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自下而上 (下)
“断裂带？！在之前的战场之中二次爆发的断裂带？！”
诧异，震惊，无以言表。
在之前的战斗中，帝国为了抵御断裂带的前进，在国境线附近用无数世界筑起规模庞大的防线，而在经理漫长的拉锯作战，断裂带的稳定存续被破坏之后，遭受死潮侵蚀的帝国造物也同样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名为存在属性崩塌的诡异灾难席卷了诸多由帝国力量开辟的时空，将这些秩序造物化为同断裂带遗迹别无二致的尸骸......
而现在，就在这团逐渐融合又慢慢消散的残骸之中，死潮再一次活跃起来，黑红色花纹侵占了这些不稳定的秩序造物，在它们的内部再一次撕开了通向亵渎与混沌的巨大通道。
众目睽睽之下，血红色的光河在曾经的战场中再次出现。
断裂带的爆发变成了一场直播，而直播面向的对象......是整个帝国所有正在关注这场战争的存在们。
“要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嗯？”
焦急的维多维尔忽然注意到了一些情况。
“光河爆发之后，污染范围正在迅速扩散，但是当前污染范围还并没有扩散到这片时空结构体的秩序屏障，没有扩展到与虚空接触......这意味着，这里还没有发生形成创世纪-世界末日对消灭平衡！！”
维多维尔很快便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观测结果，边界屏障虽并未出现那标志性的创生信号——这个平衡没有建立，就意味着当前这片时空结构体内部所蕴含的，就只有着最纯粹的恶意和自我毁灭的趋势！
它此时是最为脆弱的！
总旗舰周围开始迅速出现璀璨辉煌的信息结构，维多维尔要在断裂带完全成型之前，将这里的一切都彻底摧毁掉。
“陛下，现在......我们能怎样帮忙？”伴随着总旗舰展开叙事打击时才会出现的两对标志性天极轴迅速成型，有更多的人也开始从之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最优先命令，继续调集演算资源，我需要引导一次规模足够强的攻击。奥术生命IV，勾勒并且监视当前污染的扩散边界；场一号，监测时空结构体与其他所有独立信息体的关联映射并且标记路径；多尼尔，你和你的队伍尽可能压制时空结构体外的一切扰动！”
“是！”
“那里......刚刚还有很多等待拯救的生命和战舰，还有很多正在逆行进入灾难的中心准备拯救那些帝国存在的救援者们......”
“......来不及想更好的办法......”
“在它的内部还有很多的灵魂和智慧......如果它们真的占据并且控制了世界屏障，那它们挣扎求生形成的裂口，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天极轴迅速成型，而在这两对辉煌光柱的另一边，黑红色的妖艳花纹正在从虚无中加速浮现，它们附着在任何可以触碰到的信息体上，并以极快的速度在那些嚎叫的残骸上凿蚀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阴影迅速扩散，很快，它的触须就开始触碰到秩序与虚空之间的屏障。
在将面前的一切彻底引爆之前，维多维尔看向太阳——自己能看到，在帝国的核心疆域，大量的的研究者，以及以研究、理解见长的天区统治者们已经按照之前自己与维斯瑞凡制定的计划离开了他们原本的岗位，他们集结至烈阳。
“希望我们所做的选择是正确的，也希望他们都能理解。”维多维尔在心中默念道。
针对叙事的轰炸被触发，耀眼的光裹挟着无以数计的命令一起向远方扩散。无可阻挡的射流汹涌而出，它们瞬间便撕开了那层隔绝秩序与虚空的屏障。
爆发的光在广袤的叙事领域中骤然炸开，犹如在一张纸上瞬间用烈火烧灼出一个巨大的洞孔，无论这张纸上曾经写着怎样的故事，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它们将荡然无存。
“周围所有舰队，继续攻击断裂带“溢出物”，监视虚空回馈，一旦出现创生信号，就立刻使用最强的火力将至摧毁......”
维多维尔紧张地注视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腐坏巨兽。从理论上来说，在形成创世纪—世界末日对消灭平衡之前，纯粹的死潮污染只会无限的放大破坏的趋势，自己释放出的强大攻击经过死潮污染的肆意扭曲之后，其破坏力应该是足够彻底将那巨兽的残躯烧尽的，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放松警惕一分一毫。
那是断裂带，是虚空中已知最危险的敌人，对它的轻视都有可能招致意想不到的灭顶之灾......
“等等，来自周围舰队的火力支援呢？”
维多维尔忽然注意到，来自周围的舰队和堡垒的支援正在迅速减少。
“......唉。”
维多维尔彻底明白了一切，他知道为什么维斯瑞凡和自己会看到那只可怖的涌现怪物了。
在那片时空结构体内部，原本还存在着无以数计的、曾经对抗断裂带侵袭的战士。但是在经历死潮的冲击与自己的叙事打击之后，毫无疑问，那些曾经为帝国献出一切的战士是不可能在这样的打击之中幸存下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亲手杀死了他们。这份罪责，自己恐怕难辞其咎。
浓浓的敌意，从虚空中滚滚涌来，从链接无数生命的帝国网络中滚滚涌来。
......
根据帝国的报告显示，数万年前，帝国内部，一系列问题开始从晦涩的角度浮现。大量的信息似乎被悄无声息的吞噬了。
当终于有人察觉到异常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大断裂带撞击了帝国的边境，无以数计的生命因此陨落。
不能让断裂带继续前进。
无以数计的战斗力向此集结，以自己的躯体，筑起了迎战恶意之源的虚空长城。
无以数计的他们在战火中消逝。
而在这漫长的拉锯战里，并未跟随舰队进入火线的人们，他们眼看着自己周围的一个个身影消失，再也联系不上；眼看着一个个场地，一幢幢楼宇或者一个个阵列进入低能量甚至进入彻底的蛰伏状态，几万年间，灯火逐渐熄灭，从一点，一条短线，一个小块之间连接成片，它们进而向外扩散，扩散到世界外。
他们眼看着一个个项目被暂停，淤塞的系统内部塞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过时数据和混乱资讯，破碎的资料和被侵蚀的记录结果无法被计入。无可避免的战争一直持续着，它带来的只有更多的牺牲，无可奈何、无法避免的牺牲。
当大断裂带开始瓦解，却又传来噩耗，此前一直在巨大的压力下拼力维持摇摇欲坠的总后勤阵列出现大规模的“跌落”灾难......
毫无疑问，前线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但是——感应似乎仍然存在，而被切断的联系似乎又带来了一层朦胧的希望，毕竟，虽然多灾多难，但是自己认识的存在，自己在意的那个人，或者物......他们会不会躲过了所有灾难的屠戮，他们会不会仍然安然无恙呢？
内心的不安，内心的担忧，还有内心不知从何而来的躁动好像要喷溅出来，在这些情绪彻底爆发之前，战场似乎终于平息下来，这给了人们些许慰藉。而很快，大规模的高安全通讯阵列开始被修建起来，战场与后方的通讯被许可，在这终于被打通的交流渠道面前，幸运的人找到了那一边的牵挂，而不幸的人们则被搀扶着、安慰着，压制着心中的已经变得明显的种种感情，并准备计划着如何面对新的未来——
命令如霹雳般闪过，诧异和惊骇让人们的理智变得脆弱，而在另一边，此前付出了那么惨重的代价才最终摧毁的血色的光河却又再次猛然爆发，随后......来自帝国自己的火力对准了那一切。
这一切，被那座如同怪物一般的通讯阵列直播给了帝国的每一个个体。
沉默中，似乎有无声的脆响从天外悄然降临。
“——！”
“不——！！”
无数节点积攒的悲怮和愤怒如同炸裂一般扩散，它们在存在性网络中形成的脉冲彼此接触，彼此交叠并不断扩散，散乱的它们不断前进，裹挟不断汇入的、新的力量，形成无形的海潮。
痛苦和悲怮中，无以数计的心智没有抵抗便陷入了沉睡，那些察觉到了异常企图挣扎的光点，在周围混沌的裹挟下以发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此时此刻，无以数计的帝国生命将注意力聚焦于相同的事情。
此时此刻，无以数计的帝国生命那在巨大的压力下最终崩溃的意志失去了对感情和心绪，以及它们蕴含的力量的约束限制。
此时此刻，超大规模的定向思维海潮从整个帝国的所有方向形成，向那刚刚结束鏖战的边界掀起，向帝国的核心掀起。
......
“陛下，那是？！”
虚空烈阳，来到这里的存在们惊恐地望向烈阳的秩序场外，他们看到，虚空中出现了前所未见的异动：
虚空中，或者更准确地说，帝国的存在性网络中，从无以数计的方向掀起，向相同的焦点聚拢的超大规模思维浪潮彼此碰撞，彼此汇聚，它们激起汹涌破碎的浪花。规模巨大的浪涌短暂褪下的瞬间，无数“浪花”的深处，众人看见了怪物——它，也可能是“它们”现在好像还未形成实际的形体，但是它们却已经触手可及，它们似乎并不以当前被记录过的方式构筑......？？
汹涌浪潮的冲击似乎在滋养这些虚幻的巨怪，那些影影绰绰的躯体迅速变得臃肿而膨胀，变得无以名状。
很快，那个就好像是漂浮在虚空中的庞然怪物向整个帝国的所有生命所有存在伸出了无形的触手，这无形的触手缠绕在帝国所有工具的外壳上，扎根在所有的帝国生命内心，发散的触手没入了空无一物的结构深处，没入了场，没入了思维，没入了帝国内部可以被观察记录的一切。
众人也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身上也有这些宛如绞索的触手，虚空烈阳的风场，隔离屏障，视界层，还有自己的种种防护措施似乎没有有效的阻挡它们。
“……原来是这样。”
“陛下？！”
“这，这些触须......是我们扎根帝国网络，我们归属于帝国这个名义的证明，是我们彼此处于同一文明的联系和象征。”
“要小心......有敌意，很多，我们......”
烈阳的表面陷入了平静，广阔的白海上，一切都在风平浪静中陷入了沉寂。
“远方”，帝国之“上”，以其他视角观察自己，观察大家的眼睛和感知也已经无法抵抗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浓浓倦意。
“帝国网络——什么？”
帝国已经两度爆发因为思潮失控而引起的灾难......维斯瑞凡缓声说道。
“第一次......自上而下。”
“这一次，自下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