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族灭
“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老怪物沉声道。
“已经没有了。”
林景生的淡然回应让老怪物颇感意外，他皱起眉头，道：“你还要那么幼稚吗？”
“我告诫过自己，出了那个家门就不能再幼稚。”林景生抬眸看向老怪物：“我已经没有资本幼稚，我早就知道。进了这里我就是一个大人！所以我要做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我从来都分的很明白。”
“就因为你要做这件荒唐的大人的事情，所以你的家才会被灭！”老怪物沉着的声音大了起来：“灭的一干二净！”
“老先生。”马道畿拉住老怪物的手臂，试图阻止他，却被后者推开。
“我知道。所以我也要让那些欠我的人得到报应！”林景生说的很轻，字却被他咬得很重。
“你是不是还想着将你这条命做本钱，去赌？！”
“接下来我该做的，就是用这条命该做的事。”林景生说完，慢慢的挪动身体躺了下去。然后闭上眼，似乎在告诉老怪物和马道畿，此次话题到此结束。
老怪物和马道畿都看着林景生，过了好半晌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林景生也熬得住，到最后，竟睡着了。前两者只有无奈的沉默，直到深夜来临，到了要给林景生的伤口换药的时候。
林景生悠悠醒来，睁开眼睛，映入他眼眸里的就是马道畿和老怪物。
“你们不用对我那么严加看守，我又不会逃跑。”林景生淡淡道，即使语气和平日里无异，但他那双暗淡的眼眸已经出卖了他。
“你换药的时候我都会在，你又不是不知道。”马道畿上前帮着林景生坐起来：“你能有如此好的心态，我也不用担心那么多。”
“我一直都很好。”林景生说的有些倔强：“只是你们总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所以你们才会认为我什么都做不好。”
“你这是在拐着弯来说我什么都做不好，是这个意思吧？！”老怪物瞪着林景生，说完了这句话，他转身去隔壁的土屋拿药。
林景生瞄了一眼门口，拉住马道畿，附耳道：“明日，想办法让黑壮去一阶段闹事。”
马道畿瞪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你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几乎所有事情都急不来。”马道畿低声道：“如果是不好的结果，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你懂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想，那一时已经来临了。”
“你是在意气用事！”
林景生沉沉摇头：“不是。”
“你不用在我面前说谎！”
“我没有。”林景生缓缓抬起吊着白布的手臂，看着它道：“自打我受伤起，我就在想着那一刻。无时无刻都在想。如今又有一个那么好激励我的法子，让我的怯懦和犹豫得到了释放，释放之后我一身轻松，然后我干劲出乎意料的充满起来，所以，我不能再拖延下去。”
马道畿听了林景生这一番话，眉心狠狠地缩成团：“你说你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没有实施计划？”
“这不是计划，而是杀人。”林景生抬头望了望四周的墙：“他们本来就是要我杀人，才会让我爬上去。这本来就不是我的意愿，这本来就是他们要逼我成那样的人！”
马道畿沉声道：“你知道吗？其实我觉得老先生说的对，这是你自己制造的后果。我并不是讽刺，而是在说实话。”
“我承认，我也接受。所以，我不能因为这样而退缩。”
“那你真的还要杀人？”
“是。”林景生毫不犹豫的坚定道。
“你会变得，会变得面目全非！”
“杀人有很多种方式，杀人不一定得用刀或者其它什么利器。”
“就像你杀大壮那样吗？”
林景生定定的看向马道畿，道：“我没有当场让大壮毙命。”
“可是，他已经...”
“我只是间接杀他的人。”
“他最后不是死了吗？有什么区别？”
“对你和我来说没区别，但是对他们来说，有很大的区别！不然，我现在已经不在奴隶窟了。”林景生愤懑道：“所以，我才要安排另一出戏，让他们完全服我的戏！”
马道畿抿紧双唇，对林景生说的事实无从辩驳。
“换药！”老怪物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马道畿立马远离林景生，他们似乎以为老怪物不知道他们在咬什么耳朵，实际是老怪物故作不知。
林景生换药期间，都处在安静的情境下进行。老怪物今日下手换药的力度变大了，林景生不敢作声，也不想作声的只在痛的时候皱一下眉头。马道畿知道，老怪物这是在生气，所以，他也不敢作声。
老怪物系上最后一个结得时候用力最猛，林景生受不住得‘嘶’了一声。被老怪物一蹬，后者立马抿紧双唇。
“后天就可以下床。”老怪物说完，收拾好东西，直径走出土屋。
马道畿皱眉的看向林景生，后者道：“老头这是在帮我吗？怎么我感觉好假。”
“我也捉摸不透老先生的意思。”
“明日你照做就行。”
“可老先生说...”
林景生打断马道畿的话，接着道：“老头不是说，我后天能下床嘛，我不急。”
“你口不对心。”
“说多也无益，明日你就知道。夜深了，早点去歇息吧！”
马道畿起身，一步三回头，最后停留了那么一会的时候，才缓缓道：“白鑫，他死了。”
“你说什么？！”林景生震惊的一时找不回思绪，毕竟在这之前，他收到族灭的消息，而此时，又接收到和自己有过几次交涉的白鑫死去的消息，两件事融合起来都和‘死’字有关。这个字击破了林景生伪装出来的坚强，那坚强崩裂成一块块碎片，撒了一地。
林景生慢慢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双闭上的眼睛，有几滴泪水从眼缝里溢了出来。
一夜过去，天灰蒙蒙的时候，马道畿已经进了土屋。
“天还没亮。”林景生闭着眼睛问道。
“你不也醒了。”马道畿知道林景生一夜无眠，他故作不知的寻张椅子坐了下来，问：“我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去引诱黑壮去一阶段闹事，所以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不用找了，已经有了开头。”
“什么？”
林景生睁开眼睛，眸里无光胜有光：“白鑫的死。”
“希望你不是在意气用事。”
“你还觉得我是在意气用事吗？”
马道畿抿了抿唇，他知道，林景生想要复仇的心比以往更甚，他只是怕林景生会误入歧途。
“不用担心他能伤得了我。”林景生勉强靠自己坐了起来，他将一张都是褶皱的纸条递给马道畿：“城外头的两个人你帮我传一下消息。”
“你想让他们进来吗？”马道畿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试探性的问道。
“我不会让他们进来。在外面，我们也需要有信得过的人。你知道吗，能掌握一座城不单单要通晓城内的一切，城外的一切也要清楚。因为那将会是一条后路。”
“我知道。”马道畿望了一眼门外的天：“老先生应该快来了，你再休息吧，我去去就来。”
马道畿走了，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林景生其实一夜无眠，只是闭目养神而已。他的脑海里，心里都一直被‘族灭’两个字围绕，怎么都挥之不去。他虚弱的捂住胸口，抿了抿唇的他似乎想要自语一番什么，最后，他还是闭上眼睛，就像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人那般。
期间，老怪物来过。第二次换药时间还没到，老怪物便提前帮林景生换药。过程中，林景生从未睁开眼睛，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只闭眼，反正老怪物也无所谓。换好了药，老怪物坐了下来，没有要走的意思，林景生依旧闭眼。
老怪物拿出烟斗，点着火，悠悠的吸了起来。烟雾缭绕在他的眼前，似乎在那烟雾里有他的过往那般，令老怪物的眼眸迷茫了起来。
“我的家族也是被灭的。”老怪物缓缓道：“我也如你那般，只能将恨暂且安放在心底。最后，我却一直报不了仇，还要为仇人干活。”
林景生没答。
老怪物也没有要林景生回答他的话，自顾自的继续道：“活到那么大岁数，居然还没有为家族报到仇。”说着，老怪物自嘲道：“我都觉得自己很窝囊。”
老怪物吸了两口烟，看了看林景生又吸了几口，直到烟斗的火星灭了，他才道：“城主就是我的仇人，你能杀了他，我想，我想我应该会感谢你。也应该会替天下的老百姓感谢你。”
林景生的眼皮动了动，还是没有回答老怪物的自言自语。
老怪物走了，林景生还闭着眼睛。前者走了许久，后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胸口缓缓地此起彼伏。
马道畿在奴隶窟门前来回踱步。守卫城门的人马道畿已经混熟了，所以他才能那么明目张胆的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