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叙事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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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影像的崛起是一场革命

每天,在YouTube等网站上,有30多亿段视频可供网民随意观看,毫无疑问,其中存在着大量的垃圾信息。但哪种媒体上不会有垃圾信息呢?在全世界博物馆的墙上挂着的画作之中,只有一小部分我会愿意挂在自己家里。每种媒体上都有大量的内容,而消费者口味不一。我们不可以认为迎合大众口味就代表着缺乏素养,事实上,这恰恰代表着高水平的素养,在21世纪,素养越来越多地意味着掌握视觉媒体。

现代电影语言诞生才不过100年,而且仍在持续发展中。有些电影传统将永远不变,但电影语言不仅仅是被动的电影爱好者的专利,也与普通市民息息相关。因为所有人现在都能进行“写作”,而这在过去只是精英阶层的特权。

即使在7年前,黄谷子的吉他秀也是无法实现的。那时,没有大量的视频可供分享,没有YouTube,也没有高清视频播客网站Vimeo。黄谷子的创作势必会逗得朋友们哈哈大笑,但这些作品不会瞬时获得全世界的关注。随着可轻松捕捉影像的设备的推广,影像剪辑工具变得价格低廉而唾手可得。同时从2005年开始,YouTube等视频网站渐入人们的视野,这一切都永远地改变了游戏规则。

在今天,每分钟都有总时长超过2800分钟的最新视频上传到YouTube上,这相当于每天增加了过去8年才会产生的视频量。从另一个视角看这一现象:每个月,YouTube网站新增的视频内容比美国ABC、NBC、CBS三大电视台自成立以来所有视频量的总和还要多。每个月YouTube的访客量都超过8亿人次,其中70%来自美国境外。我们成了全球视觉对话的一部分。电视媒介本身正在快速转变,从精心打造的电视节目向偏离传统的自制节目转变,规则正在重新改写。

YouTube全球内容主管罗伯特·金茨尔(Robert Kyncl)接受采访时说:“随着人们之间的联系变得越来越紧密,视频经济也正在蓬勃发展,所以各种叙事者会想要借助我们的网站进行传播。我们拥有的连接设备越多,这一系统就会越开放……我们会吸引沙发土豆们沙发土豆,指的是那些拿着遥控器,蜷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干而跟着电视节目转的人。——译者注,这是一定的。但我们的目标群体还有那些愿意站起身来、向前一步参与其中的沙发土豆们。”

与此同时,被看作世界上最受信赖的新闻和信息媒介的报纸在逐渐失去阵地,迅速衰落。美国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卓越新闻项目(Project for Excellence in Journalism)进行的研究表明,在1990年,报纸的订阅量为6200万份,但近20年互联网的兴起给报业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到2010年,报纸订阅量下降到了4300万份,并且还在继续下降。《西雅图邮讯报》(Seattle Post-Intelligencer)、《安娜堡新闻报》(The Ann Arbor News)、《落基山新闻报》(Rocky Mountain News)、《图森公民报》(Tucson Citizen)等几大老牌报纸相继完全失去了邮购业务。

那些想要生存的报纸正在努力转为网络报纸和寻找其他生存方式。现在,重要新闻通常都需要视频进行支撑。各个新闻学院正在竞相改革课程,以免陷入纸质新闻的围城,纸质新闻的重要程度已经不似10年之前了。

我们注意到,动态影像的地位正在日渐上升,成为在全世界范围内传播的通关密码:动态影像超越了语言、文化和国界。新时代与电视业发展初期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们的制作方式,这种制作权利曾经只存在于预算庞大的一流广播公司手中,而现在,只要有相机、电脑、意愿,人人都可以制作视频。“好莱坞总是会带来伟大的内容,”YouTube公司首席执行官查德·赫利(Chad Hurley)在接受《福布斯》杂志采访时表示,“而业余视频制作者也能创造有趣的内容,并且只用两分钟的时长表达即可。”

时代变化的速度令人头晕目眩。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每天投递报纸:上午送《波士顿环球报》(Boston Globe),下午送《南米德塞克斯新闻报》(SouthMiddlesex News)。那时,这些报纸和美国三大电视台(ABC、CBS和NBC)是我们与世界沟通的主要渠道,我们依靠它们得知事情的真相。这些媒体是企业市场部能够接触目标消费者的为数不多的方式之一,企业掌控着能够盈利的媒体广告渠道,这些广告的赞助费能够让记者们毫无后顾之忧地追踪故事。在当时,我们没有其他获取新闻的方式,电视台和报纸竖起了一堵只有几条裂缝的信息墙。

现在,随着小型出版商和小型电视工作室的发展,这堵墙变成了一堆瓦砾。信息的渠道不再是有限的,在当今世界,对于什么是最重要的事件,人们开始各执一词。现在,读者和观众们有一系列眼花缭乱的选择,人们拥有大量的机会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可以将报纸扔在门廊上弃之不顾。当前,新媒体赋予了我们每个人力量,这种力量甚至超过了纸质出版物的力量,使我们能够深探阴暗之井,揭露此前无法知晓、无从想象的信息和事物。

甚至在发生经济危机时(事实上,也许是经济危机的结果),阿联酋的港口城市迪拜也成立了传播学院,教授传统和新型媒体叙事的基本知识。“这是阿拉伯世界历史上首次开设传播课程,教授当地居民用本国语言开展新闻工作,”新院长阿里·贾比尔(Ali Jaber)在接受美国影视杂志《综艺》(Variety)采访时说,“你只有能够将自己的故事讲给人民听时,外国人才会听。”

释放视觉力量的一种有力传播方式是使用暴力语法。拿破仑曾说过,3张敌对的报纸比1000把刺刀更加可怕。影像是革命的工具,也是反革命的工具。

连极端主义组织也认识到了视觉媒体的力量。2001年,极端主义组织创立了视频制作公司“伙伴”(AsSahab),该公司由通晓媒体的恐怖分子亚当·盖达恩(Adam Gadahn)领导,每年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边境山区制作近100部视频,影响遍及全球。

国际咨询公司“闪点伙伴”(Flashpoint Partners)一直关注恐怖主义活动,其总监伊万·科尔曼(Evan Kohlmann)认为“伙伴”出品的视频内容极其恶劣,但他对其使用的视频技巧给予了高度评价。“这真的让人惊讶,”他说,“你们谈论的是质量非常高的视频,英文字幕翻译得非常准确。画面顺序显示火箭射向美国国旗,将美国国旗炸成了碎片。它们戏剧性十足,就像棒球卡一样被人们传递着。你甚至能在手机上观看这些视频,这显示了他们有专业团队,也花了很多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由于相关者之间语言不通,视频这种表达形式就是向国际受众表达观点的最理想方式。迪拜的这所传播学院与南加州大学安纳伯格新闻与传播学院(Annenberg School of Communication and Journalism)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伊丽莎白·戴利(Elizabeth Daley)是安纳伯格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创始人兼教务主任,也是南加利福尼亚大学电影艺术学院的院长,她进一步评估了视觉媒体前所未有的变革力量。

戴利喜欢将当前的语言环境比作14世纪时的意大利,在当时,学者在修道院和大学的象牙塔中用拉丁文授课,而在街道和市集上,人们说话、开玩笑、讨价还价、大呼小叫时都说意大利方言。

“今天的相关论点,”她写道,“简单来说,即对大多数人来说,电影、电视、电脑和在线游戏与音乐都构成了当今的‘方言’。”

如果按照这种比喻进行逻辑推理,书面语言将会逐渐消失变成仪式而无人问津,视频则会成为未来传播符号的唯一密码。发送视频将会代替发送电子邮件。

然而,这并非印刷文字的死亡通知书。文字永远不会“消亡”,我们用于传播、记录想法的句段也不会消亡,这种表达方式永远都有存在的意义。在阅读本书的时候,我选择用文字写作,你选择通过文字接收信息。此外,影像素养与文字素养有着相辅相成的关系,两者永远相织相交。

阅读通常是一种感官体验,有时需要读者和作者具备建构画面和形象化思考的能力,阅读的这一特质也影响着人们创作的目的。《喧嚣与骚动》堪称描写美国南部最伟大的小说之一,作者威廉·福克纳曾经说,整部小说的创意源自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幅令人迷惑的画面:一个男孩身处树丛之中,透过窗户窥探一个女孩的卧室。首先出现的是作家头脑中的画面,然后才有小说的诞生。

但我们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感官体验方式与过去脱离,这提醒我们,伊丽莎白·戴利的观点值得深思。视觉表达作为传播真相的一种方式,正在势不可当地崛起,因此读者和观众需要具有新的辨别力:他们要结合怀疑精神和敏锐的判断力,来评估以影像为媒介所展现的观点价值,而不再是评估口头论点的价值。这是一种新型的视觉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