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剑舞八方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只见易清语在苏念远快要接住她时，她竟突然一个凌空翻身，而后快速的一枪刺出，直接的击在了苏念远的胸膛之上！
易清语这一击可谓是迅猛有力，苏念远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击中后，竟是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而易清语也是在空中变换了数次身形后才勉强平稳落地。
此时，望着平稳落地的易清语，再看看那身穿黑衫而胸膛上却有着一个刺眼白点的苏念远，场中顿时一片寂静。
“混账东西！苏左监好心救你，你却反伤于他！”
片刻后，易庭山那愤怒的吼声回荡在了场中。
听闻易庭山那火山爆发一般的咆哮声，易清语刚要上前答话。
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苏念远却开口了。
这是易清语第一次听他开口讲话，他的声音十分清朗悦耳，但是，却没有任何情绪包含在内。他的声音就仿佛九天之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的无情，一般的寂寥。
“陛下，忠勇侯大人。兵者，诡道也。易姑娘计谋深算，乃合用兵之道，在下认输。”
听到苏念远的这般评价，场上的兵士们不禁惊呼出来了。
众人方才都以为是易清语失误才导致坠马，而现在听苏念远这么一讲，大家才恍悟，原来她是故意这般，好引得苏念远出身相救，这才趁机得了手。
其实，易庭山在方才苏念远被击中时便已明白过来，这是易清语为了击中对方所用的一计。但是，方才那惊险的场面使得他是心惊肉跳，现在想想都还是后怕。
见到女儿出如此险招，害得自己担心，况且这招也太过阴损。易庭山当下便气愤难消，大声道：“你是借着苏左监的同情心才赢了他，你啊！你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我岂能让你通过！？”
眼见忠勇侯如此刚直不阿，而且毫不徇私，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生起了敬畏之感。
皇上看到他这般，心中则更是高兴。
“哎！忠勇侯，你这可算是矫枉过正了啊！”
听到皇上的话语，易庭山连忙躬身抱拳问道：“陛下，臣这怎能算矫枉过正？”
“苏左监说的一点都不错，兵者，诡道也。战场之上，你能对敌人讲仁慈讲道义吗？昔年宋庄公泓水一战中大败，不就最好的例子吗？国家开武举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招纳会用兵打仗的人才嘛！况且，打仗智取为上，你啊……哈哈哈！”
知道易庭山是为了避嫌才提出不让易清语通过，皇上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不管怎样，易家的忠心耿耿却是始终都很让他感到心安。
眼见皇上这般开口，易庭山也不再多说。毕竟按照兵家的规则而言，易清语的做法没有错，况且他身为武将，如果再坚持方才得言论，那就显得他太过矫情或无知了。
当着皇上的面推辞一下固然好，但也需要点到为止。这点道理，易庭山自然是明白的。
此时，易清语心中也是有些愧疚，毕竟她刚才是赌了一把，而且赌的是苏念远会不会救她。
很显然，答案是肯定的。
苏念远的确出手救她了，而且没有任何犹豫。
面对出手相救于自己的人，而自己最后却出手伤害了他。易清语心中自然是过意不去，当即她转身对着苏念远一抱拳，歉声说道：“苏大人，对不起啊！”
苏念远没有做声回答，只是依旧望着远处摇了摇头，随即走下了场地。
看到苏念远那单薄的身影离去，易清语心中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也不知是因方才的事情而产生的愧疚，还是为苏念远的孤独而感到难过，总之，她很想追上前去，再同他多说上几句话。
“优秀通过！下一关，步射！”
兵士的话打断了易清语的心事。
步射难度本就低于骑射，这对于易清语的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
毫无疑问，易清语再次优秀通过。
接下来就只剩下剑术和被安排在最后面的举重了。
“剑术规则，请考生自行在场上挑选兵士进行较量，以一敌十五人者便视为合格，敌三十人者，视为良好通过，敌六十人者，优秀通过！”
高台上，兵士话语一落，只见在内场另一侧门内鱼贯涌出了八十多个精壮甲兵，并且各个手持木棍，一脸的肃杀之气。
而这时易清语手中也已然换上了乌木剑，此剑被特殊加工处理过，显得颇具分量，拿在手上的感觉与铁剑无几。
望着站在身前不远处的一众甲兵，易清语此刻心中竟是毫无畏惧之感。
因为，她最得意的便是自己剑术。只要有剑在手，她便自信没有什么人可以轻易伤害的了她。
此时场上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看易清语究竟要挑选几个来挑战。
片刻后，只见易清语眼中流露出了炽热目光，一股傲然之气怦然间爆发而出。
她抬起左手，指着那八十多个手持长棍的甲兵，高声道：“你们，一起上吧！”
狂傲，这是绝对的狂傲！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然而此时说出这狂傲之语的，却是一位女子，这怎能让人感到震撼？怎能不让人心生豪情？！
那些甲兵在听完易清语的话语后，也是心头一震，当下便有了迟疑。
但眼见皇上与易庭山均未发话，他们便提起长棍，吼叫着直奔易清语冲去。
这时，只见易清语动如狡兔，单腿一蹬地面后，身子如流星一般快速冲出，直接冲如了人群之中。
霎时间，只见人群中剑气纵横，所向披靡。易清语所过之处，均是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震撼！
绝对的震撼！
此时易庭山、皇上以及在场的兵士均都面露震惊之色，就连站在边缘角落里的苏念远也是看的目露奇异之色。
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想到，这看似身材小巧的易清语，竟会使出如此霸道迅猛的剑法。
再看那八十多个甲兵，他们在此刻竟仿佛变得像纸人一般不堪一击，只是短短半柱香时间不到，竟被全部打倒在地，而且没有一个人能再站起来还手。
易庭山此刻已如翻江倒海一般，如果说前几试易清语只是让他觉得惊讶，那么此时此刻的他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女儿的剑法修为竟如此高深！
当初他也只不过以为自己的女儿只是喜好武学，喜欢跟人较量而已。故而，他也没怎么多在意。
毕竟易清语身为女子，他不想让她太过跳脱。
至于易清语，也是处处躲着父亲，生怕他知道自己偷偷练武而受到苛责。
如今看来，易清语的水平已然大大超出了易庭山的想象。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女儿这一身修为到底是从何学来。
那年，易清语十一岁。
父亲易庭山出门办差，半年后方归。
她趁机溜出府门，孤身一人上了帝都北部三百里外的极玄山太清殿。
风雪中，她在太清殿外足足跪了一天一夜后，才求得玄清上人传授她无极剑法。后来，她便在太清殿修炼了五个月才回的家。
当父亲回家后，知道她离家出走的事情后，便重重责罚了她。
然而，对于学习剑术之事，她却只字未提。
那年，她十三岁。
暗中拜了卫尉府上一任府卿萧凉为师，当时萧凉近八十，竟也是毫无隐藏，将毕生所学尽数教授给了她。
那年，她十六岁。
云江北畔的云剑宗内，她一人连战七名年轻精英弟子，竟无一败。
直到一个月后，云剑宗才知道那位上门挑战的少女竟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
从此，易大小姐名震帝都江湖。
然而这一切，那身为父亲的忠勇侯却丝毫不知。
只因父亲身在朝堂，而女儿却置身江湖。
而朝堂与江湖看似很近，实则相隔甚远。
相信很多做儿女的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自己做出了一些许多人都知晓的事情，然而自己的父母却丝毫不知，闻所未闻。
细细想来，两代人之间的代沟根本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的。
此时的易庭山心中已然悄然生出了一股悔意与歉疚，身为武将的他，自然知晓想要习得这一身武艺是有多么困难。
看到女儿武艺超群，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要炫耀或感到自豪，而是心疼她究竟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
之前的他总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这个女儿，而现在看来，他对易清语的了解也只是那冰山一角。
如此一来，身为父亲的他，又怎能不心生愧疚？
“忠勇侯，忠勇侯。”
此时皇上的声音打断了正在望着女儿出神的易庭山。
他当即抱拳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皇上满脸笑意的看着他，按下了他正抱着的拳头，说道：“我看，这举重的测试就给她免了吧？女儿家家的，实属不易啊！忠勇侯，你也是辛苦了，竟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