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致亚·巴·契诃夫[47]（1886年5月10日，莫斯科）

最亲爱的亚历山大·巴甫洛维奇·契诃夫先生！

如果你尚未改变给我写信的主意，那么就请你按下列地址写信：“沃斯克列先斯克（莫斯科省），医师安东·巴甫洛维奇先生收”。

我在彼得堡住了两个星期，刚刚回来。在那儿我的日子过得好极啦！同苏沃林和格里戈罗维奇交上了朋友。细节太丰富了，一封信里讲不完，所以我还是在见面时告诉你吧。你看《新时报》吗？

“未来的城市”，——无论从新颖性，还是从趣味性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题材。我想，如果你不贪懒，你一定会写好的。但你呀，鬼知道，你是一个大懒虫！《未来的城市》要成为一部艺术作品，必须具备下列条件：（1）没有政治、社会、经济性质的冗长空话；（2）十十足足的客观性；（3）主人公和事物描写上的真实性；（4）双倍的简炼；（5）大胆和独创，千万不要有陈词滥调；（6）亲切感人。

我认为，描写自然景色要十分简炼，并且要恰到好处，诸如“落日沐浴在暗黑的海浪中，泛出血红色的金辉”和“燕子在水面上飞翔，快活地发出唧唧喳喳的叫声”这类老生常谈都应当抛弃。写景时要抓住一些小小的细节，把它们适当地组合起来，使人读后闭上双眼也能看见画面。举例说，如果你这样写：破玻璃瓶碎片在磨坊的堤坝上闪闪发光，像明亮的小星星一样，而一条狗（或狼）的黑影像球儿样地一滚而过，——如果你这样写，你就写出了月夜。如果你不嫌厌把自然现象同人们的行为等等作比较，那么你笔下的自然景色就写活了。

在心理描写上也要抓住细节，但愿您别老生常谈。最好是别去描写人物的心情，应当努力使人物的心情在他们的行动中就清晰可见……不必追求众多的人物，作为作品重心的应是两个人：他和她……

我是作为一个具有一定审美力的读者向你说这些话的。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使你在写作时不感到孤独。创作中的孤独感是一种令人难受的东西。不好的批评总比毫无反响好一些……不是这样吗？

把你的中篇小说的开头部分寄来……我在收到的当天就把它读完，第二天就连同我的意见寄还给你。你不要急于写结尾，因为在9月中旬以前不会有一个彼得堡人来读你的手稿的：某某人出国了，某某人在别墅休养……

我很高兴：你开始认真地工作了。一个人到了30岁，应该是认真而又具有刚毅性格的了。我还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因此我慢吞吞地写一些零星小东西尚情有可原。顺便说一句，我在《新时报》上发表了5个短篇小说，在彼得堡引起了骚乱，而我因此也像是着了魔似的。

《蟋蟀》和《闹钟》支付给你的稿费，米沙[48]已经分两次给你寄去了。

祝你健康，别忘了你的兄弟。

安·契诃夫

天气不好：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