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四面楚歌

我跟着项王，从巨鹿到垓下。

其实我见他的次数不多，我甚至没见过虞姬，但我见过比她还美的人。

与刘邦交战的四年间，她屡屡出现在我梦中，一身楚衣，浣沙桥边。

我知道，她会等我。项王说过，我们终将衣锦还乡，一起饮酒，一起赏桃花。

于是，每个人都奋力浴血沙场。

我是步兵，我的长矛总是洗不净的血迹，当汉人的胸膛在我矛尖绽开桃花时，我能看到他们明亮的眼睛慢慢黯淡，像极了我的灵魂，除了她能斑斓，其余都是冰冷且昏暗。

垓下，我多处挂彩，脸颊的肉绽开，腿不停地流着血，我有些恐惧，因为我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兵退乌江，风萧萧，余下的将士杀红了眼眶，坚守着最后的关隘。

夜里，我写完最后一封家书，这封家书，却是给她的，我把它贴在胸口，这是我身上，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了，我希望等黎明之后，突围成功，亲手交到她手里。

是夜，楚歌起。

冷风袭君袍兮，良人归。

归乡路漫漫兮，铺兰花。

篱笆兮待缮，良驹兮不安。

乡水之甘兮，妾身之婆娑，

乡土之润兮，荒草之凄凄。

荒草四野。

荒草四野。

待君归……

我和大家一样，用泥土填住耳朵，彼此拥抱之后，冲入沙场。熟悉的气味，熟悉的阵法，只是汉军如铁桶，我的矛，再也刺不穿了。

我倒在尸堆里，按住胸口，她又出现在离心最近的地方，我的思念决堤，浣纱桥，是回不去了，这封家书，有你的名字，就让它陪我吧，陪完这万古江山前的孤单。

残阳凄艳，乌江声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