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露饮风雨
那人一袭黑衫，一壶清酒，就这么背对着易清语，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
看到这般场景，易清语心中不禁感慨。
这该是怎样寂寞的一个人，才会在雨天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喝酒？
此时，即便那人已然听见了易清语方才的讲话声，却也依旧是没有回头，就仿佛这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一般。
如此寂寞。
如此孤独。
在这风雨萧条的时刻，一人静坐，一人独饮，一人回忆。
这是否可以称之为是一种无声的悲壮？
而然，这寂寞的身影却又是令她觉得眼熟。
走上前去，易清语坐到了那人的桌旁。
她赫然发现，这寂寞独饮之人竟是苏念远！
“苏大人！？”
看到苏念远，易清语不禁发出了惊呼。
好像易清语总会在不经意间遇到苏念远，而苏念远却又总好像会在不经意间与她擦肩而过，并且，没有任何多余的交集。
听到旁边有人惊呼，苏念远也只是抬了下头，待看清身边之人是易清语后，他那张俊俏的脸依旧如往常那般，没有任何表情与波动。
“易姑娘。”
简单的三个字，勉强可以算作是他的问候。
眼见苏念远如此冷淡，易清语倒也没有生气。毕竟，自打她第一次在武斗馆见到苏念远时，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您……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苏念远点头，他仿佛永远都是这般，不肯轻易多说一个字。
“小二！我跟这位客官坐一桌，麻烦你酒菜上的快一些！”
“好嘞！姑娘，马上就好啊！”
不多时，酒菜上桌。
易清语也不见外，提起酒壶就给苏念远满上，随后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雨中相逢，也不失为一种缘分，来！喝一杯！”
易清语就是这般的豪爽，甚至比好多男人都豪爽。
听到眼前这位女子竟要跟自己喝酒，苏念远一怔，随后又是抬头淡淡的看了易清语一眼。
瞧到苏念远看向自己，易清语微微一笑，再次端了端酒杯说道：“苏大人，请。”
苏念远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端起酒杯与之相碰后，便一饮而尽。
二人就这般窝坐在角落之中，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期间也没有多说过几句话，只是易清语时不时的会去跟苏念远碰杯，而苏念远每次也都不拒绝。
半个时辰过后，桌上已然多了四五个空酒壶。
此时的易清语已然有些微醺，然而苏念远却仍是目光清澈，依旧如往常那般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易清语看来，这个武功高强的苏大人就仿佛永远喝不醉一般。
他或许很希望自己可以喝醉，但有时越想喝醉的人，却无论如何都醉不了。
屋外的雨一直未停，反倒是越下越大，俨然已经从那微风细雨转变成了疾风骤雨。
听到窗外呼啸不断的风雨声，已有醉意的易清语站起身走到了外面的廊轩处。
狂风迎面而来，并且夹杂着些雨滴打在了她那白净娇嫩的脸庞之上。
霎时间，那容颜看上去竟仿佛如出水芙蓉一般的令人动容。
望着大雨如同瓢泼一般的落下，易清语心中豪气顿生。转过身，回到屋里，她对着苏念远大声道：“苏大人，这外面大雨滂沱，你我何不坐在这廊轩之中，笑看这风雨飘摇而开怀痛饮呢？”
闻声，苏念远转身回首，望着那被雨滴打湿了面庞的易清语。
一瞬间，他竟有些看呆了。
人生中，总有会那么一次蓦然回首，可以让你重新认识一个人。或许，这个人之前从未引起过你的注意。
看到苏念远望着自己发呆，易清语俏脸一红，小声试探道：“苏大人，苏大人？”
正在望着易清语发呆的苏念远闻声后立刻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尴尬。
“易姑娘是洒脱之人，苏某奉陪便是。”
听到苏念远同意了自己的请求，易清语连忙吩咐酒保将桌子搬出去，顺便又要了几壶好酒。
身处廊轩之上，临江对饮。
二人身前的酒桌边角处，已然被斜风吹来的雨滴打湿，就连他们身上也是被溅上了雨水。不过，此时此刻，谁也没有在乎这些。
“敢问苏大人在京中是否过得习惯？”
“在哪都一样。”
“那……廷尉府的工作忙不忙？”
“还好。”
面对易清语的话，苏念远的回答总是这个直接干脆，而且令人感到毫无趣味。
看到苏念远如此不善与人交流，易清语便没再多说。
又是沉默了半响，此时二人均都望着身前不远处的涛涛江水，看的出神。
突然！
只见易清语快速一掌直接打向对面正望着江水发呆的苏念远。
这一掌可谓是来的迅速，令人毫无防备。在这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无论换做是谁恐怕都会被打到。
但是，苏念远却挡下了！
只见他此刻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奔涌不息的江水。
只不过，他手中却是不知在何时已然多了一双筷子，而那筷子正紧紧的夹住了易清语袭来的手臂。
此时易清语只感觉苏念远握着的那竹双筷子就仿佛是一张钢钳，死死的钳住了自己，使她动弹不得。
“不知苏某何处得罪了易姑娘？”
苏念远语气虽然冷，但却听不出愤怒。
“你没有得罪我，我只是好奇你的武功为何如此之高。况且，我见到武功高强的人，总觉得自己手痒，想忍不住试试。”
听闻此话，苏念远转过脸，看了看那因饮酒过多而面色泛红的易清语，随即松掉了手中的筷子。
“你喝的太多了，女孩子不适合跟陌生男人一起喝酒，那样很危险。”
苏念远语气虽然冷淡，但是这话听到易清语耳中却是让她心里感到一暖。
她和不少男人喝过酒，而且每次她都喝的很多。但是，劝她不要喝酒的却是寥寥无几，至少在她记忆中，似乎没有一个男人会像苏念远这般的劝她。
当下，苏念远的这句话说的可谓十分清楚明了。
的确，女人跟除了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喝酒确实很危险。
毕竟谁也不知道，坐在你面前跟你喝酒的那个男人，是否只是表面上光明磊落，而暗地里却想着如何将你骗上床去呢？
此时，易清语对苏念远的印象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这个男人，外表看似冷若寒冰，但内心却是十分的光明与温暖。
“谢谢！”
面对易清语话，苏念远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侧过脸，继续望向了远处。
看到苏念远这般，易清语也不计较，而是更加好奇的打量起眼前这个外冷内热的男人。
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苏念远的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并且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远处江中看去。
眼见这般情形，易清语连忙转过身，顺着苏念远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
透过紧密的雨幕，只见远处云江上游好似密密麻麻漂浮着什么，正顺着湍急的江水向着这里漂流而来。
易清语定睛望去，她赫然发现，那江中漂浮着的，竟是一具具尸体！
“妈呀！死人！！！”
此时，趴在栏杆打瞌睡上的店小二朦胧间无意的往江面上瞅了一眼后，顿时吓得瘫倒在地。
苏念远当即站起身，疾步走到了江边。
而易清语见状，也是立刻跟了上去。
这时，江上漂浮着的尸体已然临近了他们。
待看清了那些尸体身上的衣着后，易清语双目之中的瞳孔猛然一缩，心脏不自然的加快起来。
因为，那些人的穿着她认得，正是云江上游神龙帮的弟子的打扮。
“苏大人……”
易清语本想跟苏念远说一下这个情况，不料，只见苏念远从衣袖中取出一支短哨，吹响起来。
这个哨子是由精钢打造，虽然看上去结构设计极为简易，但是却声音却极具穿透力。
即便此刻雨声淅沥，那短哨之声却依旧可以透过层层雨幕传达至远方。
哨声刚一落下，易清语便看见不远处的树林中飞出了一只信鸽。
信鸽飞上天空后，直冲帝都城内方向而去。
虽然卫尉府负责着帝都的城防治安，并且在城外也布置了一些岗哨。但是，这些岗哨主要是为了监视重要关卡以及主要交通道路，至于那些偏僻小径以及水路，便被忽视掉了。
苏念远不久前刚刚接任了廷尉府左监的职位，在他勘察完帝都周围环境后，则是立即向上面提交了要在城外广布暗哨的建议。其主要目的是为了便于抓捕重要案犯，以及防止外来逃亡流犯混入帝都。
方才信鸽飞出的位置，便是廷尉府的一座暗哨。
信鸽已经放出，剩下的就只是等待。
此时苏念远和易清语眼前的江面上已经是漂浮着不计其数的尸体，那场面看上去简直犹如地狱一般的恐怖。
大约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只见远处有着一支身穿捕服，腰间佩刀百人队伍正快速的向苏念远与易清语坐所在的位置奔来。
待队伍近前后，只见其中领头的一人快步向前，对着苏念远一抱拳，高声道：“左监大人，卑职接到暗哨信鸽传来的消息后，便火速赶来，不知大人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