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表白
我和她就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规则，能无话不谈，但就是不能吐露感情，能做任何一种朋友，但是不能做男女朋友。
我终于决定向她表白了。
夜色像是雾一样地轻罩着，灯火一闪一闪的，映在宿舍门的玻璃窗上，犹如远处的点点星光。我深呼吸了一下，手有些颤抖地拿起手机，直接在电话那一栏找到了她的电话号码，我今天中午才打电话给她，所以她在通话栏的第一行。但是仅仅才过几个小时，拿起电话却需要莫大的勇气，我耸了耸肩膀，鼓励了一句自己，终于把号码拨了出去。电话里先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再然后是一首歌，在这段时间里，我的脑子转得飞快，无数种场景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突然涌起了一股沮丧，这股沮丧迫使我将电话立马挂断，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越来越强，就在我刚想挂电话的一瞬间，电话里传来了她的声音。
“喂？”
“你……你出来吧，我在你们楼下，有事给你说。”我握着手机的手在轻微地颤抖，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一下子解脱了，整个被紧束着的心脏一下子就放松了，也许什么事都是第一步很难迈出吧。
“我在敷面膜呢，走不开，有事就在电话里说吧。”她的声音有点远，飘忽着，估计是开了扬声器。
“你别废话，赶快把你的面膜弄完，真有事。”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股脑将这话说出来。
“真有事？”她疑惑了一下说：“那我马上出来，你等着啊！”
“你可以把面膜敷完再……”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她一直都是这种火急火燎的性格。
我把电话收进口袋后，才平复的心情又陡然紧张起来，我思索着怎么跟她说第一句话，我印象里表白的第一句话是很关键的，一见面就表白估计有点唐突，但拖得太久又没有了气氛。
我正在思考表白的事情时脑子却有点不听使唤了，像风一样飘了去，我突然想起我和她相识的过程来。
她是我的学妹，现在我大四，她大三，我们是在我大二班级联谊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她站在人群中间给我们唱歌，而我则躲在角落里嗑瓜子。她唱的是一首英文歌，我没记住名字，但是却记住了她，那时也没什么感觉，就觉得她挺可爱的，如果只是在人群中偶尔瞥了一眼，我自然和她依旧相逢萍水，后来和她有了交情还得归功于我们班长。他弄了一个游戏，让每个人都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一张纸条上，为了防止我们不写，还骗我们说是辅导员要求的，我们自然都乖乖写了交给他，然后他抱着装纸条的盒子一脸坏笑地跑了，直到联谊会接近尾声时我们才知道他们的阴谋。说是他们，还有一个就是他们班的班长，他们狼狈为奸地耍了两个班的人，他们把收集起来的纸条分成男女放进两个盒子里，然后让男生抽女生的纸条子，女生抽男生的纸条子，就像抽奖一样，刚开始知道班长耍了我们时，大家都挺愤愤不平的，但是当手里拿着妹子的联系方式时都咧开嘴笑得很欢。
我拿到的就是她的纸条子，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我回去就加了她QQ，但是她没同意，我坚持了几次后她才勉强同意了。
大二的时光绵长而无聊，我就在网上和她聊些有的没的，关系就这么快速升温了，好感估计就是那时有的。她是个路痴，但又是吃货，吃腻学校的食堂后，她就把目光投向校外的饭店馆子了，所以就来求我陪她去，就是找一个带路的，我那时也对她有点感觉，所以就答应了，带着她几乎吃遍了整个徐汇，甚至还经常跑到浦东、黄埔这些区去吃东西。吃完一圈下来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哥们了，之所以是哥们，而不是男女朋友，是因为她已经有男朋友了，高中开始的，大学不在一个城市，而且我感觉得出她对她男朋友的感情挺深的，我的贼心一下子就断了，那段时间没少郁闷，但是最后也接受了，继续带着她扫荡上海的美食。她是那种有点神经大条的女生，做事迷迷糊糊的，所以也不怎么在意这些。
她男朋友来过我们学校几次，我们也见过，我对她男朋友没多大好感，感觉他是那种很尖刻的人，但是看她一脸的花痴样也就没说什么，自然她男朋友对我也是没有什么好感，见面也没怎么说话，她倒是无事，在我们中间如鱼得水。我们三个在一起时我一般就是陪衬，有时连话也插不进去，所以后来再听到她男朋友来，我都是找借口离开，她好像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或许看出来了只是没说。
不过她的幸福并没能维持多久，她男朋友竟然劈腿了，她足足在我这哭了一周，我虽然看不得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但是心里早乐开了花，以为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但是后来局势发展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这货被劈腿后有点投鼠忌器，说到感情的话题就一个劲儿地摇头，直骂男人都是浑蛋，我一脸黑线地看着她，她瞪了我一眼，气咻咻地说，我说的男人中就有你，你也是浑蛋。我一脸无辜地问她，我怎么浑蛋了，她答不上来，无理取闹地说，出难题难她的就是浑蛋。
我虽然脸上还是没心没肺地笑，但是心里早就千沟万壑了，我估计还得守一段时间，现在给她表白估计会吓跑她的，所以我就把这股冲动压了下去。其实那时我就对她已经爱得很深了，我不知道怎么衡量有多深，但是我每天都想看到她，甚至还改掉了睡懒觉的毛病，只因为她每天会早起跑步。我是不跑的，一般都在操场边看她跑，她跑步的样子很可爱，像只小兔子，她开始还拖着我跑，但是我跑了几次后她就不勉强了，因为我总拖她后腿。她每次跑过我面前，都会撅起屁股问我，你看本姑娘的屁股圆不圆？我咽了一口口水，喉结突了突，违心地说，有点尖，像猴屁股。她就白了我一眼说，猴屁股你也摸不着。这句话特别有杀伤力，我直接就溃不成军了。
她贱人男友劈腿时，她大二，我大三，我们认识一年了。那一年挺难熬的，如果你也喜欢一个人，你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不过在她奔往大三、我奔往大四的那一年一切都转变了，那一年是我最开心的一年，虽然和她依旧是哥们，但是她那一年只有哥们，没有男朋友。我知道我这么想显得心胸挺狭窄的，但是我还明话说了，我喜欢她，我就想她没有男朋友。她有时会迷糊地问我为什么不交女朋友，并很热情地帮我张罗介绍，我此时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这货肯定故意刺激我的，我喜欢她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真的就看不出来？但我还是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对她的好心也一笑置之，这货忘性很大，一般很快就忘记，但是也会时不时地给你来一出，让你特别无语。
对于她，我练就了小心翼翼的本领，她是我的绝世珍宝，也是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我得好好地捧着，绝不能冒着摔碎她的可能向她表白。
表白就这么成了我心头病，有时我会错觉她也喜欢我，因为她的眼睛看着我时是那般的柔情，但是很快我便告诉自己，这些全是我的错觉，一旦明白，便再不敢行动了。人和牛马其实没多大区别，都是可以驯服的，只是驯服牛马的是人，而驯服人的是规则。我和她就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规则，能无话不谈，但就是不能吐露感情，能做任何一种朋友，但是不能做男女朋友。我在这个规则下越来越驯服，有时甚至觉得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是幸运的了。我曾有几次鼓起勇气对她表白的，但都在最后一刻放弃了。
时间一过又是一年，我和她认识了两年，当了两年的哥们，现在我大四就要结束了，我就要离开了，就要见不到我的绝世珍宝了，这让我难以接受，我甚至在梦里也会被这即将来临的离别给吓醒。我这时才明白，我之前之所以不敢和她表白，是因为我一直以为以后还有机会，而现在我没有机会了，我必须向她表白。
我像第一次约她出来那般紧张，我站在她的宿舍楼下手足无措，身体在微微颤抖，我知道再过一会儿她就会推开映着灯火的那扇门，向我走来，问我有什么事情，而我该怎么回答呢？我的腿开始不听使唤了，想溜，但是我拧了一把大腿，在心里告诉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这是最后一次向她说我爱你的机会。
我看见有一个影子从楼梯下来，接着门被推开了，她穿着十分可爱的睡衣，头发懒散地披着，脸粉嘟嘟的，带着一种醉人的光泽，估计是刚才敷面膜的缘故。
“哎呀，你什么事这么急啊，我面膜都揭了，你得赔我一张面膜。”她在我眼前晃了晃手说。这时我才从记忆里拔出来，犹如从泥沼中出来一样。
“我们去走走吧。”我说。
“你叫我出来就是走走？”她张大嘴巴，捏着小拳头向我的肩头砸了下来，“你这个浑蛋，骗人，赔我面膜。”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她的小拳头，紧紧地握在手里，我没敢去看她，估计她脸上全是惊讶。她的小拳头在我手里暖暖的，我感觉轻轻一捏，就能把它捏坏似的。
我把她拉向一教后面的梧桐路走去，她没反抗，踉踉跄跄地跟着我，小手在我手心里一拱一拱的，我的心几乎都快跳出来了。
要跟她说什么呢？怎么说呢？我整个身体晃得厉害，对，现在就要说，就要说我喜欢她，就要给她表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我停下来，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面对她，她的脸红透了，像个红富士，低着头不敢看我。
“男女授受不亲，放开我。”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将手从我手里挣脱出来。“××，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敢吃本姑娘的豆腐。”她倔强地将头抬起来，盯着我，似乎在宣布她完全镇得住这个场面，我被她看得低下了头，但是一瞬息我又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不待她说出下一句话，就义无反顾地说道：“我喜欢你。”
她愣了半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时间仿佛停滞了，我仿佛是一个赴死的死士，不管她回答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就算她吼道不喜欢我我也能接受，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可是……”她抿了抿嘴说，“可是我吃得很多啊。”
我怀疑我听错了，但是一回想，又觉没听错，于是回答说：“没事，我带你去吃。”
“可是，我睡觉打呼噜的啊。”
“没事，我睡觉还放屁呢。”我说。我虽然回答了，但是脑袋还是蒙的，这货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我的腿很粗的。”她说着就亮出她白生生的腿。
我这下才清醒过来，这货完全没弄懂什么情况，但还是回答说：“我不介意，要是你介意的话我陪你去锻炼减肥。”
“可是我们就要见不到面了。”
我说：“我会等着你，会来看你的。”
“可是……”她说到这里声音陡然就没有了。
我们大眼瞪小眼，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我要回去，这里冷。”她突然说。
我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散了架，失败了，唉，失败了，呵，还是失败了……
“你别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她说完就跑了，还是像以前那只兔子那样。
灯火把她照得很漂亮，像是我梦里的小仙女。
我颓然地把肩膀放松下来，看着她的背影，泪水一个劲儿地往外面涌。
“没出息，这有什么，别哭。”
我在路上站了一会儿，等她跑没影儿了才往回走，这时我只想睡一觉。
当晚我以为她会发短信给我，所以一整晚都没有睡，又怕听不到，所以把手机调成振动加声音，声音也调到了最大，我隔三分钟就看一次，但是手机似乎睡死过去了，一整晚都没响。我在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做梦梦见了我的手机嗡嗡地响个不停，我抓起来一看，她发的是“对不起”三个字，这个梦一直在重复，我快被折磨疯了。第二天六点我就醒了，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机发愣，心里难受得很，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继而心里似乎有了一个黑洞，空得吓人，把什么东西都吸进去了，不管怎么填也填不满。
我知道，我不应该向她表白的，但是现在后悔似乎太晚了。人总会有一种幸福的错觉，以为幸福是那么容易，伸手就能够到，但是实际呢，幸福或许根本就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