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古风』

◎本人为诗四不

不书无病呻吟语，不写无情堆砌句。

不作无聊游戏词，不行无趣寻常路。

◎咏镜兼题昆社八月社课

吾有旧镜，失手碎之。以胶纸修补，而一指为碎片所伤，血迹凝于镜面。今吾将离家千里，此镜徒然蒙尘，不知他年归后，相认与否。

何须金玉镂，本是寡薄身。瘦损应怜我，温莹曾羡君。无心竟分破，积岁枉蒙尘。胶纸埋光色，血丝生泪痕。湔磨成后事，错认梳洗人。

◎我有花与酒

我有花与酒，问卿肯来否？

卿言若有诗，一生随君走。

诗酒未尽欢，又折章台柳。

怜卿区区怀，依依挽罗袖。

切记爱良辰，归时莫消瘦。

江湖山水长，我亦飘零久。

无心爱良辰，空对花与酒。

欲寄断肠诗，和泪难书就。

我悲应胜卿，总将长夜守。

冬去复春来，青镜容颜旧。

经年事事休，梦尽黄昏后。

花酒再无人，余生诗半首。

◎庭中有榕树

庭中有榕树，郁郁如浮云。

五月生凉气，光景忽不真。

上有鸟雀吆，下有鸡犬巢。

父坐石阶上，将书与我教。

母立持羹饭，香去数里迢。

书声何朗朗，炊烟何飘飘。

不解书中意，但思碗里肴。

夏至月上迟，流萤若星子。

无赖卧母膝，绥弄细叶枝。

母为执葵扇，发风如游丝。

葵扇一摇摇，抚我歌悄悄：

“船儿摇复摇，摇到外婆桥。”

梦呓千家诗，梦醒忽已了。

我令父母老，我亦别总角。

忧我心劳劳，少年何轻佻。

今岁返故里，故里应未老。

门锁不能开，石阶生绿苔。

不闻读书声，不见炊烟升。

立阶抚榕树，徘徊望前程。

树有常青日，人无再少时。

老树应怜我，何故知觉迟？

◎秋雨辞

萧萧微雨萧萧秋，垂垂晚色垂垂眸。

并肩伞下浑无语，檐声滴答自悠悠。

落花簌簌似幽咽，不教踏碎不肯休。

忽然笑指旧风物，原是年少好风流。

君亦曾潇洒，我亦曾无忧。

街东老槐不知岁，街西江水日夜流。

街南酒肆香十里，星月初出灯如昼。

街北学堂新识君，从此忘怀第几秋。

斜阳淌下青石板，乌鸦飞上过街楼。

单车譬如双飞箭，叮铃响彻小巷头。

偷舀蔗汁漏半勺，一签一串钵仔糕。

笑语渐作穿堂风，繁华吹落静悄悄。

老树清江空沉寂，荒屋历历草萋萋。

灯火稀零似风烛，青春暗随长街暮。

君将从此去，我仍从此顾。

君犹鹤脱笼，我作鱼游釜。

指尖缓缓凉，背影渐渐长。

眼光飘摇成枯叶，汽笛一声心火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