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弗沃德老师
威廉·弗沃德老师身材高大,个头看上去足有一米九,即使在英国人中间也卓然不群。早晨他提前20分钟进教室,做些准备工作,这是华德福学校的惯例,老师必须在教室里迎接学生的到来。8点10分,教学楼的大门开放,学生们把衣服挂在教室外的墙上,陆续走进教室,这时老师通常要站在教室门口,一边和学生握手,一边问候,不时还交谈几句。通过手的接触和言谈,老师可以了解每位学生当天身体和情绪的基本状况。
上课前,墙上一幅学生的画掉了下来。弗沃德老师让一个男孩从桌子上爬到他的肩膀上去贴画,他用手扶着男孩,身体一动不动,稳稳地站着。这场面顿时让我感到他像一位父亲。其实他站在椅子上,用手就能把画轻松地张贴上去,但他宁愿把自己的身体当作梯子,让学生爬上去。
三年级一班共有25名学生,那天到了23名,其中有11名男生,男女生人数相当。虽然弗沃德是位男老师,但看上去和蔼可亲,我纳闷他怎么管理这么多的男孩。
点名时,学生们随便说话,然后是“新闻半小时”,约七八个小孩子举手说周末发生的事(一定是自己所见所闻的或亲身经历的事,不是国内、国际新闻)。学生们急切地想要发言,大部分是按举手顺序,有时其他孩子插嘴补充,老师也提些问题,让孩子的新闻更加丰富。
然后是学生上讲台背诵诗,这时弗沃德老师要求安静。一个准备背诵的女生已经站在讲台上,见到迟到的同学推门进来,忍不住说道:“×××来了。”弗沃德老师马上严厉地制止:“别说话!”声音干脆、利落,这一声让我立即感到他作为老师的威严。老师让这个女生回座位时,我看见她两眼闪烁着泪花。
课后,我和他交谈:“你的班级课堂纪律很好,是不是你认为保证课堂纪律是学生学习的前提?”
“是的,我是这么看,也是这么做的。但别的老师可能不一样,我女儿的班级,课堂纪律不好,学生们说话声音很大,奇怪的是他们仍然在学习,且并不比其他班级学得差。很难说一定要怎样才行。”
我问他:“可以想象,刚开始时,个别学生并不懂得要遵守纪律。对待调皮学生,你是怎么做的?”
“先是口头说服,如果无效,最初我让他们站在教室外面,但他们在过道上玩,发出吵闹声,而且还无法学到课堂内容。后来我安排他们坐在讲台一角,让他们穿珠子,这样他们一方面能听到我在讲什么,另一方面得集中精力做手头的工作。总之,要想办法让他们既不影响别人,又能跟上课程进度。”
练习吹竖笛时,弗沃德老师先是带领学生唱歌,歌唱熟练后,再把刚才唱的歌用竖笛吹出来。刚开始他吹一句,学生吹一句,几遍之后,学生就能合奏了。
弗沃德老师陶醉在音乐中,他愉悦的情绪感染着学生。我的日本同学横山曾有幸遇到一位优秀的音乐老师,她说从这位老师身上,她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若想成为最好的老师,首先要热爱自己所教的课。弗沃德老师就是这样在向学生传递着对音乐的热爱。他还精通法语、德语,每天会领着学生唱法语歌和德语歌。
在华德福学校,根据年龄的不同,不仅教学内容发生变化,教学方式也会不同。一、二年级学生一般不分声部合唱,三年级全班分二至三个声部合唱。在一、二年级,老师常常改变教学方式,如把桌椅搬到教室四周,孩子们在中间的空地上跳绳、做游戏等。到了三年级,基本上桌椅不再搬动,弗沃德老师解释说一是因为桌椅较重,搬动不方便;二是学生已经能够较安静地听课。
这是我第一次听一位小学男老师上课,面对一群8岁的孩子,他出奇地有耐心。如教一位学生认识钟,从12开始,数数过了几个5,一个,两个……“共五个5,是几分钟?”学生想了一会儿:“25。”“对了!”弗沃德老师高兴地肯定他的回答。他高大的身材和小孩子的个头形成鲜明的对比,但他从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优越感。他常常弯腰倾听孩子们说话,脸上表情十分专注。一位男老师对孩子这么有耐心,我不由想到他的心中一定有爱。听说他以前是一位商人,后改行从事教育,可惜当时我没有机会问他为什么做此选择。
在学生面前,他像一位严厉又温和的父亲,又像一位辛勤耕耘的农夫。播下的种子要耐心地等待发芽,发芽后要在田间不停地锄草、施肥、照料,幼苗才会成长。如果农夫等不及,施加各种化肥催促生长,虽然可能提前超量收获,但所得很可能已经变味。健康的食物来自健康的耕作方式,健康的孩子来自健康的教育。千万别着急,相信自己的劳动总有一天会有真正的收获。
几天之后,我参加了麦克荷学生义演音乐会,这是第一次为买不起乐器而想学习音乐的学生举行的募捐活动。音乐会主持人之一是弗沃德老师,他站在舞台上显得更加庄重、英俊。在我的眼里他就是学校的形象大使,如果我能为女儿择校的话,我会因为他而选择麦克荷学校,我觉得他的外表是他内心高贵、美好、善良的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