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式微
“式微，式微！胡不归？”
天色将暗，黄昏初临，依稀是一个熟悉的女子温柔的声音。
夕阳余晖透过精美的窗户照进房间，扣门声轻响，将好梦吹散，将沉睡的人惊醒。
韩鱼睁开惺忪的睡眼，撑起上身，看见门口夕阳余晖中，泛着淡淡光辉的身影。
“先生？”
“嗯，小鱼你感觉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荀夫子走进床前，将少年上身按下，躬身为他掖好被子，伸手在他额头感受了一番。
“好了很多，先生，我好像已经没事了。”
不知是昨天药效还有残余，亦或者姜荞的汤药确有神奇，韩鱼除了感觉全身有些无力之外，便没有别的不适了。
“莫急，再修养两天罢。”
老人坐在床边看着少年，见他面色已不似初时那般苍白，放心了许多。沉吟片刻后，轻声问道：“鱼儿，先生问你，你喜欢这儿吗？”
“喜欢啊，这里有可爱的妍儿妹妹。”想到那恐怖无情的少女，韩鱼心有戚戚的低声说道，“还有冷酷无情的小荞姑娘。”
话才说完，便看见姜荞面无表情的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到床前。
少女清冷的眼眸看了他一眼，转身放下药便要走出房间。
韩鱼浑身一个激灵，讪笑着目送她离去，再不敢胡言乱语。他怎么会知道刚刚敲门而入的并不是荀夫子，而是姜荞。
两个孩子之间的互动，自然瞒不过人老成精的荀夫子，会心一笑，唤住少女：“小姑娘你且等等，你是叫姜荞吧？”
“是的，先生。”
少女转过身来面对老人，微微低头，施了一礼，贤良淑德的模样。
老人自然满意至极：“小鱼生病不好进食，老朽也不太会照顾人，不如你来喂他？”
姜荞对于面前德高望重的老人小小的要求，自然是无有不允：“好的，先生。”
韩鱼头皮发麻，急忙挺起身来：“先生，我痊愈了！”
只是老人并不理他，笑着安慰道：“好了好了，鱼儿莫闹，好好躺下喝药，你的病能不能好可全赖姜姑娘熬得药。好了，老夫守了你半天，也累了，去休息了。”
言罢对着姜荞含笑点头，走出房间。
“先生！！！”
老人在韩鱼的呼唤声中，头也不回的离去。
“小鱼儿，喝药了。”
知道荀夫子还没走远，姜荞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声音温软。
他并不想同小姑娘继续僵持下去，有些无奈的说道：
“前事种种若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还请海涵。”
看着眼前穿着内村，躬身诚恳的与她道歉的小小少年，语气清冷的说道：“并没有，你无须道歉。”
韩鱼起身，心中仍是忐忑不安：“小荞姑娘。。。”
只是不等他说完，少女便打断道：“我比你大，你当唤我姐姐。”
韩鱼也只能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姜姑娘，昨晚我回家后全身燥热，肚子里像是有一只小老鼠在转来转去一般，你可知是何缘由？”
喝完药后，韩鱼躺在床上对正在收拾碗具的姜荞说道。
他没有让小姑娘喂他，可能是体质真的很好，他的病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未免旁人担心，便没有拒绝喝药。
“大概是昨天药浴残存的药力，并无大碍，放心吧！”
“哦，那你还有那种药吗？昨晚我回去练了好久的剑，比以前效果好多了！”韩鱼兴奋的说道。
只是兴奋之余却也不免心有余悸：“只是那药浴实在痛苦，能否减轻一些？”
姜荞转身，眼神古怪的与他对视一眼：“可以。”
“多谢姑娘。”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少女嘴角忽然轻扬，又在瞬息间收敛。
一直注意着少女神情的韩鱼简直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姜姑娘，你笑甚。。”
“没什么，既然你想要，我再配一副药便是。只是配方尚在摸索阶段，所以药效可能会有些微的差异，你还要试吗？”
少女回过身去，似在掩饰嘴角遮不住的笑意。
韩鱼吞了吞口水：“有生命危险吗？”
“无。”
“那就好，除死无大事，放马过来吧！”
“那你好好休息，我若配好药，便告知与你。”少女离去之时转身回眸，朝他轻轻一笑。
美则美矣，可是看着反常的姜荞，韩鱼开始有些后悔答应的那么快了。
心中琢磨着一些有的没的，韩鱼躺在床上，很快再次睡了过去。
姜荞再次推门而入的时候手中端着一盆热水，看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姜姑娘，现在什么时辰了？”韩鱼刚醒来视野还有点朦胧，没注意到姜荞身后还有一只小尾巴。
“小鱼哥哥，你好点了吗？”
黎妍手中拿着一块擦脸的布巾欢笑着蹦起来扑在盖着韩鱼的被子上，展示自己的存在感，也不知道她那小短腿是怎么蹦上来的，毕竟这床便已经有她人一样高了。
韩鱼怕她摔下去赶紧抓住她：“我好多了，妍儿妹妹小心。”
“妍儿快下来，韩鱼生病，需要休息。”姜荞将黎妍抱下地，自小女孩手中接过手巾，“已经辰时了，等会儿我再去给你热碗粥，今天你就在这儿休息吧，先生已经将书院给搬过来了，往后你们也住在百草轩里。”
“当真？”
韩鱼虽然意外，更多的却是惊喜，毕竟百草轩里面的人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
“真的，不过以后你还是跟荀夫子住在一个院落，我娘亲自将书院搬过来了。”姜荞将手巾打湿，拧干递给韩鱼。
“真的呢，小鱼哥哥，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哦！”小尾巴趴在床沿，只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不甘寂寞的插嘴道。
韩鱼揉揉小姑娘的头发，接过少女手中的湿巾擦了擦脸。
姜荞收拾好脸盆转身出去前，温柔的的将黎妍抱起，放在桌边的圆凳上，轻声嘱咐道：“妍儿，小鱼哥哥生病了，要好好休息，不要闹他，知道吗？”
“嗯嗯，妍儿知道。”
小丫头乖巧的点头。
此刻的姜荞对于韩鱼来说是陌生的，但是并不妨碍他喜欢现在的她。
所以姜荞其实本来就是一个温柔的菇凉，昨天之所以对他那么残暴完全是他自己的打开方式不对？
对于此，韩鱼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竖起耳朵，听到少女的脚步声渐远，直到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韩鱼才对着安静的坐在小桌子旁边的黎妍悄悄的说道：“妍儿妹妹，姜荞一直这么温柔的吗？”
小姑娘跳下凳子，噔噔噔的跑到床边，悄声细语：“不是哦，姐姐对妍儿才温柔，对坏人很凶的，而且姐姐身上有好多很长很长的针，可厉害了呢。”
韩鱼：“。。。”
小丫头很诚实，但是韩鱼很慌，他不仅见过她口中很长很长的针，还被那玩意儿扎过。
“妍儿妹妹，你知道她怕什么吗？”
小丫头在床前摇晃着小脑袋，想了那么一会儿：“姐姐怕宫主。”
韩鱼循循善诱：“不是人是东西，小荞姐姐有怕的东西吗？比如说蜈蚣啊，蛇啊什么的？”
“不怕啊，妍儿都不怕，姐姐经常抓这些东西入药的呢。”
“。。。”
所以说学中医的小姐姐真的惹不起，在古代学中医的小姐姐更加惹不起。
韩鱼很快便放弃从小丫头那里套情报了，转而给她讲起了故事。
姜荞很快就端着一碗热粥回来，推开门便见韩鱼盖着被子靠坐在床上，小丫头脱了鞋子坐在他腿上连声催促：“然后呢然后呢？”
韩鱼一本正经的总结：“然后爷爷就跟白素贞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哇！那七个小矮人怎么办？”
推门而入的姜荞疑惑的问道：“什么七个小矮人？”
“欲听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韩鱼见姜荞已经将粥放下，便将故事暂停，起身下床，给小丫头穿好鞋子，然后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旁边的圆凳之上坐好。
小丫头虽还想听故事，可是与吃的相比，显然故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桌上放了三碗粥，一叠菜。
韩鱼确实觉得自己有些饿了，有些感激的说道：“姜姑娘有心了，这三碗粥我就就就。。。”
却见少女在他说话之间已经将一碗粥放在自己身前一碗递给了黎妍：“就什么？”
“就是妙啊，一人刚好一碗！”
“哦”
小姑娘接过碗道了声谢，便埋头喝粥，并不理会他们。
韩鱼干咳一声，低头吃粥。
吃了几口，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韩鱼觉得自己作为桌上唯一的一个男人，应该主动一些，于是对着食不言的少女说道：“姜姑娘，以后韩鱼住在这里若有什么地方再得罪姑娘，还请千万多多包涵。”
“好，叫姐姐。”
“。。。”
韩鱼一愣，装作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哦，对了，姜姑娘，请问你们百草轩可有练功的木人桩？”
少女喝完粥，放下碗筷，抬起头：“有啊，你想要吗？”
“。。。”
韩鱼将剩下的粥一口喝完，抬头若无其事的说道：“姜姑娘，我今天做了个梦，梦见一首诗，写的可好了，我念给你们听吧？”
“念来听听。”
“式微，式微？胡不归！”韩鱼摇头晃脑，作深情呼唤状。
姜荞看着他，等了片刻，却见少年也看着她却不再说话，于是疑惑：“就这个？此诗出自《诗经·邶风》，你居然背不全？”
“。。。”
“姜姑娘，天色不早，我该去练剑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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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鱼养病的院子是很有些规模的，正房左手边是凉亭与假山，假山旁放着石桌石凳；右边是一个宽大的空地，只在靠墙种着几棵树。
姜荞医术精湛，办事效率也很高，此刻院子中的空地上，已经多了几个木人。韩鱼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便找姜荞要了跟木剑，练习刺剑。
还没刺几下，就听院子外传来黎妍清脆的声音：“小鱼哥哥，我来看你啦。”
韩鱼转头果然看见小丫头飞奔着进来，在她身后是穿着一身蓝色深衣，披着雪白大氅的姬丹。
他将手中剑放下，抱着冲过来的小丫头转了个圈，放下之后对着正好走到身前的姬丹见礼：“殿下。”
姬丹示意他无须多礼，若无其事的说道：“嗯，听说你生病了，刚好要来进学，便顺道来看看，可好些了？”
“已然痊愈，多谢殿下。”
“没事就好。”姬丹见他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便不再询问转而说道：“听说荀夫子将书院搬过来了？”
“是啊，殿下不如你也住在百草轩吧，反正先生和宫主都在这，你也不用天天跑来跑去的！”
韩鱼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抱希望，毕竟姬丹是燕国太子。
却见少年公子低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嗯，也好，我回去便跟父王说。”
“？？？”
虽无言以对，韩鱼内心也是有些高兴的：“那便提前恭喜殿下了。”
“嗯，我走了，你身体刚好，不要太劳累了。”姬丹说完，转身离去。
“小鱼哥哥再见。”小丫头呼呼的跑了出去，蹦蹦跳跳的随在姬丹身后，她也是需要读书进学的。
韩鱼待他们离开，继续练习刺剑，大概是小病初愈的原因，很快便筋疲力尽了。
“刺剑，要的就是快准狠，在最短的世间内用最大的力量摧毁敌人，你虽然天赋不算顶尖，但是知道努力也还不错。”
鬼一不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直到他出声说话，韩鱼才发现他的存在。
停手行礼唤道：“师尊。”
“恩，今天你身体不适就不要再练了，我教你一套拳法吧。”
大概是嫌弃韩鱼天赋平平，鬼一一直不承认他这个徒弟，也从来不自称师傅。
鬼一教给韩鱼的是一套非常简单的拳法，与平时韩鱼昏睡后摆的姿势相差无几。鬼一说这种拳法就叫无名拳法，没什么威力，主要就是强身健体，恢复肉体疲劳用的，平时练完剑的时候打几套拳会好很多，但也有限，毕竟身体不可能永远不劳累，就算肉身受的了，精神也受不了。
“好了，今天不用刺五百剑，去找姜荞给你准备药浴吧。”
鬼一见他已经能够完整的打完整套拳法，便飘然而去，离开了小院。
打完一套无名拳法出了一身的热汗，韩鱼感觉身体果然恢复了好多，全身肌肉好像都在欢快的呼吸一样，疲劳感顿减。
他没有听从鬼一的话，打完拳之后觉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便又开始练习刺剑。
经过几天的练习，他的力量与速度都大大增强，与刚开始除了能刺出一点声响而木人毫发无损不同，此刻韩鱼已经能在木人身上刺出一个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