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斩蛇29
小马哥往嘴里别了一支烟盯着陶晶晶看了半天,他突然道:“你是真的帮他还?别耍我。”
陶晶晶扫了扫他身后一帮马仔:“我先看欠条。”
“给你。”小马哥单手将烟盒里倒过来往另一只手上一磕,一张卷成烟卷大的小的灰白色纸卷掉了出来。
陶晶晶拿在手上慢慢的展开,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欠小马哥五万块钱,分期还款,一年之内若还不清,则翻倍。落款史存良。
陶晶晶眼底的泪很快又涌上来,她仰头冲天空看去,蓝天白云的日子怎么能再哭。
她指了指身边那座还没有把碑上的相片放上去,甚至连刻字都还在商讨之中的坟墓,低声道:“那里有五万块。”
小马哥眼里闪出两个“¥”的影像,摇头摆尾的走到那坟墓前,低头顺着陶晶晶所指的位置,发现钱所在的方位有些让人不那么愉快。
他半勾着身子冲那位置看了几眼,朝陶晶晶嚷了一句:“哪有把钱放死人的墓穴里的。”
陶晶晶冷笑:“他还你的,他就在那。”
小马哥极不愿意,可是钱他实在是他的祖宗爷,想到不过就是从一空坟里拿钱,也算是发财了。
于是只得屈尊降贵的蹲下身子,手伸进了阴冷的墓穴之中,好在那里面是空的。
指尖触到牛皮纸袋时,能明显感觉到一沓一沓的纸质长方形块状物,他舔了舔舌头,压抑着不快,快速的将袋从穴中提了出来。
纸袋的缝中露出红色,立即让他的兴奋的哈哈笑起来。
“没有骨灰盒,你搞什么,吓老子的。”
“因为史存良跟我并无亲戚关系,他不能马上火化,得走一趟程序才可进行火化安葬事宜。”陶晶晶也不知道是向马力这个曾经有可能跟史存良扯上一点小舅子关系人解释,还是在自说自话,她无力的把宾仪馆给自己的那张纸收在了包里,心想着要把一个死人好好的安葬了,也不是那么简单一把火的事。
陶晶晶拿着简单的欠条纸卷,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天福陵园,一路上看着戴着黑袖箍哭泣的送葬人,她脑子里闪断着八年前的自己。
那时,她什么亲人也没有,一个人捧着两个盒子,买不起墓穴,在自己的临时住所,一放就是一年。
那份辛酸,让她刻骨铭心,至今不能忘记。
而在这群人之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混在那队人马之中,他没有戴黑袖箍,也没有撒纸钱,更没有那种来送最后一程的亲友式的悲伤,只有一双仇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一步一步异常的沉重。
他与陶晶晶几乎擦肩而过,两人都没有看彼此一眼,沉重的步子却一模一样。
陶晶晶向后望了一眼,从那大队人马之中,似乎看到了一个一直在走,却没有了灵魂的人影。
她不由的微微蹙眉,想仔细再看看,那人影瞬间就不见了。
……
“妈妈呀!”在天福陵园的焚化间,一声惨绝人寰的孝子带着某种唱腔式的悲号,将正在焚化炉操作,打开炉门的工作人员吓得忘记要开火了。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哭号之中,一群男子快速的冲进了焚化间,然后,大家冲着孝子手指的方向——薄木片拼凑的黑色一次性棺材的顶部看去。
那上面的盖子被掀开一条三指宽缝,从缝里看去,一张满脸是血的脸清清楚楚的出现在眼前,有胆大的把盖子整个揭开,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老太太是病逝的,怎么会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面目狰狞的躺里面。
众人皆是一惊,全都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作孽呀!”一声哭喊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这是什么鬼?”
“我们家做了什么……天打雷劈!”
年轻的孝子在失神几秒后,捶胸顿足的发出竭斯底里的声音:“打110!打110……”
派出所的来得很快。
现场被很快安抚下来。
男性尸体被警方带走调查。
而那位正待火化的老太太,只能重新装殓,再行火化。
宾仪馆管理松散,此地轮为凶杀案的抛尸现场难逃追究。
几个小时后,几个便衣就进到了这一方死人安葬之地进行调查。
被带到派出所的几个马力的跟班,此时一个个如鹌鹑般的蹲在地上,面向墙壁,等待被传讯。
正在值班中的焦墨燃,翻看着史存良上次录的口供,拿支笔,在一张表格上画着什么。
直到门被推开,他都没有抬头看一眼来人。
“焦队,有料。”说话的是腋下夹着着蓝色文件夹的朱亮。
焦墨燃从文件夹中抬头望了朱亮一眼:“又来个小毒鬼?”
朱亮摇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死的叫马力,就是那个马芳的哥哥。”
焦墨燃瞧了卷宗上那一行,让自己盯了半天的人物社会关系一栏,正好是马芳两个字。
死者,马力。
无业。
二十八岁。
马芳的哥哥。
除了头部中枪,没有别的外力所致伤痕。
焦墨燃一目十行扫过几个简单的关键词后,对着正咬着笔头作冥思苦想状,酝酿上万字的精妙词句好写成报告上呈的张若仪道:“史存良的死,跟马力的死不能看成孤立的案件,两个一起合并起来看看。”
张若仪扶头道:“一个车祸撞死的,一个枪击身亡,前者意外,后者谋杀,根本无法联系呀。”
焦墨燃:“监控呢?”
张若仪:“监控?”
张若仪将阳光山庄近一个月的监控,宾仪馆当日的监控统统打包在了自己的U盘里。
一切资料收集不过指甲盖大小,但要展开看清楚里面的内容,那可真是不容易。
焦墨燃:“选车祸当天,还有枪击案当天的先看。”
张若仪:“我看了,车祸当天,也就是九月十八号。”
张若仪手指在鼠标上滑动着,九月十八号的文件夹被打开,进度条拖到了晚上7点半钟以后:“最先撞到人的是……”
焦墨燃指了一下屏幕角落里一辆趴窝的车:“我问的是一直在现场,却没有下车的人是谁?”
“不会吧,谁注意这个。”张若仪说着,手里的鼠标滚动着,一下子电脑里的进度条被拉回了车祸之前的几十分钟。
的确有一台黑色的车从阳光山庄的右侧慢慢的倒车出来。
车子开的方向很奇怪,如果是要去右侧,那边是只有一米宽不到的步行道,专给小区人散步用的。
有时会有骑着电动摩托的在里面钻进钻出。
但小车是无法通行的。
而车子倒车之后,史存良便从右侧步行道走出来,手里拿着电话。
在后面的几十分钟里车子没有再移动过。
就算是史存良再度出在阳光山庄时,被车子撞飞,停在暗处的车没动过,里面的人自然就也就没有下来过。
焦墨燃盯着监控画面看了一会,眼有点酸,抬头对面越靠越近的张若仪道:“这辆车查过没有?”
“不是肇事车,所以就没有查。”
焦墨燃右手抬起握成空心拳,在自己的右眼上作眺望状,放松着眼部的肌肉,声音极有穿透力的道:“杀人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这个案子当交通肇事案了结了,现在我们再调查下去……”张若仪说到后面,看到焦墨燃的脸冲着自己面上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立即见风使舵的道,“查,一定查,查个清楚。”
明知道现在查可能很多痕迹没有了,但还是不得不如同海底捞月般将车的资料调出来。这种海量的排查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但却极可能在十万分之一的机会里,会有某个不起眼的线索漂洋过海的来看他,这就是他坚持的宁可多做,不可少查的调查态度。
焦墨燃的耐心从来如海水一般绵绵不绝,永远没有被蒸发掉的那一天。
这种执念般的坚持,终于也有了一些有用信息回馈。
当张若仪在打印机边上,将一张还微微发热的打印纸送到焦墨燃手中时,他的左眼慢慢的半闭上,右眼挑眉骤光的直勾盯着车牌号后所登记的名字:“HL集团。”
他点了点纸上那几个字,瞥了张若仪一眼:“公司车?”
张若仪点头:“对,打电话让交警队查,就是这个信息。”
焦墨燃:“详细的呢?”
“HL集团,焦队,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劲了。”张若仪。
焦墨燃笑:“查不得?”
张若仪:“沙城首富,做过代表,这里赚钱的经济支柱行业,几乎现在都他的集团名下,你说他公司的司机为了一个交通事故没有下车查看,就让你焦队长去查,是不是大才小用。”
焦墨燃听她说得一套一套,此时的张若仪八卦的作风跟平民如出一辙。
“查司机。”焦墨燃仰头对张若仪眯了一下左眼,右眼放电般的有了一丝笑意,在起身离开前说了一句。
张若仪心中一荡,直到焦墨燃离开办公室,才半晌缓过神来,娇滴滴的道:“焦队,好的。”
焦墨燃刚走出办公室,手机在口袋里震个没完:“宾仪馆发生枪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