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瓶中梅被画成了画中梅,晾在了火炉旁。刚刚烤干,放置在书桌上。窗台敞着,几只淘气的麻雀飞了进来,扑棱扑棱翅膀,把浓墨挥洒在了那张刚刚完成的心血之上,红梅成了黑乌鸦,被丢进了炉子里烧成了灰烬。
“一幅画而已,心疼成这样?”冷冷的声音夹着风雪响在身旁。苏沫偏过头,那人身上带着冷气,她却又靠近了几分。
“有什么可惜的。”
“哦,是吗。”唐允忠对上苏沫的眼眸,“你……不喜欢红梅?”
“它很美,但我不喜欢。”
唐允忠把脸凑近,两人的视线交融,缠绕。那冷硬的面容,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连说出的话都透出一股子犹豫。
“你……喜欢海棠?”
“不好吗?”苏沫反问。
唐允忠止了声。静静的陪她坐在炉火旁,火苗在炉膛里“噼啪”的响着,屋里昏暗一片,火光映亮两人的脸庞。冷冬,似乎这么温馨的画面真的很美好。苏沫扭了扭手腕,钝痛了许久又变的酥麻。
墙影儿里,一只手伸向慢慢蠕动手指恢复灵动性的手,刚一碰到,苏沫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迅速把手抽出。这些不经大脑思考,反应过来后。她又偏过头瞧他,慢慢的把手放回原处,唐允忠触碰,然后牵起。轻柔的揉动发麻的手部肌肉。
“我……我好多了。”语毕,迅速的把手抽了回来。站起身走向了书桌。黑暗里看不到的地方,苏沫的脸颊染上绯红,像天边染了桃红的云彩。
夜深了。
静谧的气氛停了好久,唐允忠穿好大氅,平常军绿色的大衣一片冷然,今日却染上些许温暖。
“我走了。”
“嗯。”苏沫立在窗前,脸上的红晕被吹散,冬日里少见阳光的脸白的不像话,但不病态。
门“吱呀”一声打开,冷风趁机钻进来,又被关上的门板挡在屋中。
静了。
圆月悬在天上,月凉如水。深夜十分,锦绣园里陷入沉寂,榻上的人儿辗转反侧,最后沉沉睡去。
自那日起,天晴朗,无雨,无雪。门前池塘里似乎绿了一些,墙角探出来的红梅要凋零了。
多年之后,唐允忠永不会承认,那几支红梅是他压弯了主干,半边偏了进去。
太师椅被搬出了门,难得暖融融的太阳,晒在苏沫的脸上,刺眼的眯起了眼睛,这太阳越来越亮,最后跃进了她的梦里,忽然,她感觉头顶戴上了什么东西,带着植物的香。
她睁开眼,入眼是唐允忠高挑的身影,披着军绿色的大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威严。
“送给你的,喜欢吗?”
苏沫抬手拿下头顶的物件——一个花环,主人做的似乎漫不经心,很粗糙,一看就能知道是军营里的大老粗的手笔。唐允忠轻咳一声,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说道:
“我做的,送给你,喜欢吗?”
“喜欢。”苏沫一扬手,重新戴回了头上,嘴角卷起一丝微笑。似乎,春天,来了。
站在三月份的末尾,从未有一天中断过,他每天都来找她,带一些民间艺人的小玩意,或是桂花糕,又或是一串冰糖葫芦。
民国拾伍年叁月叁拾壹日,唐允忠又来到了锦绣园,他趴在苏沫耳边告诉她,“要四月份了,西府海棠要开了,等我回来,我带你去看。”
苏沫抬头看着他,良久,她弯着嘴唇笑着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