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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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墙上的脸

我清楚自己此刻的眼神闪烁不定,“您误会了,这人只是长得像我。”这种话我完全说不出口。

“您是从哪儿弄到这旧报纸的?”我只是道。

“是以前在整理福利院旧档案资料时找到的,当时并没在意。”姚院长回道,“直至上次你来,我才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这张面孔,之后又花了一些时间才重新翻出这剪报,它为什么会在旧资料里我不清楚,也许是当年左新杨留下的也说不定。”

我缩了缩嘴,如果真那样,证明那丝熟悉感不是错觉,我的确见过左新杨,或者反过来说,他也知道我。

姚院长把剪报又提得高些,前额皱纹下盯着我的一双眼睛犀利有神,那意思已经十分明确:这个多年前手拿奖状的人真是你么?

我突然觉得之前和她绕来绕去是那么的可笑,自己的秘密只差被捅破薄薄一层纸了。

我没有出声,彼此就这样对视了片刻,她忽然笑了笑,收起剪报,道:“王先生,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想为难你,你是不是真的姓王不重要,你和晓含之间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想探究,这里有那么多身世凄凉的孩子,我不可能每一个都从头关心到尾,但我记得上次就说过,晓含是个好女孩,你没能照顾好她,实在是不应该。”

她说不探究,却实实在在又一次刺到了我的痛处,“如果让你难过,我很抱歉。”她继续道,“今天没法切开金属有点遗憾,但是没有关系,你放心,我会像照顾其他孩子一样照顾好小岩,这是我的职责,至于那个面具怪人,我会加强福利院的保安,也做好随时报警的准备。”

她说话时已经把金属块在木盒里摆好,然后又把盒子放回到佛像后,“只是希望,你能保守这里的秘密。”

我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走上了石阶,踏上去的一刻,回头又望了一眼那洞口,它真的也通往那座金属堡垒么?当年那些僧侣坐在这里念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对了”我走了几级台阶,突然问道,“徐院长有没有提过那块合金的辐射情况?特殊金属往往都有这个。”

“有的”走在前面的姚院长并没回头,“我刚刚讲过,徐院长当时没谈及研究结果,但苗院长说他对辐射还真提过一句,那块金属确实有辐射,但量值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对人体完全没有损害。”

我们原路返回,我没有再去看小岩,“麻烦您也好好照顾琳琳”我只是道,“我意思是小岩的玩伴开心,小岩也会开心。”

“我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姚院长用种平和的语气回复,“当初调来福利院时,我从未想到会碰上这些难以想象的事,但我的首要职责,就像刚才说的,是照顾好所有的孩子,直到他们离开这里的那一天。”

我们正走出楼外,她又接着道:“来这里之前我也是老师,可惜从没被评上过优秀,所以那位梁老师一定非常了不起,你说是不是?”

这次我不和她对视,笑了笑道:“希望是吧。”

我们终究还是没有捅破这层纸,但那句“我也是老师”已经表明了一切,只不过不正式揭破对大家都好。

可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姚院长是怎么把三天时限和这一切联系起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该问,于是在福利院门口回头道:“您难道早知道关于三天的事?”

“不是,在今天你来之前,我以为戴面具的人只是恶作剧,原本打算他今夜再出现的话就真的去报警。”她说,“我先前也不知道地下堡垒的事,可苗院长当初讲过,徐院长提到那个特别人物出现的时候,很可能是在一场大灾难的前夕。”

“所以不管三天里发生什么,都祝你顺利。”姚院长握了一下我的手,“为了这里的孩子们,为了所有人。”

然后她从口袋里把那张合影又拿出来,“我感觉这照片对你会有用”。

我接过照片说了声谢,并和这女士道别,走在路上心情难说不沉重,原本只想来看看小岩,不料会有这种经历。

那块也不知是不是石锡的金属,为何会有那么怪异的属性?而且用刀去磨割,别说破口,连一道淡淡的划痕都不会出来,不晓得如果用我那把格洛克17近距离对着它打一枪结果会怎样。

一想到磨割,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抽出皮带上的水果刀,瞅着这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片刻,瞳孔忽地有点紧缩—那金属极硬,我割得又很用力,虽然没切开,但这小刀的刀刃,居然也完好无损,连一点崩口都没有!

这又是一个不符合逻辑的现象,我放慢脚步把攥刀的手抬起对着天,刀刃的边缘在阳光下泛出一层极其细微的朦胧,不像是反光,我注视了十几秒钟,没看到更多的变化,慢慢吐出口气把刀又插回皮带。

有件事我必须知道原委,于是从兜里掏出诺基亚,拨了杨平的号码。

“什么事?”他淡淡机器人般的声音过了几秒从那端传过来。

“当初是许子闻主动接近你的,还是你主动接近他的?”我问。

“什么意思?”杨平反问道。

我索性也直接反问:“你早前住在上许连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端没有回话,杨平并没问“你怎么知道的”,只是沉默半晌,挂断了手机。

“混蛋!”我恨恨骂了一句,然而只过了片刻,就收到他发来的短信:那是我和许子闻的事,你不需要了解。

我直接回复:你知不知道我们可能在三天内都要大难临头?

杨平的回信很简单:是么?希望那能终结我无趣的人生。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我又好气又好笑,别人都期望活得长点,这家伙却相反,不过仔细想想,任何一个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人,也许都会对生命不再那么眷恋,杨平从明朝时不就一心寻死么?

这个冷冰冰无趣的人,或许最初发现自己不会死后也曾兴奋过,但到了今天,那不过是一种巨大的负担而已,我其实也一样。

与其说三天内我阻止大难是为了众人,不如讲是为了自己,如果灾难过后只剩下我和杨平两个,顶多再加上隔海的那个女人吉罗亚,我们该如何去忍受孤寂?

我早知道这杨骷髅鬼的血特别,可以催眠中和那种潘多拉病毒,不过还是头一次听说他的血能治病,只是为什么他的血有明确的血型,而我的却独树一帜测不出来?

这人身上秘密太多,有些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之前如果我不问,又怎么知道他曾在礼亲王府干过?

我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去下许连村时遇到的那个刘村姑,她说黄泉山四十年没人爬过了,换句话讲四十年前还有人上去过。

于是我打下了一行字发过去:七十年代末你是不是上过那座山?

他的回信过了很久才发过来:不知道,即使上过也不记得了。

我“嗤”了一下,几十年对我们这类人来说只是一刹那,难道这家伙跟我一样大脑存储空间已经挤爆,连那么短时间前的事都忘了?

可他还记得几百年前当禁军军官时上山挖炸泥,莫非…

我突然觉得这样短信发来发去实在浪费工夫,于是打下一行字送过去:我现在打给你,如果你不接,我们就不再是朋友。如果她在旁边,你就走得远一点。

我等了十来秒钟,然后摁下杨平的号。

他果然还是接了,然而第一句话却是:“朋友只是口头上的,我和你本来就不算朋友,我们只不过碰巧是同类。”

“你就那么想死么?”这是我原本想讲的,可话到嘴边还是没吐出去。

“‘如果你们想报答我,就去找能终结我生命的办法’,你当时是这么跟村民们说的吧?”我这样道,“那个年代村子里的人都很穷,根本没法回报你用自己血给他们治病的恩,你明知不可能还那样说,只是为了让看着病怏怏的你的村民们心里好受些。”

这个人真的很特别,一般这种情况下人都会先问“是谁告诉你这些的”,然而我讲了一大堆,他却只回了三个字:“然后呢?”

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道:“你之所以去上许连村,因为那时你的记忆隐约告诉自己很久以前曾上过附近那座凶险万分的黄泉山。”

“我一直就有些奇怪,如果你真一心想结束漫长看不到终点的人生,为什么不到那座通常有去无回的山上试试呢?”我继续道,“现在明白了,七十年代末你就试过,但跟我一样,你活着下来了,而且内心的恐惧让身体的防卫机制强行封锁了自己那段记忆。”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冷冷道,“我不想浪费时间”。

“今天,确切说就在刚才,我见到了一块叫石锡的金属。”我直接道,“那块金属无法脱离最初的置放地太远,很可能就是一块测不出磁性的特种磁铁,被某种强力装置吸着,之所以被放置在某些特定的地方,是为了防止什么东西离开那些区域。”

“你以前曾发给我关于古人对黄泉山的记述,证明虽然记忆被封锁,可你一早也清楚那山上有不寻常的东西,古人以为是神怪,其实是一种可怕的未知生物,而它们被圈在山上下不来,很可能就是因为这种叫石锡的金属,它通过一种对人类无害但却可以影响那种生物的微量辐射,将它们禁锢在山上。”

“那种生物,由于其凶残本性,可以被用来圈养当守卫,看守各处重要的东西,不仅是那座山。”

“听这话你是准备再上那山是怎么着?”杨平道。

“没错,不仅我去,希望你也跟我一起。”我说出了这句话,“只有我们是不会死的,即使面对难以想象的恐怖,也必须去面对,这是我们的命运。”

“是你的命运,不是我的。”杨平的回答跟我预测的几乎一样。

“三天后真有可能是通天大灾,想想看,如果这灾还杀不死我们,灾难过后空荡荡的其他人都不在了,你的难受感会比现在强烈上十倍,不,是百倍!”我非常严肃地说道,“我们不是爬山,而是通过某条地下通道过去,我不强迫你,等你作出了决定,今天午夜前联系我。”

那端沉默了半晌,“不仅他去,我也要去。”随后我听到这样的回复,然而说话的却是邱圆圆!

我不由怔住,脚步也停了下来,有种被戏耍的感觉,不明白为什么杨平要用免提功能,邱圆圆显然一直就站在旁边。

“你去干嘛?”我有点恼怒地问道。

邱圆圆道:“我正要找你,你知道三天前那家仓库地下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条地下通道深处的金属墙么,就是出现红色线条的那一道?”

“记得,怎么了?”

“那道墙中墙挡住了前方的通路,喷出的浓雾还伤了我们几个人,而就在三天前,它的壁面开始浮现一张脸,由模糊逐渐变清晰,到今天凌晨终于可以完全辨识。”

“是谁的脸,难道你认识?”我用种带讥笑的口吻问。

“没错,我认识,你也认识。”邱圆圆一字字道,“那是岳晓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