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166行 弥倪阿斯的女儿们所讲的故事:皮剌摩斯和提斯柏的爱情悲剧
167-189行 玛尔斯和维纳斯偷情被揭露
190-270行 日神的爱情故事
271-388行 萨尔玛奇斯和赫尔玛芙罗狄特斯的故事
389-415行 弥倪阿斯的女儿们变成蝙蝠
416-562行 朱诺陷害阿塔玛斯和伊诺
563-603行 卡德摩斯夫妻变蛇
604-803行 珀耳修斯和安德洛墨达的故事
【4标@】【1-166行】
弥倪阿斯的女儿们所讲的故事:皮剌摩斯和提斯柏的爱情悲剧
但是弥倪阿斯[126]的女儿阿尔奇托厄认为不应接受这种狂热的教礼,她胆子很大,她不承认巴克科斯是朱庇特所生,她的姊妹们也同样不敬巴克科斯。巴克科斯的祭司曾命令妇女们都来参加庆典,命令所有的女奴放下活计,和主母们一道,胸前披上兽皮,把束发带解开,戴上花环,拿上带叶的葡萄藤条;他又预言,凡是不敬神的,都将遭到神怒无情的惩罚。老少妇女都照他的指示,有的离开织机,有的放下毛线篮子,放下手头没做完的事,都去供香,喊着巴克科斯的名字,把他叫做“吼叫神”、“快活神”、“雷的儿子”、“出生两次的神”、“独一无二、有两个母亲的神”等等;此外,她们还叫他“尼萨神”[127]、“提俄涅[128]的不剃发的儿子”、“榨葡萄机的神”、“种快乐的葡萄的神”、“夜游神”、“厄勒留斯[129]老人”、“欢呼神”、“嚎叫神”,还有许多希腊人给他取的名字。巴克科斯啊,你的青春是永不消逝的,你永远是少年,你是天上最美的神,你若没有双角[130],你的头就像少女的头。你征服了东方,一直到辽远的恒河和黑人居住的印度。尊敬的神啊,彭透斯亵渎你,你把他杀了,手持双刃板斧的吕枯耳戈斯[131],你也杀了,你把厄特鲁利亚的水手们都抛到海里。你用明亮的辔头和彩色的缰绳套在一对山猫的颈上拉你的车;后面跟着一群女信徒和半人半羊神,还有一个老人,喝得醉醺醺的,拄着一根拐杖,走路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揪住一头驼背驴。你所到之处,青年人欢呼着,妇女们同声喊叫,击鼓声、铙钹声、悠扬的木笛声,响成一片。
唯有弥倪阿斯的女儿们呆在家中,不参加庆祝。她们在不应该做家务事的时候,纺羊毛、捻毛线,织布并且强迫婢女们工作。有一个女儿一面用拇指灵巧地抽着线,一面说:“别家妇女抛弃了家事,在这所谓的节日去凑热闹,我们信奉的是帕拉斯[132],她才是真神,让我们一面用手做着有用的事,一面说闲话儿消遣这漫长的时候儿多好。我们每人轮流说个故事,别人听着。”姐妹们都同意,就请她先说。她想了一想,这么些故事说哪个好呢?原来她知道的故事很多。她拿不定主意是否说你——巴比伦的得耳刻提斯[133]——的故事,按叙利亚的传说,你后来变成了一条鱼,浑身长了鳞甲,在池子里游来游去。她又想说得耳刻提斯的女儿的故事,据说这女孩儿后来变成了一只白鸽,在一处城堡上结束了生命。她又想说一个女仙用符咒、药草把许多童子变成默默无言的鱼,最后她自己也变成鱼的故事。她又想说原来结白果的桑树后来怎样沾了血渍结出暗红果实的故事。她觉得最后一个故事最好。这个故事,一般人还不知道。她一面纺羊毛,一面说道:
“皮剌摩斯和提斯柏[134]这两个——一个是最俊美不过的青年,一个是东方最可爱的姑娘——比邻而居。他们居住的城市周围都有砖墙,据说是色米拉米斯[135]所建。因为两人贴邻而居,因此相识,日久发生了爱情,很想结为眷属,无奈双方父母禁止。但是两人心中的爱情的火焰是父母所不能禁止的。虽然没有人给他们传递消息,但是他们用点头或用手势来交谈。他们愈是这样把火焰压下去,火力愈是炽热。”
“两家住宅隔着一道墙,在当初修建的时候墙上便留下一条裂缝。多少年来都没有人发现这条裂缝,但是有什么东西是爱情的眼睛所看不见的呢?这道裂缝就被你们这两位情人第一次发现,从这里互通款曲。从这条裂缝里你们的情话轻声地、安全地经常往返传递。时常提斯柏站在一边,皮剌摩斯站在另一边,每人倾听了对方的谈话之后,就对墙说:‘可恨的墙!你为什么把有情人隔开呢?你让我们彼此拥抱,对你来说又算得什么呢?假如这种要求过分,打开一点让我们接吻总可以吧!但是我们承认我们还是很感激你,你使我们之间居然还有一线可通,使我们的话可以吹到情人的耳朵里。’他们两人各在一方就这样说了一些无补于事的话,等到夜晚,彼此告别,每人吻吻墙壁,但是亲吻却透不过去。”
“第二天清晨,隔夜的星光已经隐退,太阳已经把草上的露水晒干,他们又来到墙边。他们彼此轻声叹息,发出怨声;随后他们就决定当天夜晚人静以后,设法瞒着家人逃出门外,出来以后再逃出城去。他们为了防止在荒野中彼此不易寻找,就约定在尼努斯[136]墓前会面,藏在树荫底下。原来在这地方有一棵大桑树,结满白色浆果,附近有一泓清泉。两人觉得这计划不错,这一天过得好像特别慢。终于太阳落在西方海中,黑夜又从这里升起。”
“提斯柏轻轻把门打开,在黑暗中逃出了家,并没被人看见,脸上蒙着纱,如期到了墓地,坐在约好的桑树下。爱情使她胆子大起来。但是不提防来了一只雌狮,它刚吃完一头牛,嘴里还滴着血,口渴得紧,走到泉边喝水。巴比伦的提斯柏在月光下远远望见,两脚发软,连忙向一个土洞逃去,匆忙之中把自己一件外套跑落在地上,狮子豪饮了一阵,止住了口渴,便回到树林去,偶尔看见地上一件衣服(穿衣服的姑娘早已不在),就用血口把它扯烂。”
“过了一会儿,皮剌摩斯来到,看见尘土中有野兽的足迹,立刻脸都吓白了。继而他又看见了外套,沾满血渍,便喊道:‘为什么两个情人注定要在一个晚上牺牲呢?我们两人之中,她应该比我活得长才对;罪过都在我身上。可怜的姑娘,是我把你害死了,是我叫你深更半夜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而我自己又没有先到一步。你们这些藏在山里的狮子,来吧,用你们凶狠的牙把我身体撕碎,把我这有罪之身吞吃了吧!但是仅仅祈求死亡,未免太懦弱了。’他拾起提斯柏的外套,来到约定会面的树下。他不住地吻着这件常见的衣服,他的眼泪把衣服都洒湿了。他对衣服说:‘让我的血也把你沾湿了吧。’说着,他从腰间拔出宝剑,就向自己腹部扎去,随后鼓着垂死的勇气,把宝剑从滚热的伤口中抽出来。他仰面倒在地上,血滮得很高,就像腐朽的铅管上漏了一个小洞,水从这里嘶嘶地向外冒,直射到空中一样。桑葚上也喷着了血,变成了暗红色,树根吸饱了血,使得高挂在空中的桑葚更加发紫了。”
“提斯柏这时心有余悸,但是又恐怕她的情人来了找她不着,便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她的眼睛四面寻找情人,她的心也全在情人身上,她恨不得把经历过的危险立刻告诉他。她认得这个地方,也认得这棵桑树,但是桑葚的颜色使她困惑。她开始怀疑。她正在迟疑不决的时候,忽然看见地上有血,有人在抽搐,她倒退了一步,脸色白得像蜡,浑身像微风吹拂的海浪一样抖动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死者正是她的情人,她急得直捶打自己的臂膀,扯自己的头发,又连忙抱住心爱的人,眼泪直淌进伤口,与那血液混而为一。她吻着他冰冷的嘴唇,放声大哭:‘皮剌摩斯,是哪里飞来的横祸,把你一把从我手里夺走。皮剌摩斯,回答我啊!是你最亲爱的提斯柏叫你呢。你听啊,抬起头来吧!’皮剌摩斯听到提斯柏的名字,张开了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她,又合上了。”
“随后她又看见自己的外套,和一把宝剑的象牙空鞘,便道:‘不幸的人,是你自己的手、是你的爱情,把你杀害了的。我的手也一样勇敢,也能做这件事;我也有爱情。爱情会给我力量来戕害我自己。我决定跟你一道死,人们将会说我把你引上死路,又来陪伴你了。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不,连死亡都不能把我们分开。我们两人的可怜的父母啊,请求你们答应我们一件事:忠实的爱情和死亡把我们结合在一起,请你们不要拒绝我们死后同穴。桑树啊!在你们的树阴下现在一个人躺着,很快就有两个人了。请你保持我们的爱情的标志,永远让你的果实带着深暗的颜色,表示哀悼,并纪念我们两人的流血死亡。’她说完就把宝剑对准自己胸口下面扎去,向前扑倒。可怜宝剑上她情人的热血还未冷却。她的请求感动了天神,也感动了双方父母。桑葚一熟,它的颜色就变成深红,他们两人焚化以后的骨灰安放同一只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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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尔斯和维纳斯偷情被揭露
她说完,过了不久,留科诺厄开始讲故事,其他姊妹们静静地听着。她说:“别看太阳神,他的光明普照众星,他也是爱情的俘虏呢。我们就来说说太阳神的风流事吧。据说就是这位神第一个发现玛尔斯和维纳斯偷情的事的,他第一个亲自看到一切。他看到此事,大不以为然,就告诉了女神的丈夫、朱诺的儿子武尔坎,还指点给他看他们偷情的地方,武尔坎听了,一阵发晕,手上正打着的铁也滑落了。他立刻用细铜丝打了链条、几张网和钩子。细得眼睛都看不见,连最细的羊毛也比不过它,甚至连房梁上垂下来的蜘蛛丝也比不了它。这些网做得只要轻轻一碰,稍微动一动,就把人黏住。他巧妙地把它张在榻上。当他的妻子和她的情夫一起躺到榻上,她丈夫巧手精制的网,就把他们网住,两人还正在如胶似漆地拥抱着呢。武尔坎立刻把象牙的双门打开,把各位天神请了进来。两个搅在一起睡在榻上,丑态毕露,有一位爱说笑的天神说,他也情愿丢这种丑。天神们一阵大笑,这件事在天上一直传为新闻。”
【4标@】【190-270行】
日神的爱情故事
“但是维纳斯却忘不了揭发她隐私的日神,她也照样惩办他;日神既然不成全她的好事,她也照样破坏日神的好事。日神啊,你的俊秀的容貌、你的风采、你的射向四方的光芒,对你有什么用呢?你发出的火光照射着大地,而你自己心里却有另一种火在燃烧着,你本应眼望着万物,你却只看着琉刻托厄一个人,你的眼睛属于全世界,现在却只盯住一个姑娘。你不到时候就从东方升起,过了时间你还没有落入西海,老看着她,迁延时光,把冬天的白昼拉长。有时候,你失去了光芒,你心里有病,影响了你的光明,你一发暗,凡人的心里就恐慌起来。你发暗,不是因为月亮走到了你和大地之间而把你遮没,是爱情使你黯然失色,你的心思只在她一个人身上,其他的姑娘你都不想,像什么克吕墨涅啊,罗多斯啊,还有喀耳刻[137]的美貌的母亲啊,还有克吕提厄[138],这克吕提厄,你虽然看不起她,她还在想着和你一起生活,就在此刻她还怀着沉痛的创伤呢。琉刻托厄使你忘记了多少旧爱。琉刻托厄的母亲是美丽的欧吕诺墨,是产香国最美的美人,但女儿长大之后,她的美貌超过了母亲,就像她母亲超过所有其他女子一样。她的父亲俄尔卡姆斯统治着波斯各城市,从贝鲁斯王传到他是第七代。”
“在西天之下,是日神牧马的草场,这里,马吃的不是草而是长生不老的食粮,马在一天劳动之后就靠这来滋补疲倦的躯体,准备第二天工作。在马吃着仙粮,黑夜值班的时候,日神扮成欧吕诺墨的样子来到了琉刻托厄的闺房。只见琉刻托厄和十二个女奴在灯下摇着纺车纺细羊毛。他吻了姑娘一下,就像母亲吻自己疼爱的闺女那样,说道:‘我有件秘密的事,女奴们,你们出去,别让一个做母亲的说件私事的权利都没有。’女奴们遵命走了,当她们走完,一个见证人不留,日神说:‘我是司掌岁时的日神,我照见万物,有了我,大地上的一切才能看得见,我是宇宙的眼睛,请你相信我,我喜欢你。’姑娘一听吓坏了,两手发软,纺锤和梭子掉在了地上。她一骇怕,反显得更美了。日神不多耽搁,立即显现了真身,恢复了原来的光彩。姑娘见这突然的显现虽很害怕,但早被日神的光彩所征服,毫无挣扎地忍受了日神的暴力。”
“这却引起了克吕提厄的嫉妒,因为她对日神的爱在她心里还没有被克制住,出了个情敌,更激起她的怒火,于是就把这件偷情的事张扬了出去,还把这件不体面的事告诉了姑娘的父亲。父亲气得发疯,尽管女儿求他,举起双手指着太阳说:‘是他强迫我的,我并不愿意’,但是父亲还是无情地把她埋进深坑,上面还堆上一个大沙丘。日神用他的光芒把沙丘扒开,开出一条路,好让姑娘埋在土里的脸伸出来,但是可怜的姑娘已经变成没有生命的尸体,压在厚厚的黄土下,抬不起头来了。据说,这位驾着飞奔的骏马的日神,自从法厄同死于天火之后,还没有如此悲哀过。他想用日光的力量使她冰冷的躯体恢复体温,看看她能否再活,但是无情的命运挫败了他多次的努力。他用香露洒在她身上,洒在地上,不住哀哭,最后说道:‘你总有一天会伸出地面的。’立刻,那经过仙露滋润的尸体就化了,周围的土也湿漉漉地散发出香气,慢慢地一株乳香穿过土地扎下根去,上面穿破土堆冒出了新芽。”
“至于克吕提厄,虽说爱情引起她的悲痛,悲痛促使她去乱说,情有可原,但是日神再也不去亲近她了,他对她的爱从此结束。因此她日渐消瘦,由于失恋而神魂颠倒。她不耐烦和女仙们来往,白天黑夜坐在光秃秃的地上,衣服也不穿,光着头,头发也不梳。她九天不吃不喝,只用露水和眼泪充饥,也不离开那地方。她只是望着日神的脸,当他从天上经过的时候,她的脸一直跟着日神转。据说她的两条腿牢牢地长在了地上,她的肤色一部分变得苍白,她的身体变成了一棵苍白的草,但有的部分是红的,面部变成了花,很像紫罗兰。她的根虽然扎得很牢,她却永远面朝太阳,她的形体虽然变了,她的爱却始终不渝。”
【4标@】【271-388行】
萨尔玛奇斯和赫尔玛芙罗狄特斯的故事
留科诺厄说完,她说的故事离奇,姊妹们听得入神,有的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有的说真神是无所不能的。但是巴克科斯不属真神之列。姊妹们安静下来之后,大家让阿尔奇托厄说。她一面织着布,梭子在经线里穿来穿去,一面说道:
“那些听熟了的故事,我就不说了,像伊达山上的牧羊人达佛尼斯[139]的爱情故事,有个女仙出于嫉妒把他变成一块石头,因为妒火烧起来是很难忍受的。我也不讲西通[140]的故事,西通一反自然规律,具有双重性别,一会儿男,一会儿女。我也不讲刻尔米斯[141]的故事,他原先是朱庇特幼年时的最忠实的朋友,现在变成了金刚石;还有阵雨所生的枯瑞忒斯[142]的故事;还有克罗库斯和斯米拉克斯[143]变成小花的故事。我来给你们讲一个你们爱听的新鲜有趣的故事。”
“我要讲的是为什么萨尔玛奇斯泉的名声不好,为什么这泉水不能增强人的体质,相反人的身体接触到这泉水就会变得虚弱无力。这里面的缘故,无人知晓,但是泉水有这种作用却是尽人皆知的。墨丘利和维纳斯生了一个儿子,让水仙们在伊达山的山洞里抚育,他的脸长得非常像他的父母,一认就能认出来。从他的名字[144]也可以看出他的父母是谁。当他刚过十五岁,他就离开抚养他的伊达山,因为他喜欢到那些没有到过的地方去走走,去看看那些没有见过的山川,他热衷于游览,所以也不感觉疲劳。他甚至来到了吕西亚[145]的各城市和邻近的卡利亚人居住的地方。在这里,他看到一片池塘,池水清澈见底。这里既没有沼泽芦苇,也没有水草,也没有水刺儿草,就是一池清水。但池塘周围却长着一圈嫩草和长青草。有一个女仙住在这儿,这位女仙不习打猎,不会张弓,也不练奔跑。人们都知道她是奈那斯水仙中唯一不跟随狄安娜女神的一个。据说她的姊妹们常对她说:‘萨尔玛奇斯啊,拿起梭镖来,要不就拿起五彩的羽箭来,打猎去,不要老闲着,锻炼锻炼,调剂一下。’但是她既不拿起梭镖,也不拿起五彩的羽箭,也不用锻炼来调剂她的悠闲,她只在她自己的池塘里沐浴她那美丽的身体,不时地用黄杨木梳梳她的头发,在那一平如镜的水面上看看自己怎样打扮才最美。她有时候裹着一件透明的长袍,躺在软绵绵的草地或软绵绵的树叶上休息,有时候摘花消遣。正巧在她采花的时候,她忽然看见了那少年郎,她看见了就想要他。”
“她很想走过去,但是她先不过去,先镇定一下,上下打量一下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面容,认为看上去很美了,然后才过去对他说:‘少年,你简直配称得上是位天神,你若真是一位天神,你也许就是朱庇特吧;你若是凡人,那你的父母可真是好福气,你的兄弟可真幸福,如果你有个妹妹,那她真是最幸运的人了,还有那喂你奶的奶娘。但是,比谁都幸福的,最最幸福的是她,就是那个将和你订终身的姑娘,就是你肯娶的那位姑娘,如果你已经有了这么一位姑娘,那么让我偷偷地与你相爱,若还没有,那么就让我做你的新娘吧,让我们结婚吧。’她说完,那少年的脸涨得通红,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爱,但是他脸一红,越发显得标致,就像阳光下树上挂着的苹果的颜色,又像染了色的象牙,也像月蚀时的月亮,银白色下衬出红晕,人们敲着铜器帮它但也无能为力。那女仙不住地恳求他至少像兄妹一样吻她一下,还去搂他那象牙似的头颈。少年喊道:‘住手,不然我就跑走,离开这地方了。’萨尔玛奇斯这下害怕了,她说:‘你别走,我把这地方让给你。’说着,她就假装离开,但是她仍然回头观望着,最后躲进一座灌木林,藏在里面,蹲下来窥探。那少年以为现在他已是独自一个,无人看见,就在草地上走来走去,把脚尖去蘸那惹人喜爱的水,然后又把脚伸进水里,直没过脚腕。这清冷喜人的水立刻使少年陶醉,他把轻软的衣服从苗条的身体上脱下。萨尔玛奇斯看到,不觉发呆,像着了魔似的,欲火在心里燃烧,连眼睛也像在冒火,就像耀眼的日神的光轮从镜子里反射出来光芒一样。她简直迫不及待,恨不得马上快活一番,恨不得马上和他拥抱,简直有些遏制不住自己的疯狂了。那少年用手掌拍打着身体猛地跳进了水中,轮流划动两臂游泳着,在透明的池水里,清晰可见,就像有人把一个象牙雕像或白色的百合花放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一样。女仙高喊道:‘我胜利了,他是属于我的了。’说着也把自己的衣服抛到一边,跳进了水里,少年挣扎,她把他抱住,少年躲她,她却直管吻他,用手抚摩他,拍他的胸,尽管他很不情愿,姑娘却从这边,从那边,黏住他不放。最后,尽管他拼命挣扎想要逃脱,但是她像一条蛇似的把他缠住,就如那鸟中之王捉住的一条蛇,它把蛇捉到天上,但那蛇虽然高挂在半空,却仍缠住老鹰的头和爪,还用自己的尾巴去绕那老鹰的展开的翅膀;又像那常青藤缠绕住大树,或像海底的章鱼捉住了一条小鱼,紧抱着不放,它的触角从四面把小鱼包紧。阿特拉斯的后代[146]竭力抵抗,拒绝满足女仙希望得到的快乐,但是她毫不放松,整个身体好像和少年粘合在一起了。她说:‘你尽管挣扎,你这坏东西,你跑不了了。天神们,请你们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把他和我分开或把我和他分开,不要让那一天到来。’天神听到了她的请求,因为他们两个的身体已经合而为一了,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一张脸。就如接枝一样,接枝人看到两棵树长成了一棵树,一起生长成熟,同样这两个人的身体紧紧抱在一起,已经不是两个身体,既不能叫做男身,也不能叫做女身,看来男女都不是,又都是。”
“少年赫尔玛芙罗狄特斯见自己跳进池子里时是男身,池水把他变成半个男人,四肢也变柔弱了,于是他伸出双手,用已非男子的声音喊道:‘父亲啊,母亲啊,我现在的名字是你们的名字拼起来的,请你们答应我一件事,让跳进这池水的男人,出来的时候变成半男人,让他一沾着水立刻就变得软绵绵的!’他的父母很感动,答应了他们那阴阳人儿子的请求,把这可怕的魔力赋予了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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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倪阿斯的女儿们变成蝙蝠
阿尔奇托厄讲完故事,姊妹们还是不停地做工,不把巴克科斯和他的节日放在眼里。忽然间一阵嘈杂的手鼓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到她们耳朵里,夹杂着弯角风笛声和铙钹声,空中散发出没药和番红花的香气,最不能令人相信的是,她们织机上的经线变成绿色,垂着的布变成了常春藤,一部分变成了葡萄藤,原来的纺线变成了卷须,沿着经线长出了葡萄叶,一串串鲜艳的葡萄可以和紫红挂毡比美。这时白昼已过,正是昼夜难分的时刻,忽然间整座房屋好像在震动,油灯大放光明,红色的火焰把整座建筑照得通明,鬼影般的野兽嗥叫着,姊妹们在烟火弥漫的房子里乱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想在不同的角落避一避那火和光。就在她们寻找荫蔽的时候,她们纤弱的四肢上长出一层薄膜,这薄薄的翅膀把两臂包住。她们的原形是怎样失去的,因为天色已暗,她们无从知道。她们在空中飞翔靠的不是羽翮,而是靠一双透明的翅膀,她们试图说话,但由于她们身体已经缩小,所以声音也极小,她们就这样用她们微弱的吱吱声来倾吐哀怨。她们最爱往来于庭院中,不到树林里去,她们厌恶天光,只在黑夜里飞翔,她们的名字就是取自“黄昏”。[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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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诺陷害阿塔玛斯和伊诺
巴克科斯的神灵从此在忒拜无人不知,无人不谈,他的姨母伊诺更是到处宣扬这位新神的巨大的威力。伊诺在她的姊妹行中是唯一本人没有什么痛苦经历的一个,只有她的姊妹们的经历引起过她的痛苦[148]。她跟前有子女,有丈夫阿塔玛斯[149],尤其是有一位神做她的养子[150],所以她十分骄傲。朱诺看在眼里,难以忍受,于是自言自语道:“我情敌[151]的儿子有本事把迈俄尼亚的水手们变成鱼,推到海里;他有本事让母亲把自己亲生儿子撕成碎肉;他能让弥倪阿斯的三个女儿长上翅膀,而我朱诺却什么事也办不成,只能空难过,空流眼泪,消不了恨。这情况能叫我满意吗?我的本领就这么一点点么?我要向他学习该怎么办,即使他是敌人,也应该向他学习。通过彭透斯之死,他已充分表明,甚至过分表明了一个人疯狂起来能干出些什么。我为什么不让伊诺也受刺激而发疯,在疯狂之中步她姊妹们的后尘呢[152]?”
有一条下坡路,阴郁的杉木林把它遮得十分幽暗,它穿过无声的寂静,通向地府。斯堤克斯河的死水散发出烟雾,新死的、已经接受过葬礼的鬼魂都要经过这里下到地府去。这是一片灰暗、阴冷、荒凉的广阔地带,新鬼到此不知哪里有路可以通往地府的都市,通往冥神狄斯的阴森的宫殿。狄斯的都市有一千条大路可通,各处城门都是敞开的,就如大海接纳大地上所有的河水一样,这地方也接纳一切灵魂,人再多也不嫌它小,成群的人到来,它也不感觉人多。在这里,那些没有躯体骨肉的苍白的幽灵游荡着,有的拥到市场,有的聚在冥王的宫中,有的仿照他们生前那样在做手艺活。
朱诺离开了她天上的家,不辞辛苦来到这里,为了解恨消怒,她是肯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的。她一进地府,踏上门槛,门槛经不住她圣躯的分量,发出呻吟之声,阴府的守门犬刻耳柏洛斯抬起它的三个头,同时叫唤了三声。朱诺就呼唤夜神所生的三姊妹,可怕而无情的复仇女神。她们正坐在地狱紧闭着的花岗石大门前,梳着她们的乌黑的蛇发。她们见朱诺在雾影之中出现,认出是她,就站起来迎接她。这儿的地名叫“恶人居”,提堤俄斯[153]躺在地上,占了九亩地的面积,把自己的腑脏掏出来让老鹰去扯;还有坦塔罗斯[154],他老喝不着水,头上的树也永远躲着他;还有西绪福斯[155]永远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推,而石头推上去了又滚下来;还有伊克西翁[156],老在旋转,好像在追赶自己,又像在逃避自己;还有贝利德斯[157]因为大胆把堂兄弟们杀死,在不停地劳动,把打到的水又丢失掉。
朱诺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尤其注意伊克西翁[158],然后目光又转向西绪福斯,并指着他说:“为什么兄弟之中只有他在此受着无穷无尽的惩罚,而阿塔玛斯这么骄傲——他和他老婆从来就看不起我——却住着富丽的宫殿?”她又讲了一番为什么恨他,为什么到这里来的理由,以及她打算做什么。她要的是,把卡德摩斯家族推翻,要复仇三女神去挑动阿塔玛斯犯罪。她请求三女神帮她的忙,又是命令,又是许愿,又是祈求。朱诺说完,提西福涅[159]甩动了她那已经很蓬乱的白头发,把遮住她脸的蛇甩到脑后,说道:“不必长篇大论绕着弯儿说话了,你吩咐我们做的事,我们一定做到,离开这不可爱的国土回到你的美好的天上,呼吸些新鲜空气去吧。”朱诺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当她刚踏进天堂,陶玛斯的女儿伊里斯[160]就用净水洒在她身上驱除污浊。
无情的提西福涅毫不怠慢,拿起蘸过血的火炬,穿上还在淌血的红袍,腰里围上一条蛇,出了家门。随伴着她的有“悲哀”、“恐惧”、“恐怖”和脸面抽搐的“疯狂”。她到了埃俄罗斯[161]府邸门前,据说门柱吓得晃动起来,橡木双门失去了光泽,阳光也退避三舍。伊诺见此异象非常害怕,阿塔玛斯也非常害怕,准备出走,但是复仇女神这祸星挡住了去路。她摊开双臂,臂上还缠着蛇,用力甩了一下头,头上的蛇群,经她这一震,嘶嘶地叫唤起来,有的伏在她肩上,有的绕在她胸口,又是嘶叫,又是喷毒血,又是闪动着舌头。复仇女神随后从头发里拔下两条蛇来,举手把毒蛇向她的两个俘虏投去。两条蛇在伊诺和阿塔玛斯胸前乱爬,还对他们喷毒气,但是他们身上不见伤痕,受到残酷打击的是他们的头脑,此外,复仇女神还随身带着各种毒液,如刻耳柏洛斯的唾沫、水蛇许德拉的毒水,还有奇异的幻象、盲目的健忘、罪孽和眼泪、狂热的杀机,这些她都用新鲜的血和绿毒芹汁搅拌,放在铜镬里煮过。阿塔玛斯和伊诺站着发抖,复仇女神就把这致疯的毒液倒在他们胸上,一直渗进丹田。然后她举起火把快速地转动着、挥舞着,一圈又一圈,火越来越旺。朱诺的使命已经胜利地完成了,复仇女神又回到狄斯的空荡荡的领域,解下缠在身上的蛇。
埃俄罗斯的儿子阿塔玛斯立刻疯病发作,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喂,你们大家快在这树林里撒网呀!我刚才看见这儿有一头母狮子,还带着两只小狮子。”他疯狂地追踪自己的妻子,就像她是一头野兽一样。他的儿子雷阿尔库斯伸着小手正在笑,他一下就从孩子母亲的怀里夺了过来。像甩链子似的在空中转着圈甩了两三遭,然后狠狠地往硬石头上一摔;那母亲也激动起来,也许是因为难过,也许是因为毒性散发,嚎咷大叫,失去了理性,披散着头发,跑出家门,两只裸露的胳臂抱着小儿子梅利克尔塔,一面喊着:“吼唉[162],巴克科斯。”朱诺听见她喊巴克科斯的名字,笑了,说道:“但愿你的养子能给你带来幸福!”在海边上有一块高高的岩石,下面被海水冲出一个洞穴,雨淋不着洞里的海水,岩石的顶笔直,俯视着下面开阔的大海。伊诺因疯狂而气力倍增,一跑就跑到岩石顶上,毫无畏惧地、一往直前地,抱着孩子跳进了大海,海水经此一击泛起了一团白浪花。
维纳斯看见自己外孙女遭受冤屈,非常心疼,就向她叔叔海神涅普图努斯撒娇道:“海神涅普图努斯啊,你的权利仅次于天帝,我想求你办的是一件大事,不过请你可怜可怜我的亲人吧,你亲眼看到他们跳进了无边的伊俄尼亚海,请你把他们也收做海神吧。大海应当对我多少表示一点感谢,因为当初我就是从神圣的大海深处,从水花里出生的,我的希腊名字[163]至今还显示着我的来历呢。”涅普图努斯点头表示同意,把伊诺和她的儿子的凡骨除去,赋予他们可敬的威仪,重新给他们取名,给他们新的形体,新封的神就叫帕莱蒙,他的母亲就叫琉克托厄[164]。
伊诺的侍女们跟踪寻找她,走了很远,看见岩石上她留下的最后的痕迹,她们毫不怀疑她已死了,于是深深恸哭,哀悼卡德摩斯家族的不幸。她们捶胸,扯散头发,扯开衣襟;她们大骂朱诺不公平,对待自己的情敌太厉害。朱诺不能容忍她们的指摘,说道:“我要叫你们也永远记得我的厉害。”她说到做到。伊诺的一个最忠实的侍女说道:“我要跳海,跟王后一块去。”但她刚准备跳,她就已经不能动弹了,牢牢地粘住在岩石上,自己也变成了石头。另一个侍女正要再一次捶胸痛哭,忽然觉得两臂僵硬了;还有一个偶然把手伸到海水里,也变成了一个石头人,手还伸向海里;还有一个正在扯自己的头发,她的手指,人们可以看到,也忽然变硬了。凡是原来是什么姿势,变成石头之后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有的还变成了鸟,这些鸟一度曾是忒拜女子,至今仍在那池塘上展翅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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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德摩斯夫妻变蛇
阿革诺耳的儿子卡德摩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小外孙已变成海神。但一系列的不幸和伤心事已使他难以承受,又见到许多迹象,都迫使他离开这座他亲手建造的城市,好像是这座城市的晦气而不是他自己的命运在逼他似的。于是他长期到处流浪,终于和他一起流亡的妻子[165]来到了伊里利亚。两人身遭不幸,加以迟暮之年,心情沉重,不由追想起家族早年的命运,谈话之间,又重温起自己受的苦。他说:“我当初用长矛扎死的那条蛇是神蛇吧?那时候我刚从西顿回来,我把蛇杀死之后,把蛇牙播到土里,长出一茬人来。如果天神为此动了怒,毫不含糊地对我报复,那么我求他让我也变成一条蛇,拖着一条长身子吧。”话没说完,他果然已变成一条拖着长身子的蛇了,他觉得皮肤变硬了,长出了鳞甲,身体变黑了,上面还出现许多蓝绿色的花斑。他的前胸倒伏在地上,两条腿并成了一条,愈往下愈细,最后变成一条尖尾巴。他的两臂还没有变,因此他伸出双臂,眼泪从他仍然保持着的人面上流下,喊道:“来啊,我的可怜的妻,来啊,在我还没有完全变了的时候,趁我还有手,蛇还没有全部占有我的时候来摸摸我,来握握我的手吧。”他很想再多说几句,但是他的舌头突然裂成两半,说不出话来,他竭力想再诉诉苦情,但发出的是嘶嘶的声音,他天生的说话能力只剩下这么一点了。他的妻子捶打着自己袒露的胸呼喊道:“卡德摩斯,你稍留一会儿,不幸的人哪,抛掉这妖形。卡德摩斯,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脚、你的肩和手、你的脸色、你的脸,都到哪里去了,就在我说话的当儿,一切都不见了。天神啊,你们为什么不把我也变成同样的一条蛇呢?”她说完,那蛇就舔她的面颊,钻到她的温存的胸前,好像很熟悉的样子,那蛇又是拥抱她,又是和从前那样绕住她的头颈。凡是在场的人(他们还有随从)个个都吓呆了。但是她只管抚摩着那蛇的光滑的颈,突然间,她也变成了蛇,两条蛇盘绕在一起,不一会儿双双爬走,躲进附近的树林去了。现在他们和从前一样,既不避人,也不伤人,他们还记得从前是人,所以是很温驯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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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耳修斯和安德洛墨达的故事
但是他们虽然变了形,他们有一个外孙[166],这对他们是个极大的安慰,他征服了印度,印度信奉他,希腊也有他的庙,信徒很多。只有阿耳戈斯的阿克里西俄斯[167]——阿巴斯的儿子,他和巴克科斯本是同宗,他反对巴克科斯,关起阿耳戈斯的城门,拿起武器抵抗他,不承认他是神裔。他同样不承认珀耳修斯[168]是朱庇特的儿子,珀耳修斯的母亲达那厄因受金雨而怀孕生了他。但是真理的力量是巨大的,阿克里西俄斯很快就后悔既不该冒犯了巴克科斯神,也不该不承认自己的外孙。现在那位神明已经被请上了天堂,而这位英雄[169]正在天上展开双翅,穿过清空,沙沙地飞着,拿着他那值得纪念的胜利品——蛇发妖,当珀耳修斯飞过利比亚沙漠上空时,墨杜萨[170]头上的血滴落下来,落在地上,变成各种不同的蛇。因此利比亚这个国多毒蛇,从利比亚,他被不同方向的风在空中吹到这边吹到那边,就像一朵云一样。他从高空望着下面的陆地,离他真远啊。他飞遍了全世界。他看见瑟缩的大小熊星三次,他三次看见伸出脚爪的巨蟹。时而风把他吹到西边,时而又把他吹回东方。看看天色已晚,他怕夜间飞行不便,就在西方的边界上,属于阿特拉斯的疆土上降落。他想在这里略事休息,等候晨星燃起黎明的火焰,等候黎明引出白昼的车辇。这是阿特拉斯的地方,他是伊阿珀托斯的儿子,身躯壮大,没有人比得上他。他统治的地方在世界的边缘上,包括西海,也就是日神驾着车马,在一天劳累之后去休息的地方。他有成千的牛群,成千的羊群,这些牲畜在草原上倒也无拘无束。周围也没有邻国来骚扰他。他有一棵树,上面的叶子都是金的,金叶下还藏着金枝金果,珀耳修斯对他说:“朋友,我不知道你是否尊重别人的出身,不过我告诉你,我的父亲是朱庇特,你也许喜欢英雄事迹吧,那你一定也会喜欢我。我求你允许我在这儿借宿一晚。”但是阿特拉斯想起从前帕耳那索斯山的正义女神忒弥斯曾向他转达神谕说:“阿特拉斯,你那棵树上的金子总有一天会被人抢走,抢金子的是朱庇特的一个儿子。”阿特拉斯唯恐此话应验,就在果园周围砌了一堵大墙,把一条大龙放在园内看守这树。凡有陌生人到来,他一律把他们从自己土地上驱走。因此他也对珀耳修斯说:“滚开滚开,不然的话你就要遭殃;你所吹嘘的英雄事迹、你的那位朱庇特都救不了你。”他不仅动口,而且还动起武来,想把对方推出去,但是对方一面用好言陈述自己的情况,一面坚决不退。但是他的气力比不过阿特拉斯——谁又能和阿特拉斯比力气呢?——因此说道:“好吧,你既然连这样一点方便都不肯给我,那么让我用这个来表示我的谢意吧。”说着,他转过脸去,用左手举起墨杜萨的头。[171]立刻,巨人阿特拉斯就变成了一座大山。他的胡须头发变成了树,肩膀两臂变成了山脊,他的头变成了山峰,他的骨头变成了石头。他每一部分都变得硕大无比——天神啊,这也正是你们的旨意呢!——结果,整个天穹和上面的无数星辰都支在他的头上了。
不久风神埃俄罗斯把风关在坚固的监牢里,明亮的晨星已经升到天空,把人们唤醒,好去工作。珀耳修斯把放在一边的翅膀绑在两只脚上,把弯刀插在腰间,迅速地破空而去。他飞过了无数部族的上空,最后他望见了埃塞俄比亚,即刻甫斯[172]的国土。在这里,不公正的阿蒙命令人们把无罪的安德洛墨达献出,来赎她母亲的失言之罪。珀耳修斯看见她两臂绑在粗硬的岩石上,除了她的头发在轻风中微微飘动,除了热泪沿着两颊簌簌地流着以外,他真以为她是座大理石雕像呢。他一见这情景,不觉生了怜惜之意,好像痴了一样。他被她非凡的美丽迷住了,险些忘记在空中是要扇动翅膀的,待他落到姑娘身旁之后,他说:“你不应该身上带着这条锁链啊,你该带那种用来拴住一双情侣的锁链啊,请你告诉我这个国是什么国,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锁在这里。”最初她一言不发,因为姑娘不敢和男子谈话。她想用手遮住羞怯的脸,但是她的双手被缚住了。她的眼睛还能运转自如,但是眼睛涌出了热泪。他不住地恳求她,她又怕他疑心自己在掩盖自己的什么过失,因此就照实告诉了他自己叫什么,这是什么国,她母亲又怎样不该夸耀她的美貌。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海上发出一声巨吼,从远处大海中冒出一只大海怪,漂在水面上,向这边游来。姑娘失声喊叫,正好姑娘的父母也在旁边,父亲悲痛,母亲都疯癫了,两人都极可怜,而母亲更是可怜。他们也救不了她,只有捶胸痛哭,抱住锁在石头上的女儿不放。
这时这位过路人就说道:“哭的时候还多着呢,得赶快救她才好。我是朱庇特的儿子,我母亲被囚,朱庇特变了一阵金雨下凡生了我,我战胜了蛇发的墨杜萨,我能振起翅膀,敢于乘着天风飞翔,我想娶这位姑娘,做你们的女婿,我认为我应当比别人更配得上她,除了这些好处之外,我现在还打算替你们做一件事,假如天神也赞助我的话。我的要求就是,如果凭我的勇敢我把她救了,你们答应把她给我。”姑娘的父母接受了这条件——谁能拒绝呢?——求他拯救女儿,还答应把国土作为妆奁。
看,海怪已经来了,就像一艘快艇,艇上的桨手两臂冒汗划着它,破浪前进,这海怪用力向前涌进,海水沿着它的两腰分开。很快它就游到离开岩石不过一箭之遥的地方。这时青年珀耳修斯纵身一跳,离开地面,升上云端。海怪看到海面上有人影,就狠命向影子扑去。这时珀耳修斯就像神鹰看见有花斑蟒蛇在田野里晒太阳一样,嗖地一声从后面飞下去抓它,又怕蟒蛇回头用毒牙咬自己,就用自己的尖爪扣进蟒蛇的鳞甲包住的脖子——珀耳修斯就这样头朝下,风驰电掣似的,从空中飞下,从上面向怒吼着的怪物进攻,把一把弯刀从刀尖到刀柄全插进了它的右肩。
海怪受到重创,一会儿冒出海面多高,一会儿又没进海里,一会儿就像被一群狂吠的猎犬所包围的野猪一样转来转去,珀耳修斯靠自己能飞,躲过怪物的张开的大口。只要是怪物身上暴露的部分,他就用弯刀砍去,一会儿砍它长满海螺的脊背,一会儿砍它的腰,一会儿砍它那尖瘦得像鱼尾的尾巴。海怪口中吐出水来,里面夹杂着深红色的鲜血。这时珀耳修斯的翅膀被水花溅透,愈来愈重,不敢多飞了。他看见海里有一块礁石,当波浪平静的时候它就凸出海面,当波浪激荡的时候便被海水淹没。他就落在这礁石上,用左手抓住礁石的边沿,用右手不住地向怪物的要害剁去。这时岸上响起一片喝彩鼓掌的声音,直冲向众神所在的天界。姑娘的父母高兴万分,以女婿之礼相待,称他为救命恩人,王朝的砥柱。
姑娘解脱了锁链也走了过来。他付出一番劳力的原因是为了她,他付出劳力得到的报酬也是她,人们提来海水,他把胜利的双手在水里洗净,他怕墨杜萨的蛇发头颅被沙石擦伤,就在地上铺了一层树叶,又在树叶上铺了一层海藻,把墨杜萨的头颅安放在上面。刚从海里捞出来的海藻还是活的,毛孔很多,吸进了妖怪头颅的精气就变硬了,枝干也都僵死了。海仙又取了些海藻来试验,也变为僵硬,她们很是高兴,就把这些枝干撒在海里,好让它们繁殖。因此直到今天珊瑚还保有这种性能:当它在海里的时候,它的枝干是柔软的,一着风就会硬化,变得像石头一样。
珀耳修斯用草皮砌了三座祭坛,左面祭墨丘利,右面祭你,女战神,中间一座祭朱庇特。他宰了一头母牛祭女战神,宰了一头小雄牛祭墨丘利,宰了一头大公牛祭你,最伟大的神,珀耳修斯只要安德洛墨达作为他的功劳的报酬,不要什么妆奁。婚姻之神和爱神摇着火把在前引路,火里添上许多异香,房屋上挂起了花环,到处是竖琴、箫管和歌唱之声,表达着愉悦的心情。两扇大门敞开,但见一座金光灿烂的大殿,殿里摆下了丰盛的筵席,刻甫斯的王公贵戚都来参加宴会了。
筵席完毕,酒神有丰富的赏赐使大家心情畅快。珀耳修斯就问起国中的人情风俗,问起国中的人民,人民的习惯和精神面貌。国王回答了他,也问道:“珀耳修斯,请你也告诉我们,你怎样运用你的神勇,你用什么方法,取得墨杜萨的头颅呢?”珀耳修斯回答说在寒冷的阿特拉斯山下有个地方。四围都是岩石,保卫得非常严密。在入口的地方住着两姐妹,她们是福耳库斯[173]的女儿,两人共用一只眼睛。正当这只眼睛从姐姐手里递到妹妹手里的时候,珀耳修斯就巧妙地偷了过来,然后他又走了半天,也找不着路在哪里,走过荆棘丛莽和坎坷的怪石,终于来到了戈耳工们的住处。他四面一看,田野里、路旁边到处都是看了墨杜萨的脸而变成了石头的人和兽。他自己也在左手握着的铜盾里望见了墨杜萨的可怕的形象。[174]他等候墨杜萨头上的蛇睡熟了,墨杜萨自己也睡熟了,就一刀把她的头砍下,墨杜萨流的血就变成一对飞马,珀伽索斯和克律萨俄。
珀耳修斯又叙述了他经历过的许多冒险事迹,都是真有其事的。他说他曾飞过高空,看见过什么海、什么国、飞过些什么星。他说完之后,大家静静地等候他说下去。但是在座有一位贵族就问他,为什么墨杜萨三姊妹,只有她的头发是蛇。客人回答说:“你所问的问题是很值得一谈的。就请你听听其中的缘故吧。她原来是个最美的姑娘,许多人都希望要娶她。她周身无处不美,而最美的是她的头发。这是有一个见过她的人告诉我的。据说有一次在女战神庙里,海神涅普图努斯把她奸污了。女战神连忙回过头去,用盾牌遮住了自己的纯洁的眼睛。为了给这姑娘以应得的惩罚,女神就把她的头发变成了一堆丑恶的蛇。因此直到今天,女神的盾牌上还刻着许多蛇,用来恐吓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