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汉献帝移驾许都
献帝身陷绝境,孟德师出有名。迁都河南许郡,曹魏大业初成。
这几句开场诗已然把意思全都说清楚了。曹操进京勤王,保着汉献帝刘协刘伯和迁都河南许昌,从这时候起,曹魏大业开始建立了;从这时候起,汉朝不姓刘,就该姓曹了。所以说,曹操兵进洛阳勤王是非常成功的一件事。前文书说了,曹操占的头一个天时是兖州破黄巾,得了三十万青州兵;第二个天时就是进京勤王。董卓也进京勤王,为什么失败?董卓不能跟曹操比。董卓是奉大将军何进传的檄文诏书,指挥人马进京勤王,借机会夺取朝中的势力,而且董卓残暴不仁。至于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祸乱朝纲,就更不用比了。曹操则不然,曹操进京勤王,不是劫驾,而是保驾。本来曹操在山东,眼望都城,窥伺九五,结果机会来了,而且是皇上下的诏书,名正言顺带着二十万大兵进京勤王,能不成功吗?又赶上汉献帝在洛阳饥寒交迫,没吃的,没喝的,没权力,连正经睡觉的地儿都没有,这时曹操来了。曹操的人马到了洛阳,战败李傕、郭汜,汉献帝封他为司隶校尉,假节钺、录尚书事。大队人马扎在洛阳城外,董昭奉天子之命来见曹操,建议他迁都到河南许昌。这对曹操太有利了,对汉献帝太没利了。本来刘协到了洛阳之后马上改年号为建安,是希望在洛阳定都,使天下重新安宁,从这儿开始再崛起,国家再昌盛。但董昭这一建议正中曹操下怀,因为洛阳不归曹操管,许昌归曹操管,上人家的地盘就不如回归自己的地盘了。曹操第二天马上见汉献帝请示,说洛阳已然没法儿修葺了,荒废了,而且转运粮食很不方便,但到了许昌,要粮有粮,要钱有钱,由鲁阳运送粮草也非常方便。汉献帝没办法。同时董昭给杨奉、韩暹写了信,安慰安慰,让他们别再参与朝政了。汉献帝答应了,曹操这才保着刘协迁都。所以说曹操的第二个天时占得太好了。从这时开始,汉献帝就得听曹操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要挟着天子来命令天下诸侯,大权在握。
曹操保着汉献帝离开洛阳没多远,迎面来了一支队伍,正是杨奉拦住去路,大将徐晃徐公明催坐下马,掌中大斧,上前叫战。许褚与徐晃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输赢胜败。曹操在阵中就看上徐晃了:这员上将怎么归杨奉了?要是归我多好啊。“来,鸣金收兵。”曹操的人马撤回来了。回到营中,曹操问计于众文武,如何收降徐晃。行军从事官、谋士满宠满伯宁往前一迈步:“主公,我跟徐晃徐公明有一面之交。如果您真爱他,我扮成小卒,今夜晚间趁虚混入杨奉的大营去见徐晃,劝他前来归降主公,同创大业。”“好,那就请伯宁辛苦一趟。”“遵命。”
书不说废话。满宠满伯宁回到自己的寝帐,改扮成一个小卒。满宠可不好改扮,因为他是个大胖子。要是像梁彦说的徐方(《明英烈》中的人物,身材矮小),就好办了,“噌”,蹿进去了;小矬子郅君章(《东汉演义》中的人物)也行。这位可不行,满宠是个大胖子,长得还挺富态,乔装改扮,想办法混到杨奉的军中。等摸到徐晃的寝帐,什么时候了?天已然晚了,军营中已然掌上灯光了。满宠蹑足潜踪来到帐帷这儿,掀开一看,徐晃在桌案前秉烛而坐,点着蜡灯,一只手扶桌案,另一只手捋长髯。干吗呢?沉思。书中交代,徐晃不是没有头脑。今天在两军疆场跟许褚许仲康杀了五十个回合,然后曹操突然鸣金了,那么如果今天打了胜仗,杨奉劫回皇上来,自己应该怎么办?助杨奉劫驾,对还是不对?徐晃是个有头脑,有心胸的人,一直在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突然灯影一晃,抬头一看,从帐门口走进一个人来,徐晃慢慢可就站起来了。满宠满伯宁迈步走到徐晃面前:“故人别来无恙?”“哎呀,先生莫非是山阳满伯宁吗?”“正是。”“来来来,请坐。”徐晃心想:两个人虽是朋友,但没什么深交,现在两军阵前满宠突然夤夜之间来见我,他可是满肚子的学问,干吗来了?
徐晃张嘴就问:“先生这是从何处而来?”“公明将军,今天在两军疆场见你跟曹公手下大将许褚大战五十回合,心有所感,有一言必须面对将军陈述,所以今夜冒死而来。”“哦……”徐晃一捋胸前的黑胡须,两只眼睛看着满宠,听明白了:冒死而来,他肯定是曹操手下的人,肯定是为曹操而来。“既然有话,就请伯宁先生讲在当面。”“公明将军,你胯下马,掌中大斧,纵横天下,无人能敌,而且将军名声在外,在万岁驾前立下了汗马功劳。你有这么大本事,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在杨奉、韩暹手下为将?他们不是立业之主啊。再说,而今曹公要保万岁迁都到河南许昌,曹公乃天下英雄、立世之主,谁不知道他礼贤下士,爱才如命啊?公明将军,两军疆场曹公见你武艺高强、人品出众,不忍派将伤你,所以才鸣金收兵。回到营中之后,特命我前来相约,请公明将军身入曹营,与其共成大事。不知公明将军意下如何?”
您看,说话也得会说,得看对方是干什么的,看对方爱听什么。满宠满伯宁说话就很有分寸。徐晃听完这番话,“沉吟良久”,这是《三国演义》原文。徐晃低头一想:我胯下马,掌中大斧,上阵临敌是大将之勇,自己怎么回事儿还不知道吗?满宠责备我不应该在杨奉、韩暹手下,他们不是立业之主。确实,韩暹原来是白波帅,现在等于流寇;杨奉原来在李傕手下身为骑都尉,他们折腾不出什么来,成不了大事,我在他们手下为将,可惜了。满宠说得对,而今曹操率领大队人马进京勤王,保着当今万岁迁都,曹操手下文有谋臣,战有武将,礼贤下士,名扬四海。现在曹操爱我,如果说他想要置我于死地,就算我再勇,曹操手下有的是能人,不管用计策,还是用武力,打算要我徐晃这条命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儿。之所以曹操不忍派将伤我,就是要收降于我,共成大事。
徐晃徐公明知道满宠说得对,但徐晃是个正人君子,大仁大义。徐晃想了半天,长叹一声:“唉!伯宁先生,你说得太对了。可我在杨奉、韩暹手下已然很长时间了,他们是主,我是臣,相处好几年了,不忍离之。”这就是徐晃的仁义所在。我知道他们两个人成不了大事,可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我不忍离开。“哎。”满宠站起身形,往前走了两步,手扶桌案。“公明,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意思是告诉徐晃:“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得看这个人可保不可保,他能不能当你的主人,你能不能做他的臣下。按现在话说,您得看看这个公司的董事长怎么样,我应不应该保他,帮着他创事业。要是遇到可保的主人,你不保,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满宠紧跟着又说:“公明,大丈夫在天地之间,要想成名于天下,可要三思而后行。”又催了一句。徐晃点了点头:“好吧,愿从伯宁先生之言,前去投奔曹公。”“好。”徐晃想明白了。
甭说徐晃,就说现在的孩子从小念书,已然没什么寒窗之苦了。当然,远在山区,家里条件不好,又要伺候爹妈,又要打工上学,那还是很苦的。但大部分在城里生活的孩子,都是爹妈哄着,上学开车送,放学开车接,没什么寒窗之苦。念完小学念初中,念完初中念高中,然后爹妈把房子都卖了,供他出国。有心之人学得了博士,回来创业。创业创业,要想创下一番事业,不能糊里糊涂就创业,您得知道自己适合干什么,应该干什么,瞄准市场如何运作,怎样才能创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创出事业,我做董事长;做不了董事长,但我有技术,那我就可以保着一个人,为他的公司服务,凭能耐让这公司发达,让人家都知道这公司缺了我不成,我是这公司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大丈夫要有志气,没志气活着干吗呀?爹妈给送出去了,在外头逛一溜够,钱花完了,回来了:“妈,我海归。”海带吧!(注:包袱儿)这爹妈也真是吃饱了撑的。现在这样的爹妈真不少。我在新加坡有个好朋友,一对夫妻,男的帕金森病;女的英文非常好,在广播公司广告部工作。当初我在“丽的之声”说书,她是公司里英文最好的。两口子省吃俭用,买的大房子,养活个儿子,送他上美国。这儿子说:“我喜欢音乐。”嗬,架子鼓什么的都买齐了。打电话找他找不着,满世界玩儿去,最后也没毕业。既然你学音乐,那创作的曲子给我寄来一个,也不知道他上哪儿抄一个,反正他妈他爸也不懂。这一大摞谱子,还给我看呢。一年、两年、三年……老要钱老要钱,两口子把大房子卖了,剩下小房子;小房子也卖了,最后剩下个两居室。男的帕金森病,死了;女的呢,丈夫死了,又老跟儿子着急,最后得癌症也死了。孩子回来了,没吃的没喝的,现在当保安呢。所以说大丈夫活在世上,闯荡事业,不能辜负国家,不能辜负父母,最起码也得对得起自己,总不能白来世上吧?
徐晃徐公明明白,自己从小练功,投明师访高友,十八般兵器件件精通,两军疆场上阵临敌打仗,我能立下汗马功劳。但是我保谁?杨奉、韩暹没出路。满宠这一说,徐晃脑海中有了曹操的形象:我跟着曹操能够闯荡事业,我也能成为曹营中一员大将,让天下人皆知我徐晃徐公明。因为徐晃很清楚,自己不是立业之主。有的人糊涂,说我想当董事长,可您没那么大本事,就别当。自己有多大本事,必须要审时度势。提起审时度势,我这人也爱管闲事儿。看北京电视台评论国足,主持人也不知道怎么介绍的,说应当“审时度(dù)势”,这还是北京电视台体育频道,前些时候说中国足协有些领导人“身陷囹圄(lìng wù)”。我真有心去见见台长,跟他说说:“您好好培养培养他们吧,这些主持人应该提高文化水平。”我们说评书的念错了,马上就改。现在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素质都在提高,自个儿应该干什么,心里得知道,得明白。
徐晃徐公明想明白了,站起身形:“伯宁先生,我愿随公前去扶保曹公。”“好,既然如此……”满宠满伯宁把声音放低了:“公明,能不能就此取杨奉、韩暹的性命,提头面见曹公,立此盖世之功?”“啊?”徐晃一听,不由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以臣弑主,大不义也,吾决不为。”这要是吕布,就干了,吕布当时就去。“您等着我,我去提溜人头。”然后去找杨奉、韩暹,“噗,噗”,把人头砍下,提溜过来,跟着满宠走了,那是吕布。咱们说的是徐晃。徐晃说得清楚:我是臣,他是主,我可以离他而去,合则留,不合则去。但你让我杀了他们去保曹操,那我可不干,这不是大丈夫应该办的事。所以您听《三国》,也得看这人的品行。关云长在曹营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张辽张文远,另一个就是徐晃徐公明。徐晃的人品好,大丈夫之所为。现在距离三国年代已然近两千年了,人们的头脑越来越复杂。比方说从这个公司跳到那个公司,把这个公司的机密掏出来往那边一送,然后在那边得一高薪,这样的人还真有。所以说徐晃徐公明是大丈夫。“若如此,不敢从也。”你要是让我办这事儿,我就不去了。“哎呀,我也是试探公明,公真义士也。请。”“好,略候。”
书不说废话。徐晃徐公明带着十几个心腹,预备好马匹,跟满宠离开杨奉的这座大营,走了。时间不大,杨奉就得报了:“徐晃带着手下心腹离营而去。”“怎么走的?”“来了个胖子,当兵的,有点儿面生,进了徐将军的寝帐。两个人嘀咕了半天,后来就一起走了。”“哦……”杨奉气坏了,马上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拴扎什物,全身披挂整齐,点齐五千精兵。“追!”“徐晃,你哪里走!”当兵的手里举着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夜如同白昼,老远就看见了。徐晃听见声音一回头,还没说话呢,就听四面八方“叨叨叨”,炮声响起来了。杨奉一勒马,再往前看,曹营的兵将从四面八方就围上来了,自己面前一支人马,当中大旗之下,曹操全身披挂,掌中一口宝剑。“杨奉,曹某在此等候多时了。杀!”“叨叨叨”“杀呀……”“哗……”曹兵往上一涌,曹操手下十几员大将直扑杨奉。杨奉没办法,打不过,只得拨转马头,带着兵将找到韩暹,两个人走了。哪儿去了?投奔袁术去了。曹操如何处置杨奉、韩暹,后文自有交代。满宠带着徐晃来到曹操面前,甩镫离鞍下马,跪倒在地。曹操下马相搀,然后共同回营,厚待徐晃,徐晃从此就保了曹操。您看,这书说得多快,这叫“有书则长,无书则短”。至于徐晃将来立下什么功劳,咱们慢慢再说。
就这样,曹操带领人马也没再去追杨奉、韩暹,保着汉献帝刘协来到了河南许昌。到了许昌之后,造皇宫殿宇,立宗庙社稷,盖省台司院衙门,修城郭府库。刘协刘伯和有了宫殿,升殿办公,这时曹操可就变了,我曹操要独掌朝中大权了。曹操这回不用请示皇上,自封为大将军、武平侯。大将军,顾名思义,在朝中掌握大权,尤其是兵权,位置在三公之上。尤其是东汉末年,大将军的权力非常大,可以调动全国军马。曹操封自己为大将军,朝中赏功罚罪,都由曹操一人处理。谁有功,谁有罪,应当怎么办?我曹操说了算,这就叫一人当政。曹操手下的人都有官职,第一大谋士荀彧荀文若封为侍中、尚书令。前文书说过,侍中就是伺候皇上的,在皇上的身旁左右,可以随便出入宫禁,皇上的起居饮食他都知道,而且能替皇上做主。您想,在皇上身旁,又是曹操的人,他权力小得了吗?尚书令前文书已然讲过两回了,尚书台如同今天的国务院,录尚书事相当于国务院总理,尚书令就相当于常务副总理。皇上有权的时候,你听皇上的;现在受命于掌权者。谁?曹操,曹操可以直接指派他,那他就是曹操安插在皇上身边的侍中、尚书令,出入宫廷,掌握朝权。荀彧的侄子荀攸被封为军师。这一点得解释解释。原来我都糊涂,后来查阅了许多历史资料,我才知道,军师的级别是很低的,五品。诸葛亮身为军师,都说诸葛军师诸葛军师,其实这就是一个爱称,军师没有多大的权力;诸葛亮的官职实际是军师兼中郎将,军师中郎将,后来是丞相录尚书事,光一个军师可没多大权力。荀攸就是军师,五品。
曹操把荀彧、荀攸安排好了,然后是郭嘉。曹操最喜欢的就是年轻有谋的郭嘉郭奉孝,给他立了一个官职,叫司马祭酒;刘晔刘子阳被封为司空掾曹。您要查历史资料,这两个官职都是曹操设的,而且不叫司马祭酒,叫军师祭酒或军谋祭酒。实际这两位就是参与军谋,给曹操出主意的。另外,曹操立毛玠、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就是管理农业的。曹操曾说过:“要不是我安定天下,得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曹操掌握中原大权后,广屯田,兴水利,办义学。曹操设的典农中郎将,其中任峻就是搞屯田的;毛玠既是战将,又是谋士,和任峻一起为典农中郎将,催督钱粮,将来屯田的事情就交给任峻了。程昱程仲德也是谋士,被拜为东平相。给曹操出迁都主意的董昭,还有一个叫范成的,被封为洛阳令。大胖子满宠满伯宁是许都令,也就是许昌国都市的市长。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身为将军,吕虔、李典、乐进、于禁、徐晃都是校尉,许褚和典韦是都尉。
曹操手下文有谋臣,战有武将,从这时开始,朝廷大权归于曹操。正如开场诗所说,曹魏大业从这时开始就形成了。而曹操独断专行,你汉朝的皇上就得听我的。就像后来隆中对划分天下大事,诸葛亮跟刘备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以争锋。”你不能跟曹操打,打就打败仗。刘备刘玄德在没见着诸葛亮以前,有点儿兵就跟曹操打,结果打一仗败一仗,后来实在没办法,到荆州投奔刘表。自打见着诸葛亮,刘备听了诸葛亮的话,才发展起来。按照诸葛亮的政治路线、军事路线、经济路线,刘备刘玄德才谋得三分之一的天下。如果刘备老听诸葛亮的,历史恐怕就改写了。后来刘备在西川当了皇上,不听诸葛亮的了。尤其关云长,坐镇荆州,不听诸葛亮的,结果失败了。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刘备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虽然家里是卖草鞋的,但终究是汉高祖的二十一世玄孙,胸怀大志;但关云长和张飞就不一样了。张飞是个财主,为什么张飞鞭挞士卒?他之前揍人揍惯了。关云长呢,是个纯粹的农民,但他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他看不起士大夫,你有文化,你是知识分子,他看不起你,对诸葛亮都有抵触情绪。所以关云长没事儿的时候,秉烛达旦,在灯下观书。看什么书?喜读《春秋》。为什么?补充文化知识。张飞就不一样了。关云长傲上而不忍下,底下人不欺负;欺强而不凌弱,你比我横,我跟你干。张飞不是,喝醉了酒鞭挞士卒。出身不一样,脾气也不一样,但这两个人是真听刘备的,刘关张义气长存。
曹操封完官职之后,把手下所有谋士、战将全都请来,大家给曹操施礼,然后往两旁一退。曹操一抱拳:“众位将军、列位先生,现在万岁已然迁都到许昌,大事已定。而今曹某所担心的就是徐州。想那刘备刘玄德带着关云长、张飞,由打平原县到徐州,陶谦陶恭祖把徐州让给了刘备,刘备坐镇徐州,但他并不是实授徐州牧。一个小小的平原县令管理徐州,掌握大权,曹某心实不甘。再加上吕布胯下马,掌中画杆方天戟,借陈宫之谋,趁我兵发徐州之时,抄了我山东老家。我回到山东之后,倚仗众位先生出谋划策,众位将军战场杀敌,把吕布战败,吕布逃到徐州投奔了刘备。现在我已探明,吕布在沛县屯兵,和刘备成为掎角之援。众位将军、列位先生,徐州是战略要地,倘若刘备跟吕布勾结在一起,进攻许昌,终为后患。我想除去吕布,除去刘备,不知众位有何妙计?”
这些武将还好说,只知道曹操要灭刘备,要灭吕布;而这些谋士心里都明白。为什么曹操的心里老惦记徐州?您看,哪部评书差不多都要说到徐州,徐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曹操在山东兖州起事,兖州前边就是徐州。曹操现在在许昌,兖州如果出了事儿,对于曹操是很大的威胁。如果徐州归了曹操,前有徐州,后有兖州,打起仗来曹操就不会腹背受敌,所以曹操必须要把徐州拿过来。什么替父报仇,骂刘备,都是瞎掰,从曹操的战略思想上说,必须要把徐州拿下来。现在是谁管理徐州呢?刘备。刘备可不是朝廷封的,是陶谦陶恭祖三让徐州,陶谦把徐州让给刘备的。吕布打了败仗去徐州投奔刘备,现在在沛县屯兵。吕布好惹吗?胯下赤兔千里马,掌中画杆方天戟,天下第一的武将,再加上陈宫之谋,现在又加上刘关张弟兄,刘备也不是好惹的呀。徐州要粮有粮,要饷有饷,要兵有兵,跟小小的平原县可不能比。刘备跟吕布勾搭在一起,那是我曹操的心腹之患。倘若两个人势力养成,要来打我许昌,怎么办?必须灭之。
荀彧刚要说话,大将许褚挺身而出:“主公给我五万大兵,兵发徐州,取刘备、吕布项上人头,献于主公。”荀彧荀文若说:“许将军,你虽然勇猛,主公给你五万大兵也不难,但你要知道,刘备不好惹,且吕布武艺超群,又有陈宫之谋。五万大兵到了徐州,将军有勇缺谋,不见得能够得胜而归。”“啊?看不起我?”许褚不爱听了。荀彧说得好:你有勇无谋。曹操马上用手一指:“慢慢慢,仲康少待。文若,莫非还有良策?”“主公,我有一条计策,叫‘二虎竞食’之计。”“哦,何为‘二虎竞食’之计?”“主公,陶谦死了,把徐州让给了刘备,刘备虽然坐镇徐州,但不是朝廷所封。吕布兵败,刘备虽然把他留下了,让他在小沛屯兵,但刘备并不踏实。您可以奏明皇上,请皇上传旨实授刘备徐州牧之职,那刘备必然感激您;同时您写上一封书信,派人秘密送给刘备,信中写明让刘备把吕布杀了。如果刘备杀了吕布,吕布一死,刘备坐镇徐州,没有勇士相辅,您再去灭刘备就好办了;如果刘备杀吕布没有成功,吕布反把刘备杀了,那也去了您一个心腹之患,您再出兵,吕布必然孤立无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谁死了对您都有好处。这就是‘二虎竞食’之计。”竞争的竞。曹操一听,一挑大指:“文若,‘二虎竞食’之计妙,照计而行。”
第二天,曹操跟汉献帝一说,汉献帝就得点头答应,封刘备为征东将军、宜城亭侯,领徐州牧。然后曹操又给刘备写了一封信,让刘备把吕布杀了。然后曹操找了一个心腹之人,让他领了路费,陪着天子的近臣,捧着诏书,带着手下人等由打河南许昌出发,遘奔徐州前去传旨。
刘备刘玄德这时挺高兴。为什么?坐镇徐州,谁要敢打我,这儿还有吕布呢。再加上二弟关云长、三弟张飞,孙乾、陈登、糜竺,老百姓丰衣足食,徐州挺踏实。听说皇帝定都河南许昌,刘备心有朝廷,正想往朝中递贺表,庆贺朝廷迁都、万岁安康。这时,手下人进来了。“使君,天使到。”“哦?摆设香案接旨。”戏台上就是这样演的,“嗡儿了哇”“哇了嗡儿”,跪倒在地,天使一传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书以简洁为妙。天使传完旨意,刘备一听,实授徐州牧可了不得。原来是陶谦给我的,现在朝廷封我徐州牧,由打平原县令一下子成了徐州牧,牧就等于太守,徐州这块地盘就归我刘备了。还有征东将军、宜城亭侯。要不怎么后来刘关张弟兄徐州失散的时候,关云长跟曹操土山约三事,其中头一件事,降汉不降曹;二一件事,要我大哥刘备刘玄德征东将军、宜城亭侯的俸禄,好奉养我二位皇嫂,就因为朝廷确实封过。刘备接完旨意,摆上酒宴款待天使。丰丰盛盛的酒宴摆好了,斟酒布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陪着天使来的这位曹操的心腹把信拿出来了。“使君大人请看,这是曹大将军给您的书信。”“太好了,太好了。”刘备伸手要接,这位把手又缩回来了。“慢着。刘使君,您此次实授徐州牧,天子又封您为征东将军、宜城亭侯,您可要知道,这是曹大将军在陛下面前进言,是曹大将军之力。”“哦……我明白,明白明白。我知道曹大将军对我非常好,我先看看这封信。”这才把信递过去。刘备打开书信一看,脸上没表情。这要让我看,我就哆嗦了:让我杀?杀谁呀?手无缚鸡之力。人家刘备这个人,历史上都已经定性了:喜怒不形于色。
要想做到这一点可不简单。您看王玥波,一说就急,那不是喜怒不形于色,没那么深沉。梁彦还有点儿,其实梁彦是假的,心里没什么,胆儿小着呢。我们这群人当中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的是贾建国,就门口卖茶,卖瓜子儿的这位;年轻的是李菁。李菁这人高兴您看不出来,生气您也看不出来。我到年虚岁七十四了,李菁比我小一半儿,他和玥波都是属马的。我跟玥波打好几次牌了,他打牌精着呢,在那儿指挥牌局,有他在,我们老伴儿就拘不了锅儿(指把其他三家儿的钱都赢过来);没他在,我们老伴儿净拘锅儿,我们叫傻打。我们打的是锅儿牌,一锅儿一百多块钱,就是玩儿,前边都输干净了,最后一把和了,钱还回来了呢。我跟李菁就打过一回麻将,李菁真邪性,干锅儿了,脸上没表情。当然,他现在有的是钱,也不在乎这个,是吧?那也跟人性有关系。后来我说:“李菁,你老没叫儿(指听牌)啊?”“不是。”他把牌一推:“您看我这牌,‘捉五魁’的‘一条龙’,都成好了(指已经听牌)。”嘿!他上家和了,上家是我那胖干儿子(指玥波)。如果上家不和,他伸手一提溜,我一看牌,真是五魁(指伍万)。“捉五魁”的“一条龙”,这要和了得多少钱?可您看他脸上,没表情。我再往旁边一看,我们老伴儿也没表情,就这么瞧着。我一琢磨:这爷儿俩,二号刘备、三号刘备,喜怒不形于色。玥波就不行。“哎,娘,您留这个。您瞧见没有?不能让他拘锅儿。”我们娘儿俩这儿瞎折腾,没人家有深沉,心里都有数着呢。李菁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刘备刘玄德也是喜怒不形于色,高兴看不出来,难受看不出来,着急也看不出来。像接着这封信,杀不杀?我杀得了吕布吗?谁去杀?如果不杀,曹操又让我杀,怎么办?起码他得有想法吧?刘备面无表情。这位也不知道刘备喜怒不形于色,还瞧着呢,察言观色,我得瞧瞧他听不听曹大将军的。看了半天,他都想过去掐刘备两下儿,有神经没有啊这位?您就说刘备这人多大的深沉。“使君。”“此事尚容计议。”您让我想想。“好吧。”“那我给您预备馆驿。”没办法,这位带着任务来的,曹操还等消息呢。刘备如何预备公馆,咱们就不说了,反正全都安排好了。
单说刘备马上把手下的文武都找来了,其实就几位:孙乾孙公祐、糜竺糜子仲、陈登陈元龙、关云长,还有张飞。刘备把信拿出来了。“众位,过目。”张飞头一个抢过来了。“嚯!吕布乃是无义之人,杀之何妨?”“你倒是痛快。三弟,吕布穷途末路,前来投奔愚兄,现在他兵屯小沛也不易呀。没有他,能保住徐州吗?我哪儿能听曹操的话,就把他杀了呢?”“哎……可是曹操让您杀的,又不是您愿意杀的。呃,我去杀。”“慢着。这事儿得好好商议商议,该睡觉咱们先睡觉吧。”众人走了,刘备躺在炕上就着了,张飞跟关云长说:“二哥,大哥倒是睡得挺香的,这呼噜打得咱哥儿俩睡不着了。”您要听《三国演义》,都说刘关张弟兄同榻而眠,这也没法儿理解,他们哥儿仨老同榻而眠,那甘夫人、糜夫人怎么办呢?
第二天早上起来,刘备起来,洗脸漱口,更衣,喝早茶,吃早点。“报!”“何事禀报?”“现有吕温侯前来祝贺。”“哦,有请。”刘备一说有请,眼睛一瞟张飞,“噌”,张飞就出去了,关云长跟着也出去了。刘备站起身形,带着陈登、糜竺、孙乾出来迎接吕布。到衙外一看,吕布已然来了,骑着赤兔马,一身新衣,甩镫离鞍下马。“哎呀……”刘备赶紧上前迎接:“温侯至此,未曾远迎,当面恕罪。”“使君,我听说朝中实授您徐州牧,又封征东将军、宜城亭侯,我赶紧过来给使君道贺,大喜大喜!”“哎呀,同喜同喜。温侯请。”刘备一伸手,拉住吕布,两个人携手揽腕迈步往前走,来到大厅,分宾主落座。“贤弟,你实授徐州牧,愚兄非常高兴。”这是谁说话呢?吕布。您不能跟戏台上比,说吕布是小生,吕布就年轻,不成,吕布确实比刘备岁数大。刘备很谦虚:“兄长,小弟这也是受朝中恩庇。”意思是我是汉高祖玄孙,是朝中照顾我。
两个人正说着呢,“腾腾腾”,脚步声音响。“吕布,我宰了你!”吕布抬头一看,正是张飞张翼德,迈大步走上大堂,手举宝剑。吕布“噌”的一下儿就站起来了,用手一扶宝剑。“张飞!”“吕布,三姓家奴,今天取你项上人头!”“环眼贼,我与你何冤何仇?”“曹操让我大哥宰了你!”刘备心说:我就坡儿下吧。“三弟不得无礼!”“曹操说他是无义之人,是曹操让杀的!”这时,关云长来了,把张飞拉下去了。刘备拉着吕布到了后堂,把曹操的这封信拿出来了。“兄长请看。”吕布接过来一看,曹操让刘备杀自己,气得错碎口中牙,心说:曹操,我跟你誓不两立!“二虎竞食”之计能否成功?又添“驱虎吞狼”之计。谢谢众位,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