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明正德二年九月，顺天府西山大德寺出了一件大事，百岁高僧法明圆寂。当日清晨，法明着袈裟草鞋走到寺内一株玉兰树下，双腿盘坐，安然入定，直至日将落时溘然长逝，霎时院内幽香扑鼻，玉兰树竟在秋日开出一树莹白玉兰，视为奇观。花开七日后，秋风骤起，一树玉兰一夜之间落净，自此大德寺这株千年玉兰再不开花。

法明与大德寺的缘分始于永乐二十年春天。

永乐十九年，成祖迁都BJ。转过年，刚出正月，儒生柳长生启程到顺天府准备秋闱，到达京城已是三月初三。长生家贫，乡试要待到八月秋时，身上盘缠不够在同乡会馆客居五月之久，幸得乡人介绍，寻得西山大德寺禅房。禅房在寺庙后院，红墙绿窗，院中一株玉兰开的满树映雪，长生极爱这幽静地，便住了下来。日日心无旁骛，一心勤学。

一日深夜，长生因白日功课默诵不畅，心头烦闷辗转难眠，忽闻窗外隐隐传来琴声，推窗一望只见月下一白衣女子拂一乌木古琴，琴声清泠，听之如冰晶入脑，头脑从未有的清亮起来。长生未作打扰。此后多日，夜深后，白衣女子均在院中抚琴，直至进入四月，抚琴女子不再来，琴音也断绝了。长生常怅怅然等至深夜。委婉打听院中僧侣可听到深夜琴音或见过抚琴女子，竟无人知晓。

是年九月放榜，长生中得举人。第二年二月会试，长生高中会元，三月殿试，被钦点为状元。

连续多日各种庆祝之后，长生回大德寺收拾行李并与寺中方丈僧人致谢道别，当晚又留宿在寺中禅房。夜深，忽闻窗外琴音婉转，竟似伤痛之情，长生推门而出，见玉兰树下抚琴女子，仍是一身白衣，肤白胜雪，月光笼罩之下，周身仿若有莹莹微光。长生远远地做了一个揖，说“去年姑娘在此抚琴，我听了姑娘的琴声心绪清朗，正想有机会感谢姑娘，今日难得一见，可姑娘的琴声竟如此忧伤，不知为何事难过？”

女子望向长生，眼中盈着泪光，口中道“恭喜公子高中状元，我知公子心中难过，便也不自觉的难过”

长生楞在当地，自己正当烈火烹油之时，道贺之人应接不暇，皆以为他心中快乐，可是于无人处，自己的哀伤无人可知。长生自幼丧父，母亲一人勉励将他养大并教他读书，期间辛苦难与人言，而三年前母亲病故，母亲病故时长生还没有考取功名。现如今自己中的状元的风光无一至亲之人能够与之分享，一想到母亲辛苦一生未得到自己半分孝敬，也未能知道今日自己的成就，长生便心中难过。

长生被女子的一句话说破心思，木立半晌。当晚，长生梦到自己与母亲在玉兰树下重逢，将自己中了状元的好消息告知母亲，母亲含笑点头。第二日醒来，长生胸中格外开朗，推窗而望，院中昨日盛放的玉兰尽数落了。长生见院中雪白一片，愣愣出神。

永乐二十年秋，新中状元柳长生与宰相之女缔结婚约，只待次年开春完婚。

永乐二十一年春，柳长生因上书力陈朋党相争之弊端，触怒当朝多位权臣，被降为翰林院从七品检讨。宰相借女儿生病之由取消婚约。柳长生借住大德寺禅房月余。

永乐二十二年春，柳长生重任翰林院修撰。

宣德二年，柳长生任翰林院侍读学士。时年三十岁的柳长生，前途一片大好，翰林院一直是宰相储地，不出意外柳长生将大有机会进内阁。只是已是而立之年，柳长生却一直未婚配。人皆知他有一特殊习惯，每年三月都会在大德寺禅房住上一个月，京中人人猜测原委，无人知晓。

宣德十年，柳长生出家，发号法明，这一年候选内阁的名单里，柳长生的名字赫然在列。

2022年3月，西山大德寺，游人如织。一位导游带着一队游客走到一颗枯枝玉兰前说“这株玉兰树是大德寺镇寺之宝，已经有1500多年的年龄了，但是这株玉兰非常特别，传说在明朝大德寺一位高僧圆寂时，这株玉兰在九月突然开放，之后到现在五百多年间再也没有开放过，很多专家都研究过这株玉兰花，但是到目前还没有科学可以解释。”正在导游在讲解的时候，一个小男孩指着玉兰树的一枝说“妈妈，你看这树上有花骨朵儿呢”

男孩的妈妈不信，拉着男孩的手说“长生，导游姐姐刚说了，这树五百年没有开花了，你大概看花眼了吧？”

“没有花眼，你看，你们看”

顺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众人真的看到几个小小的花骨朵儿正在枝头含苞待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