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菲尔和他的保护人

菲尔在一定程度上是他自己的主人，就是说，他喜欢漫游到任何地方去都可以，只要不耽误自己的生意，晚上能带上规定数目的钱回寄宿处。但要是被发现把钱截留一些下来自己用，他就要遭殃。那样的话他就要挨打，并且饿着肚子去睡觉，而按照老板和菲尔远方的父母签订的契约条款，他还要从应付给后者的款项中扣除孩子截留数额的10倍的金额。每天中午允许孩子花3美分买面包吃，那是允许他吃的唯一正餐。当然，男孩子们想吃得更好一些，但那样做会招来极大的危险。有时老板会暗地里跟踪他们，或者雇用其他人这样做，因此就能发觉他们。此外他们通常是两三个人一起出去，老板也鼓励他们互相侦探。于是大家便彼此猜疑起来，担心被告发而不得不老实。

菲尔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利先生的家。虽然这之前他1分钱都没挣到，但刚刚得到的50美分开了一个好头，使他希望着挣到足够的钱，以免挨打——至少一晚上。

他走向第6大道，转过街角向城里走去。最后他在一个香烟店前停下来，开始演奏。可他选择了一个倒霉的时刻和地点。那个烟草商刚刚发现现金帐上少了钱，怀疑是被不诚实的助手偷去了。加之他这天起床时就头痛，因此他的心情确实糟透了。在那一刻，音乐让他一点不感兴趣，所以他一听见菲尔的提琴声就光着脑袋从商店里冲出来，向着少年提琴手猛冲过去。

“你给我滾开，你这个小流浪汉！”他吼道。“要是照我的办法，我就要把你们全部赶出美国。”

菲尔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在店主眼里看到了威胁的目光，赶忙停止演奏，紧紧抱着小提琴，以防那个愤怒的烟草商把它抢去摔碎了，然后沿街向远处跑去。摔碎小提琴对他来说将会是一个无法挽回的灾难，并会招致严厉的惩罚，尽管那不是他的错。

接下来他走进一条小巷，在一排住宅前面演奏起来。两三个一直在巷里玩耍的小孩聚集在他周围，其中的一个给了他1美分钱。他们大声嚷着要他再演奏一支曲子，但菲尔不能白白地工作，看见没有希望得到额外的报酬，便收起小提琴走开了，使他的小听众充满了遗憾；他们虽不富裕，但很有欣赏力。他们跟着他走到这个街区的尽头，希望他能再演奏一曲，但他们失望了。

菲尔又演奏了两三次，另外一共挣到25美分。他走到第13街拐角处时，正赶上那所被称为“第13街学校”的大公立学校中午放学的时候。

“给我们拉一首曲子，约翰尼[3]。”叫爱德华·尤斯提斯的年龄最大的一个孩子叫道。

“是的，来一曲。”另外几个孩子也说道。

这是菲尔永远都乐意答应的请求。另外，经验告诉他，男孩子们就自己的财力而言比那些成年人更慷慨，他希望从周围这群孩子们那里挣到足够的钱，使他的收入能够增加到1美元。

孩子们聚集在这位小吟游歌手周围，他演奏起一首意大利曲子来，但没有唱歌词。

“唱啊，唱啊！”他们叫道。

菲尔唱起来。他那清脆、鲜明的歌声给孩子们留下了好印象。

“他唱得真棒。”一个孩子说。“我自己就唱不很好。”

“你唱呀！你的歌声会把一打公猫吓跑的。”

“你也好不了多少。听我说，约翰尼，你不能用英语唱点什么吗？”

菲尔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拉着小提琴唱了一首《嘘，飞走吧！》，这首歌很适合孩子们的口味，他们叫他再演唱一遍。

唱完这首歌，爱德华·尤斯提斯摘下帽子，绕着场子收起钱来。

“瞧，小子们，你们有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慷慨了。”他说道。“我给5美分钱作为开始。”

“我付不了那么多。”詹姆斯·马库斯说。“我们有一大家子人，开支巨大，所以只能给2美分钱，这是公平的。”

“你即使给了最少的钱，也应该感谢的。”爱德华说。

“那么收下它，也感谢我吧。”汤姆·莱恩把1美分扔进帽子说道。

“我身上1分钱都没有，”弗兰克·盖诺德说，“但这里有一个苹果。”他把一个大红苹果丢进帽子里。

菲尔饶有兴趣地看着各式各样的捐赠，他对最后那样东西感到最满意。钱必须交给老板，但苹果他可以留下来自己吃，它可以改善一下他平常少得可怜的伙食。

“到目前为止，这是最多的捐赠。”爱德华说。

“嘿，斯普莱吉，你是个大方的人。你要给什么？”

“我90天后到期的存款。”

“它还没到期你就会搞忘的。”

“那么把这3美分拿去吧。‘虽然礼物微薄，但我就这么多。’”

“噢，快别引用莎士比亚的话啦。”

“不是莎士比亚的，是米尔顿[4]的。”

“两个都差不多。”

“嘿，约翰尼，”爱德华收完钱说，“伸出你的双手，我把钱倒出来。你挣到了这么钱，可以暂时不做生意了。”

菲尔已习惯被称作约翰尼——在纽约，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男孩名字。他把钱放进自己的口袋，拿起小提琴，又表演了一次，以示对那些捐赠表示感谢。男孩们散去了，留下菲尔继续走他的。他掏出苹果，打算把它吃掉，这时一个粗鲁的男孩一把从他手里抢了过去。

“把它还给我。”菲尔气愤地说。

“难道你还希望能得到它？”那男孩说，把苹果拿开。

小音乐手根本没有机会拿到苹果，对手比他高出了一个脑袋，而且他不敢放下小提琴去打架，唯恐它被打破了。

“把它给我。”他顿着脚说道。

“我打算自己把它吃掉。”那个男孩不慌不忙地说。“它太好了，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吃的。”

“你是一个贼。”

“别骂我，你这个意大利小叫花子，要不然我就要打你。”那个男孩恶狠狠地说。

“那是我的苹果。”

“我要把它吃掉。”

但说这话的人错了。当他把苹果举在自己头顶上的时候，它突然被人从他手里抢去了。他愤怒地回头一望，看见爱德华·尤斯提斯出现在面前，爱德华·尤斯提斯在不远处看到菲尔遇上麻烦，便立刻跑回来帮他。

“你干吗要那样做？”那个贼问道。

“你干吗要抢这个男孩的苹果？”

“因为我想要它。”

“那么我把它从你手里抢过来也是同样的理由。”

“你想打架吗？”那个无赖咆哮道。

“不是特别想。”

“那就把苹果还给我。”对方回答。

“谢谢，我只会把它交给它正当的所有者——那个意大利小男孩。你去抢劫他不害臊吗？”

“你想挨打吧？”

“我劝你别那样做。”

那个无赖看着他所面对的男孩。爱德华个子比他稍小一些，但他眼里射出一股坚定的光芒，一般说来那个欺凌弱小的人，也像他那一类的人一样不喜欢那目光，他心里是胆怯的。他暗自决定不去惹他，这样更安全。

“过来，约翰尼，拿着你的苹果。”爱德华说。

菲尔走向前去，满意地收回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你最好现在把它吃掉。我要不让他再找你麻烦。”

菲尔立刻采纳了他这位新朋友的建议。自从7点钟以后，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而那时也只吃了一片干面包和奶酪，所以这苹果是一个稀罕的奢侈品，他一定要好好尝一尝。与此同时，那个想当强盗的人对他怒目而视，因为他曾指望自己把那个可口的水果吃掉。爱德华站在旁边，直到苹果被吃完后才离去。那个无赖走了几歩，似乎想跟踪菲尔，但爱德华立刻察觉到了，他又走了回来。

“要是你胆敢去碰他，”他富有意味地说，“我就要找你算帐。你看见那个警察了吗？我要去叫他盯着你。你最好当心点。”

那个男孩听到警告转开了身，他看见一个市里的警察走来，便飞快地溜走了。他非常害怕那些治安卫士，不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

爱德华走开了，但不久感觉到有只手在拉他的外套。他回头一望，看见是菲尔。

“Grazia，先生。”菲尔感激地说。

“我猜你是说‘谢谢你’吧？”

菲尔点点头。

“好的，约翰尼！我很高兴能在你旁边帮你对付那个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