艾叶,谨防中毒。
“也就是说,牧麻草是赤狄老巢的毒物?”赵札若有所思。
“然也,”蒲无伤道,“这牧麻草比起鸩毒、磷硝来,更算的上珍稀罕见!”
“南蛮、西戎、北狄……不知东夷可有何名贵毒物,也为赤狄所得?”赵札怅然道。
“问得好!”蒲无伤不惧反笑,“东方滨海石礁之下,生有一种毒蜃,夷人多取来制毒,正是昔日鬼方炼制尸毒之物,最为阴邪!”
“这么说,昨日赤狄焚烧的尸体,便是用上了蜃毒?”
“想必如此!”
“赤狄聚齐东、西、南、北之毒物,兹事体大,我等已将林外敌情勘探完毕,这便立即渡河南归,报于太保定夺!”
赵札骇然,于是便拉着蒲无伤,在岸边换了舟船,直奔回周王师阵前复命。
对岸,召公虎、卫伯和、程伯休父等人早已等候多时,听罢赵札汇报,又请蒲无伤将四种毒物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各个面带忧容,对与赤狄即将到来的决战,充满了畏惧与恐慌。
“太保不用担忧,”蒲无伤倒是乐观得很,他安慰众人道,“倘若赤狄只有一种毒物,倒是难以对付,可他们此战毒物用得又多又杂,反而帮了周王师大忙!”
“哦?愿闻其详!”众人几乎异口同声。
“赤狄昨日先用蜃毒浸染尸体,又用牧麻草为点火之物,还在箭矢上加了鸩毒,可当毒烟四起时,他们未及放火点燃地上的磷硝,就一股脑躲入林中,诸位可知为何?”蒲无伤继续煞有介事道。
“为何?”众人悉皆瞪大双眼,齐声问将起来。
“无它,赤狄虽得了这些毒物,却不知如何用毒,”蒲无伤继续推断道,“赤狄燃起了毒烟,却浑然不觉己方是逆风而非顺风,反受其害。故而无伤断定,赤狄人昨日虽逼退王师,但却为毒物反噬,定然逃之夭夭,早已不在此地也!”
“蒲先生,此话当真?”召公虎听罢,眼中烁烁放光。
“这么说,林中失踪的王师将士,也还有一线生机?”程伯休父也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蒲无伤并不答话,只是微笑。
中毒易治,心病难医。他方才这番话,已给周王师开出了最好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