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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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会师井冈山

湘南起义后不久,国内的政治局势有了变化。一九二八年三月,宁汉战争结束,唐生智余部通电接受南京政府的收编,使他们有可能腾出手来,以更多力量来对付湘南的农民运动。为了扑灭这场武装起义的熊熊烈火,湘粤军阀根据南京国民党政府的命令纠集了七个师,从湖南衡阳和广东乐昌两个方向南北夹击,进逼湘南。湘南地区的地主武装也相当强大。在双方力量十分悬殊的情况下,起义军处于腹背受敌的不利境地。湘南的地形条件,也不利于起义军的活动。

对起义军造成更不利影响的是:在湘南苏维埃区域内,这时出现了“左”倾盲动主义的错误。这种错误主要来自湘南特委。湘南特委书记陈佑魁认为:“中国文化落后的农民,要他们出来革命,只有一个赤色恐怖去刺激他们,使他与豪绅资产阶级无妥协余地”,要求到处进行烧杀,严重脱离了农民群众。徐林:《关于湘南暴动经过之报告》,1928年6月。“特派员何舍鹅提出:‘烧烧烧,杀杀杀,干干干’。”“结果遭到群众的反对,土豪劣绅又煽动说:‘鸟都有个窝。我们房子烧了,家都没啦,那共产党有什么好处?’”访问曾志谈话记录,1977年10月27日。朱德率领的工农革命军并没有这样做。参加过湘南起义的黄克诚说得很明确:“我知道他没有烧房子,坪石没有烧,宜章也没有烧嘛。”访问黄克诚谈话记录,1984年8月28日。李奇中说:“当时朱德同志也到各县去看了看,并纠正了杀人、放火的错误。”“朱德同志说房子不要烧,房子留下我们还可以住。”李奇中:《在湘南》,《星火燎原丛书》第1辑,解放军出版社1966年6月版,第113页。朱德自己谈到当时“到处乱杀乱打”的盲动主义时,也说:“还好,那时军队里就没有执行过这盲动主义。”朱德自传,手抄稿本。但在地方上很多是那样做了,使党和群众的关系受到很大损害。朱德后来说:在这种严峻的情况下,“如果政策路线对头,是有可能继续扩大胜利,有条件在某些地方稳得住脚的,但是由于当时‘左’倾盲动路线的错误,脱离了群众,孤立了自己,使革命力量在暴动之后不久,不得不退出湘南”。朱德:《从南昌起义到上井冈山》,《朱德选集》,第398页。

为了保存工农革命军,避免在不利的条件下同敌人决战,朱德当机立断,作出退出湘南、上井冈山的重要决策。

朱德当时所以能作出上井冈山、同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会师的决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两支起义部队早就有了多次联系。一九二七年十月底,南昌起义军失利后“到达信丰时,地方党组织赣南特委派人来接头,就第一次说到毛委员率领秋收起义部队开始上井冈山的消息。朱德、陈毅同志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粟裕战争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11月版,第57页。后来在江西转战时,“朱德同志派原在第二十五师政治部工作的毛泽覃同志到井冈山同毛泽东同志取得联系。毛泽覃同志是毛泽东同志的胞弟,接受任务后,化名覃泽,由资兴到茶陵,见到了毛泽东同志,详细介绍了朱德同志所部及其行动情况,并转达了朱德同志的问候”。萧克:《南昌起义》,人民出版社1979年7月版,第90页。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上旬,南昌起义军在江西崇义上堡,又同来自井冈山的张子清、伍中豪带领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第三营会合。杨至诚回忆说:“知道毛泽东同志率领秋收起义的部队在井冈山建立了革命根据地,这更增加了我们的勇气和信心。部队中湖南人很多,大家都知道毛泽东同志是大革命时期农民运动的领袖,他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很多同志都读过,影响很大。于是,‘到井冈山去找毛泽东同志’便成了我们每个人的希望。”杨至诚:《艰苦转战》,战士出版社1979年11月版,第116页。当时,朱德详细询问了井冈山的情况。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何长工从井冈山下山,同湖南省委、湘南特委联系,寻找南昌起义军余部。在广东韶关的犁铺头找到朱德后,“朱德同志详细了解了井冈山区的地形、群众、物产等情况后,十分满意,怀着羡慕和赞赏之情说:‘我们跑来跑去就是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们已经派毛泽覃同志去找毛润之了,如果不发生意外,估计已经到了。’”何长工:《何长工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12月版,第119页。这对朱德以后决定率领部队上井冈山,实现两军会师,无疑产生了重要影响。

但是,湘南特委仍强调湘南起义军“守土有责”,借口“共产党员应该不避艰险”,要求以湘南的全部武装力量同敌人硬拼。这些盲动主义的主张,遭到朱德的坚决反对。

这时,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已按湘南特委的要求,进入湘南地区。特委将毛泽东为书记的前敌委员会撤销,另成立师委,以何挺颖为书记,毛泽东改任师长。三月上旬,毛泽东决定兵分两路去迎接朱德、陈毅部上山:一路由他和何挺颖、张子清率领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一千余人,从江西宁冈的砻市出发,楔入湘南的桂东、汝城之间;另一路由何长工、袁文才、王佐率领第二团从井冈山大井出发,向资兴、郴州方向前进。毛泽东还派毛泽覃带着一个特务连赶到郴州,同朱德、陈毅领导的部队取得联系。

三月二十九日,朱德率领部队完成了转移的准备,在耒阳骜山庙整装待发。他在指挥部门前的大坪上作了动员,说:“这次进入湘南取得了很大胜利,广大农民已组织起来了。各县都有了自己的工农武装,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威风扫地,广大农民扬眉吐气。但是,国民党反动派不甘心他们的失败,他们还要卷土重来,我们要百倍警惕,要选择更有利的地点、时间消灭更多的敌人。革命道路是漫长曲折的,同志们要树立不怕苦,不怕死,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精神。我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你们还年轻,我都不怕,你们更要不怕苦,要将革命进行到底。”《回忆录选辑》,广州军区编印,1986年第5期,第3页。朱德的讲话,被阵阵掌声打断。部队出发时,附近的工农群众站在大道两旁送行。

朱德每到一个地方,只要部队一休息,他总要找一些老百姓来问一问,谈一谈。不管老人、小孩,他都找来聊一聊。人多了,他就站在高处讲。从骜山庙来到附近的芭蕉坪,他对当地赤卫队员讲了话。他说:“不要看我们人少,但我们一定会胜利,这是因为革命的同情者是多数,地主、富农等剥削者总是少数。”在讲到怎样打仗时,他说:“我们不能光硬打,硬打要加巧打,要灵活,打了就走,不要贪多。”王紫峰:《井冈山斗争史的一些回顾》,《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9月版,第457页。

在毛泽覃带领的特务连接应下谭冠三:《对井冈山斗争的回忆》,《星火燎原》丛书之一,解放军出版社1986年6月版,第134页。,朱德、王尔琢率领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的主力和耒阳新成立的第四师、宋乔生领导的水口山工人武装,经安仁、茶陵到达酃县的沔渡。不久,唐天际带领的安仁农军也赶来会合。

正在郴州的陈毅接到朱德关于向井冈山转移的通知后,立刻组织湘南各县的党政机关向东撤退。四月二日,宜章的工农革命军第三师三千多人到达郴州,与郴州的工农革命军第七师会合。陈毅率领湘南特委机关、各县县委机关和部分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的主力以及宜章的第三师、郴州的第七师共四千余人,经鲤鱼江木根桥,在四月八日到达资兴县城。在这里,意外地同从井冈山下来的由何长工、袁文才、王佐率领的工农革命军第二团会合。不久,黄克诚带着永兴的八百农军也赶到资兴的彭公庙。

毛泽东知道湘南起义军正向湘赣边界转移的消息后,四月六日离开桂东沙田,向汝城进发,以牵制敌军,掩护湘南起义军转移,随即攻占汝城,四月中旬,到达资兴县的龙溪洞,同萧克领导的宜章独立营五百多人会合。这是第一支同毛泽东亲自率领的部队会合的湘南起义军。

湘南特委机关随同陈毅带领的起义部队和农军撤出郴州后,新任特委书记杨福涛和湘南团委书记席克思坚决反对上井冈山。部队到资兴的彭公庙后,杨福涛就提出要同大部队分手,带着特委机关回衡阳去。为了说服他们放弃回衡阳的主张,在彭公庙召开了湘南特委和军队负责人的联席会议。会上,大家再三劝说,但没有能说服杨福涛。何长工回忆道:“他们这些工人出身的同志很不冷静,五县暴动把脑子搞得太热了。”“陈毅同志便对杨福涛说开了:‘杨福涛你头脑要冷静,你们男女老少,东南西北的口音,几十口子的人,靠几支短枪能闯过民团的关卡吗?’我不时从中插话:‘同志哟,现在赤白对立,剑拔弩张,各县都很警惕我们,怕共产党渗透,湘南敌人的指挥所在韶关,两方面的军队夹击郴州,想把我们一网打尽。你们现在要到衡阳,无疑是自投罗网。我的意见还是跟我们上井冈山为好。以后,再设法化装分批送你们走。’谁知杨福涛同志却火冒三丈,说:‘我是湘南特委,逃到井冈山是可耻行为!”“我和陈毅同志说破了嘴皮,他们就是不干。我们是军队,又对他们强制不得,只好让他们走。”“后来听说他们到耒阳、安仁边界,就被民团抓住,统统杀掉了。大革命失败的初期,‘左’倾盲动主义真是害死人。”何长工:《何长工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12月版,第139、140页。

四月中旬,陈毅带着工农革命军第一师主力一部和湘南农军第三师、第七师以及何长工、袁文才、王佐带领的第二团一起到达酃县的沔渡,和朱德率领的主力部队会合。何长工去见朱德,朱德非常关切地问他:“毛泽东同志什么时候能到?”何长工说:“两天左右可能会到宁冈。”何长工:《何长工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12月版,第139、140页。并说他带着第二团先赶回宁冈去,准备房子、粮食,欢迎两军会师。

接着,朱德、陈毅带领直属部队从沔渡经睦村到达井冈山下的宁冈砻市,分别住在附近的几个小村子里。四月下旬,陈士榘:《关于朱毛会师的几点回忆》,《党的文献》1990年第2期。毛泽东率领部队从湘南的桂东、汝城返回砻市,立刻到龙江书院去见朱德。这时,朱德四十二岁,毛泽东三十五岁,开始了他们长时期亲密合作的生涯。当时在场的何长工回忆道:

“毛泽东和朱德同志的会见地点是在宁冈砻市的龙江书院。毛泽东同志一到砻市,得知朱德、陈毅住在龙江书院,顾不上一路征尘,立即带领干部向龙江书院走去。朱德同志听说毛泽东同志来了,赶忙与陈毅、王尔琢同志等主要领导干部出门迎接。我们远远看见他们,就报告毛泽东同志说:‘站在前面的那位,就是朱德同志,左边是陈毅同志,朱德同志身后的那位是王尔琢同志。’毛泽东同志点点头,微笑着向他们招手。

快走近书院时,朱德同志抢先几步迎上去,毛泽东同志也加快了脚步,早早把手伸出来。不一会,他们的两只有力的大手,就紧紧地握在一起了,使劲地摇着对方的手臂,是那么热烈,又是那么深情。毛泽东同朱德同志这次历史性的会见,是我党我军历史上光辉的一页。从此,毛泽东和朱德的名字便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何长工:《何长工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12月版,第143页。

会师后,两军领导人毛泽东、朱德在龙江书院召开了两支部队的连以上干部会议,通过了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成立的各项决定与人事安排。接着,召开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选举产生第四军军委,毛泽东任书记(五月二十日以后,改由陈毅任军委书记)。四军军委由二十三人组成,委员有毛泽东、朱德、陈毅等。

五月十九日,毛泽东以第四军军委书记的名义,写报告给江西省委和中共中央,概括地介绍了两军会师和部队合编的情况说:“前湘特决定朱毛两部合编为第四军,指定朱任军长,毛任党代表,朱部编为第十师,毛部编为第十一师,湘南各县农军编入两师中。朱兼十师师长,宛希先任党代表;毛兼十一师师长(本任周〔张〕子清,因他受伤毛兼代),何挺颖任党代表;另一教导大队,陈毅任大队长,机关炮略备。以朱师二十八团、毛师三十一团为较有战斗力。”《毛泽东给江西省委转中央的报告》,1928年5月19日。

“五四”运动纪念日,在砻市隆重召开军民联欢会,庆祝两军会师和成立工农革命军第四军。会场就设在龙江西岸的河滩上,用几十只禾桶和门板搭起的主席台,上面用竹竿和席子搭起一个凉棚。会场中央整齐地坐着部队,四周是来自宁冈等地的群众。当毛泽东、朱德、陈毅、王尔琢和党政军各方面的代表登上主席台,陈毅宣布庆祝大会开始时,几十名司号员奏起军乐,鞭炮齐鸣。陈毅首先宣布了四军军委决定,两军会合后改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军长朱德,党代表毛泽东,参谋长王尔琢。

接着由朱德讲话。他说:“我们党领导的两支革命武装的会合,意味着中国革命的新起点。参加这次胜利会师大会的同志,一定都很高兴。可是,敌人却在那里难过。那么,就让敌人难过去吧。我们不能照顾他们的情绪,我们将来还要彻底消灭他们呢!这次胜利会师,我们的力量大了,又有井冈山作为根据地,我们就可以不断地打击敌人,不断地发展革命。”何长工:《何长工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12月版,第145页。他希望两支部队会师后,加强团结,提高战斗力。并向群众保证:红军一定保卫红色根据地,保卫群众的利益。他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毛泽东讲话时,指出这次会师是有历史意义的。同时分析了会师后的光明前途。他说,现在我们部队虽然在数量上、装备上不如敌人,但我们有革命的思想,有群众的支持,不怕打不败敌人。我们要善于找敌人的弱点,然后集中兵力,专打他那一部分。等到我们打胜了,就立刻分成几股躲到敌人背后去跟敌人玩“捉迷藏”的把戏。这样,我们就能掌握主动权,把敌人放在我们手心里玩。毛泽东还在会上宣布了红军的“三大任务”和“三大纪律六项注意”。萧克:《南昌起义》,人民出版社1979年7月版,第94页。

四军参谋长王尔琢讲了搞好军民关系的问题。各方面的代表也相继讲话,大家都热烈祝贺两军胜利会师和四军的成立。

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成立后,先编成三个师九个团。不久,又缩编为两个师六个团:第二十八团、二十团、三十团、三十一团、三十二团、三十三团和一个教导大队,其中,第二十八团是原南昌起义的余部,第二十九团是宜章农民起义军,第三十一团是原秋收起义的部队,第三十二团是袁文才、王佐部队,第三十、三十三团是原湘南郴州、耒阳、永兴、资兴等地的农民起义军。

陈毅在第二年给中共中央所写的一个报告中讲到会师后部队组成情况:“朱部二千余人,湘南农民八千余人,毛部千余人,袁王各三百人。”《陈毅关于朱毛军的历史及其状况的报告》,1929年9月1日。其中,朱部和湘南农军总数超过一万人,使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兵力一下子增加五倍以上。朱部又是以具有很强战斗力的北伐劲旅叶挺独立团为基础形成的,有近千支枪,装备是最齐整的。他们的到来,无疑大大增强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实力。

五月二十五日,中共中央发布《军事工作大纲》,规定“在割据区域所建立之军队,可正式定名为红军,取消以前工农革命军的名义”。《中央通告第五十一号——军事工作大纲》,1928年5月25日。以后,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改名为中国红军第四军,简称红四军。

但是,井冈山“人口不满两千,产谷不满万担,军粮全靠宁冈、永新、遂川三县输送”。《井冈山前委对中央的报告》,1928年11月25日。由于两军会合后集聚的部队过多,给养十分困难。五月底,红四军军委决定撤销师的番号,军部直属四个团:第二十八团、二十九团、三十一团、三十二团。原来以湘南农军编成的第三十团和三十三团,在各县领导干部带领下,返回湘南。结果,这些部队分散到敌人兵力强大的湘南各县农村去,先后遭到失败。朱德后来谈到这件事,曾说这部分部队的返回湘南,“一方面是想恢复湘南工作,一方面是因为井冈山吃饭困难,其实还是可能的。结果,送回湘南给打垮了”。“对于保护革命种子上,给了我们很大的经验。当时,主要干部的地方观念也很重,一方面吵着要回去,一方面也准备要回去,那时克服农民意识成为很重要的一件事。”朱德自传,手抄稿本。

朱德率领的南昌起义军余部和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在井冈山胜利会师,使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两支具有北伐战争传统和战斗力很强的部队聚集到一起,不仅大大增强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军事力量,而且对红军的创建和发展以及井冈山地区的武装割据都有重大意义。

为了纪念这次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会师,朱德曾赋诗道:


红军荟萃井冈山,

主力形成在此间。

领导有方在百炼,

人民专政靠兵权。《朱德诗选集》,第67页。


井冈山,位于江西、湖南两省边界的罗霄山脉中段。这里山势险峻,林木茂密,山上有生产粮食的水田和地势平坦的村庄,但只有几条蜿蜒狭窄的小路可通。党的组织和群众都有相当的基础,是一个实行武装割据的理想的军事根据地。对朱毛红军来说,“因为鉴于过去军队没有一个根据地,流寇似的东闯西窜,得不到一个休养的机会,军队十分感觉疲劳,而甚难解决的,就是伤兵的安置问题,要找一个军事根据地,必须用力量去建立一割据区域。罗霄山脉中段的井冈山是很好的军事根据地,于是创造罗霄山脉中段的割据,建立罗霄山脉中段的政权,为朱毛部当时唯一的工作和企图”。《杨克敏关于湘赣边苏区情况的综合报告》,1929年2月25日。

从周围的情况来看,井冈山西侧的湖南方面的国民党军事力量比较强,共有二十个师和两个教导团,而且都是本省的军队,但他们对主要位于江西境内的井冈山实行“进剿”,积极性不很高;东侧的江西,敌军兵力较弱,只有三个师,又是客籍的云南军队,“他们的军官和江西土豪劣绅的痛痒,不如湖南军官与湖南土豪劣绅的痛痒那样较为密切相关”。熊寿祺:《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的创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9月版,第48页。所以,工农革命军一直把主要力量用来对付江西方面的国民党军队。

四月下旬,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成立时,湘赣两省的国民党军队正在向井冈山地区集结。他们在湖南方面的军队除株洲、衡阳、宜章一带驻有重兵外,吴尚的第八军第一师已占据湖南境内的茶陵、酃县;江西方面的军队也正向湘赣边界扑来,杨如轩的第二十七师占领了永新、吉安、遂川等地。刚成立的红四军军委决定:依托井冈山地区的有利地形和良好的群众条件,利用湘赣两省国民党军派系不一、利害关系不同、难以协同作战的弱点,打破敌军的“进剿”。在此之前,国民党军队已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动过一次“进剿”,所以这一次通常称为第二次“进剿”。

由于朱毛会师的宁冈在江西境内,湘军已放松对工农革命军的“进剿”,而赣军仍继续加紧进攻。四月下旬,盘踞在江西永新县城的第二十七师杨如轩,已下令所属的第七十九团、八十一团立刻出动:第七十九团经龙源口直逼井冈山北麓的宁冈,第八十一团绕道拿山向井冈山南麓的遂川县黄坳方向迂回,企图分进合击,进犯井冈山。杨如轩自己带着第八十团在永新坐镇指挥。

在弄清敌情后,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在砻市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决定采用“集中兵力,歼敌一路”的作战方针,先粉碎赣敌从遂川方向对井冈山的“进剿”。具体部署是:朱德、陈毅、王尔琢率领第二十八团和二十九团,作为主力,在遂川方向迎战对方的左路军第八十一团,相机夺取永新县城;毛泽东、何挺颖、朱云卿率领第三十一团,到宁冈、永新交界的七溪岭阻击向宁冈进攻的对方右路军第七十九团。

朱德、陈毅率领第四军军部和第二十八团、二十九团经茨坪、下庄、行州,迅速向南挺进。第二十九团赶到黄坳,同对方第八十一团的一个先头营相遇。团长胡少海立即组织部队抢先占领街北的山头,向该营发动猛烈袭击。这个团原来是宜章农军,武器装备很差,只有少数枪支,多数战士还使用着大刀、梭镖,也缺乏战斗经验,但在胡少海的指挥下,发扬勇敢作战的精神,激战两小时,一举击溃这个营,缴枪四五十支。第二十九团首战告捷,挫败了国民党军队的锐气。

第二十八团到达黄坳时,二十九团已经告捷。王尔琢随即率领第二十八团继续前进,当天下午抵达遂川五斗江,准备迎战从拿山方向开来的对方第八十一团主力两个营。当时正在第二十八团的粟裕回忆说:“当时我们从黄坳出发,向遂川运动,刚一接触,敌人就逃跑了。这时朱德同志和我们在一起,他一面领着我们跑,一面不停地督促:‘快追!快追!’我们一口气追了三十五公里。”“这种追击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追击,而是为了达到歼灭敌人的一种战术。”《粟裕战争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11月版,第77页。

第二天,国民党军第八十一团在团长周体仁带领下,从拿山扑到五斗江。第二十八团在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参谋长兼该团团长王尔琢指挥下,迅速占领有利地形,趁着暴雨后的大雾,迅速逼近敌人。全团约一千一二百人,同时发起攻击,“打了个把钟头,就把敌人打垮了,缴到了几百支枪”。萧克:《四打永新》,《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9月版,第394页。

接着,朱德、陈毅率部从五斗江出发,追歼残敌,当晚在拿山宿营。第三天,在朱德指挥下,部队向永新奔袭,中午时分,在永新城外的北田附近追上了逃敌。这时,杨如轩命令守城的第八十团出城救援,企图扭转败局,可是士气已经大挫,在工农革命军的猛烈冲杀下,全线败退,逃往吉安。工农革命军乘胜占领了永新城。这是第一次占领永新,通称“一打永新”。

永新是个比较富裕的城市。工农革命军本来缺衣少食,打开永新后军衣和粮食都得到了很大补充。正向龙源口开进的国民党军第七十九团,听到第八十一团惨败的消息后,也向吉安退去。至此,赣军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第二次“进剿”被彻底粉碎。这是朱毛会师后,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取得的首次大捷。

占领永新后,第二十八团和二十九团召开大会,朱德、陈毅、宛希先等在会上讲话。“朱德同志说,现在我们从湘南到江西来了,两天前在黄坳打了胜仗,前天到五斗江又打了胜仗,我们要在江西打出一个局面来。接着他讲,要加强纪律性,革命军队要爱护工人、农民,不要损害他们的利益,军队要服从纪律,要守纪律,服从命令。他还批评了一些不守纪律的现象,说革命没有纪律是不会成功的,有一种人以为自己会打仗,就骄傲起来,以为了不起,我们用不着这种英雄豪杰。朱德同志还讲到打五斗江的事,他说,五斗江战斗时,敌人八十一团走了一夜,包围五斗江时是比较疲劳的。第二天他们袭击我们,二十八团就地反击,打得很好,缴了几百支枪。但是有个缺点,就是没有追击,因为敌人一晚没有睡觉,他们爬山来包围我们,又没有吃饭,下着雨,路又滑,而我们的队伍睡了觉,如果打垮他们后一直追下去,追他个六十里,追到拿山,就可以把他们消灭。朱德同志的这个批评很好,鼓舞了士气,又批评了缺点。”萧克:《四打永新》,《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9月版,第395页。

在永新还召开了庆祝胜利大会,宣告成立永新县工农兵政府。会后,按照毛泽东、朱德的布置,第二十八团留在永新城就地休整,第二十九团和三十一团在永新境内分兵发动群众,协助当地工农兵政府成立农民协会,组织赤卫队、暴动队,打土豪分田地。毛泽东把这个经验概括为:“分兵以发动群众,集中以对付敌人。”


国民党军队在五斗江失败后,并不甘心。五月三日,蒋介石电令湘、粤、赣三省政府“克日会剿朱毛红军”。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公函参字第1303号,1928年5月3日。五月中旬,赣军第二十七师和第七、第九师各一个团,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三次“进剿”。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根据敌情,决定采用“敌进我退,声东击西”的战术,待对方深入到根据地内后再消灭它。

毛泽东、朱德命令第二十八团主动撤出永新县城,退回革命根据地的中心——宁冈,积极备战,待机出击;第二十九团在永新东面的高桥、天河一线,不断骚扰敌军,使他们处在疲惫不安之中。

五月中旬,赣军第二十七师师部率七十九团和二十七团的一个营进占永新城,赣军主力近四个团南渡禾水河,企图由龙源口进攻宁冈。

乘赣军从永新出动向龙源口搜索的机会,工农革命军第三十一团第一营在营长员一民、党代表匡祖泉率领下,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从永新西乡出发,经莲花边境向湖南茶陵的高陇奔袭,摆出主力西出湖南的架势,迷惑赣军,并搜集报纸和有用的资料。高陇是湘赣两省交界处的重要通道,在军事上十分重要,湖南国民党军队派有重兵防守。工农革命军第三十一团一营同守军激战,未分胜负。接着,朱德、陈毅率领第二十八团从宁冈赶到高陇增援,在界首附近同第三十一团第一营会合后,立即向守军发起猛烈攻击,经过两小时激战,歼敌一个多连,获枪百余支。在高陇战斗中,红军也付出不小的代价,伤亡数十人,第三十一团第一营营长员一民不幸中弹牺牲。

工农革命军出击高陇的行动,果然迷惑了对方。杨如轩误以为工农革命军主力已西去湖南,根据地内兵力空虚,便放胆地向根据地腹地进犯。毛泽东那时在宁冈,当赣军主力离开永新城后立刻写信给朱德、陈毅,要他们率领部队迅速折回,东袭永新,迫使已进到龙源口的两团赣军返回,打破他们企图进占宁冈的计划。朱德、陈毅接到毛泽东来信后,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朱德在会上动员部队长途奔袭永新,端掉杨如轩的指挥部。他说:“打他的心脏,打他的指挥机关,打他的脑袋瓜子,一个铁掌把他的脑壳打碎,他们就完了。我们今天走几十里路,明晚奔袭永新城。如果你们同意,就准备爬城头,准备楼梯。”访问何长工谈话记录,1978年5月12日。那时红军攻城没有炮,炸药也不多,只能搭着云梯爬城墙。

朱德、陈毅率领第二十八团和三十一团一营离开高陇出发,突然向东袭击。这一天,阴雨连绵,道路泥泞,路上又满是石子,十分难走,部队冒雨急行军一百三十里,当晚赶到澧田,严密封锁消息,集结待命。澧田跟永新城相距三十里,是永新西面的一个大集镇。

第二天凌晨,朱德率部队从澧田出发,在逼近草市坳时,突然遇到赣军第七十九团也从永新方向开来。他便利用草市坳的有利地形迎击敌人。草市坳是澧田、永新之间的一个山凹口,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一条山路绕着山脚转。山虽不高,但杂草丛生,林木繁茂。朱德根据敌情和地形,作了部署。上午,赣军第七十九团果然钻进朱德预设的包围圈。王尔琢指挥第二十八团奋勇冲杀,赣军伤亡惨重,慌忙向后撤退。刚到草市坳的大桥头,又被埋伏在那里的工农革命军挡住去路,这时,工农革命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经过一个小时的激烈战斗,全歼了第七十九团,团长刘安华被当场击毙,缴枪数百支。正在永新城里的杨如轩,突然接到报告说工农革命军已经打来了!他还不相信。这时,枪声大作,他便慌忙地换上便装,从城墙上吊下来,又被流弹击伤,狼狈逃回吉安。朱德率领四个营的兵力,在一天内连打两次胜仗,击溃了赣军第二十七师,乘胜开进永新城,缴获大批武器、弹药和军需物资,彻底粉碎了赣军的第三次“进剿”。这就是二占永新。

当年在第二十八团任党代表的何长工说:“朱德同志出色地领导这次奔袭草市坳、二占永新城的胜利战斗,是有远见,有预见的。”“特别是二占永新的胜利,表现了朱德同志非凡的指挥才能。”访问何长工谈话记录,1978年5月12日。四十年后,杨如轩回忆起这一段往事时,曾说:“我奉蒋介石命,向井冈山进攻,把指挥部设在永新。当时,毛主席指挥工农红军守在龙源口,我攻了几天都攻不下,万万没有想到,朱委员长率另一支部队以一天一夜走一百八十里的速度,从宁冈、莲花绕道而来,给我一个措手不及。刚刚得报永新西乡有警,接着,我的指挥部后方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在仓皇撤退中,我只好跳城墙逃命,弄得狼狈不堪。”杨如轩:《我所知道的朱德委员长》,未刊稿,1977年11月。

五月二十日,在井冈山麓的茅坪召开湘赣边界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出席大会的有永新、宁冈、遂川、茶陵、酃县、莲花等县和工农革命军第四军党组织的代表六十多人。其中有毛泽东、朱德、陈毅、谭震林、陈正人、宛希先等人。毛泽东在会上作了重要报告,回答了一些人提出的“红旗到底打得多久”的问题。大会选举产生中共湘赣边界特委,毛泽东为书记。第四军军委书记改由陈毅担任。边界“一大”后,在宁冈茅坪仓边村成立了湘赣边界工农兵政府,袁文才任主席。

江西国民党军队的三次“进剿”失败后,并不甘心,在六月上旬又对井冈山根据地发动了规模更大的第四次“进剿”。由于杨如轩的第二十七师已在草市坳遭到惨败,这次赣军改由杨池生部为主力。杨池生任总指挥,带着他所率领的第九师的三个团,会同杨如轩的两个团,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术,向边界地区大举推进。湘军吴尚的第八军第二师也出动三个团,向酃县、茶陵逼进,企图从西面骚扰根据地,配合赣军的进攻。

毛泽东、朱德得知后,“首先命令红军于五月底撤出永新城,集结于宁冈休整,伺机歼敌”。何长工:《何长工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12月版,第165页。随后,在宁冈茅坪召开军事会议,分析敌情,定下“对湘敌取守势,对赣敌取攻势”《湘赣边特委致省委转中央的信》,1928年6月16日。的方针,决定集中兵力对付赣军杨池生和杨如轩部,对湘军吴尚部取守势。但在第一阶段,先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故意向西出击湖南酃县。这样做,既可牵制湘军,使它不敢轻举妄动,又能引诱赣军出动,便于红军调转头来歼灭它。为此,会议决定由毛泽东、朱德、陈毅率领红军主力第二十八团、三十一团和二十九团,西征酃县;袁文才、王佐带领第三十二团留守根据地,密切监视赣军的动向。

会后,毛泽东带着第三十一团从茅坪出发,进入酃县的沔渡、十都;朱德、陈毅率领第二十八团和二十九团,由茅坪的西南方向进入酃县的十都同第三十一团会合,击溃吴尚的一个团,迅速占领酃县县城。杨池生、杨如轩得知红军主力占领酃县的消息,以为有机可乘,立刻发动向井冈山根据地的进攻。杨如轩作为前线总指挥,带着第二十七师的两个团和第九师的一个团,向新老七溪岭进犯。杨池生带着第九师的另外两个团守在永新城里。杨如轩在白口设立前线指挥部,亲率他那两个团向老七溪岭进犯,杨池生部一个团向新七溪岭扑去。

得到赣军已从永新出动的消息后,朱德、陈毅立刻率领主力迅速回师宁冈。六月二十二日,在宁冈新城由陈毅主持召开军事会议,详细研究了歼敌计划。会上,大家围绕着打不打和怎样打的问题,展开了热烈争论。有的人提出杨池生的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我们部队武器低劣,条件较差,很难取胜,主张后撤。大多数人认为红军有许多有利条件,战士觉悟高,战斗勇敢,两次打败杨如轩,士气高昂,在根据地内作战,是以逸待劳,还有广大群众的支援。而敌人是劳师远征,长途行军,已疲惫不堪,又屡遭红军和游击队的打击,士气低落。这是关系到根据地存亡的一仗,应该坚决打好。会议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打敌人的正面,一路打敌人的背后。”《朱德给周恩来的信》,1972年12月20日。朱德说:“因为新七溪岭是杨池生的主力,由我率二十九团截击敌人。而由陈毅、王尔琢率二十八团主攻,出击老七溪岭敌人的后背。”《朱德给周恩来的信》,1972年12月20日。

二十三日,按照部署,朱德率第二十九团和三十一团一个营,占领新七溪岭的有利地形,阻击杨池生部的李文彬团;陈毅、王尔琢带着第二十八团,赶往老七溪岭迎击杨如轩的两个团;袁文才带着第三十二团一部和永新赤卫大队,从武功潭一带侧击敌人。

新七溪岭,是永新经龙源口通往宁冈的要道,山高路险,林木丛生,又修有相当的工事。第二十九团在团长胡少海带领下,遵照朱德的命令,首先抢占新七溪岭的制高点望月亭一带。赣军在李文彬指挥下,也向制高点冲来。第二十九团多次打退赣军的进攻,一直坚守在阵地上;但赣军凭着武器精良,弹药充足,火力猛烈,逐渐占了优势,抢占了红军的前沿阵地风车口。红军第三十一团一营赶来增援,仍未扭转局势。“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朱德同志手提花机关枪赶至望月亭,组织力量把敌人压下去了”何长工:《何长工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12月版,第167页。,夺回了前沿阵地风车口。

在老七溪岭方向,杨如轩带着他的第二十五团、二十六团,一大早就向老七溪岭攻击,抢先占领了制高点百步墩。红军第二十八团因为路途较远,赶到时已处在不利地形。他们在王尔琢指挥下,多次发起攻击,都未奏效。而赣军的大部队赶到,居高临下,正向第二十八团压来。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王尔琢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由第三营营长萧劲,从部队中抽调班排长和共产党员组成“敢死队”,趁敌人中午休息时发起攻击,经过几次猛扑,占领了制高点,夺下百步墩。“萧劲同志战死,获得首先胜利。”《朱德给周恩来的信》,1972年12月20日。接着猛打猛冲,不给对方有喘息的机会,一直把这支赣军压到龙源口一带。

正在新七溪岭上恋战的赣军李文彬部,听到红军夺取老七溪岭上的百步墩、杨如轩的部队已溃逃的消息后,慌了手脚,准备退走。朱德抓住这一有利时机,组织第二十九团和三十一团一营发起全面进攻。李文彬再也无法招架,带着部队冲向龙源口,打算夺路而逃。埋伏在武功潭山上的第三十二团和永新赤卫大队,在袁文才带领下,趁势袭击设在白口的杨如轩的前线指挥部。杨如轩在向永新城逃跑的途中,被击伤。

朱德率领新七溪岭上的部队,乘胜追击,在龙源口会同第二十八团,把赣军团团围住。经过异常激烈的肉搏战,来犯赣军因腹背受敌,军心瓦解,全线崩溃。龙源口一仗,歼灭赣军一个团,击溃两个团,缴获步枪四百支,重机枪一挺,取得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创建以来最辉煌的胜利。

龙源口战斗,是井冈山时期最大的一次战斗,规模之大,歼敌之多,影响之深,前所未有。红军乘胜第三次占领了永新城,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军队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第四次“进剿”。杨克敏一九二九年在《关于湘赣边苏区情况的综合报告》中写道:“去年至五月战争大略情形,其间大小战争凡经过十余次,平均每五天要打一次,总是我方占优势。作战的时候,常是我们的人多,敌人较弱,乘势歼灭之。六月二十三日在龙源口(永新境内,由宁冈入永新的道路)一战,赣敌共三团,杨如轩指挥之,我军亦三团与敌战一日之久。敌为二十五、二十六团江西军队之最狠的部队,战斗力最强,都系老兵,技术熟练。这次战争敌我兵力相当,为江西所未经过的大战。其间进退周旋,经过许久的肉搏,因为我们占得地形的优越,敌仰我俯,居高临下,幸幸(倖倖)一鼓败之。其间战机的危险非常严重,不为敌人所败者几希。”“此役敌三团全溃,缴枪约七八百支,杨如轩带花逃跑,俘虏敌军官长士兵甚多,敌死伤数百,我方亦有死伤,敌遂退出永新,永新即完全为红军占领。”《杨克敏关于湘赣边苏区情况的综合报告》,1929年2月25日。边界群众在龙源口大捷后流传着一首歌谣:“不费红军三分力,打败江西两只羊。”“两只羊”指江西国民党军第二十七师师长杨如轩和第九师师长杨池生。

当年曾多次进犯井冈山的杨如轩,在五十年后回忆起这次惨败时,在一首诗中写道:“三十余年一梦空,永新附逆妄交锋。哪堪旗鼓未成列,已报弹花满市中。飞将白天突兀扑,两杨无计把身容。一团劲旅平中国,豪语铭心服总戎。”杨如轩:《我所知道的朱德委员长》,未刊稿,1977年11月。他在这里所说的“豪语”是指一九二七年朱德率南昌起义军余部转战赣南时,曾写信给他说:“训练一团人,打败蒋介石。”这个预言已变成了现实。

在这个时期粉碎国民党军队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三次“进剿”的过程中,毛泽东、朱德把红军的作战经验概括为“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诀,成为指导红军游击战术的基本原则。

龙源口大捷后,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迅速扩大到宁冈、永新、莲花三县全境,吉安、安福各一小部分,遂川的北部,酃县的东南部。红色割据区域的面积达七千二百多平方公里,共有五十多万人口。

井冈山革命斗争所以能开创出这样一个全盛时期,可以说是朱毛会师的直接结果,亲身经历过这个时期斗争的谭震林说:“朱德、毛泽东井冈山会师,部队大了,我们有力量打下永新。当然,在这之前打了茶陵、遂川,也占领了宁冈县城。那时不敢走远,因为国民党来上两个团我们就打不赢。可是朱毛会师后力量就大了,所以一打永新,二打永新,尤其是七溪岭打了一仗。这样就把江西来的三个师打败了。”《谭震林同志的谈话》,《党史会议报告集》,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2年3月版,第24页。朱德同志也谈到过:“三打永新消灭了朱培德的主力。朱培德的主力被打垮了,国民党其他军队就不敢配合了。三打永新的胜利是一个关键,是根据地发展和红军发展的关键,与红军后来取得胜利有关。”朱德:《参观井冈山博物馆时对有关历史问题的谈话》,《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9月版,第8页。

“红四军在井冈山时期主要是朱德指挥战斗。”当年在井冈山担任红四军连长的萧克这样回忆,“当时四军官兵特别是参加过南昌起义在三河坝失败后继续战斗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只要朱德军长在,就感到踏实。”萧克:《“朱毛红军”侧记》,《近代史研究》1990年第5期,第121页。朱德在井冈山武装斗争中发挥的作用是极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