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介绍雅可布·普特和他的表弟

在圣尼古拉斯节前夜，趁着时间尚早，汉斯和格蕾特尔很开心地玩了一阵子。月光很明亮，他们的母亲尽管认为自己对丈夫好起来已经不抱希望，但对医生来访的指望仍然使她非常快乐，所以，她答应了孩子们的请求，让他们在上床前溜一个小时冰。

汉斯有了冰鞋，心中非常高兴，急于向格蕾特尔展示一下冰鞋“工作”得多么完美，他在冰上玩了许多花样，令小姑娘紧握双手，肃然起敬。他们并不是单独在玩，但他们对聚集在运河上的各色各样的一群群人并不留意。

凡·霍尔普和卡尔·舒梅尔在那边，在试验他们的极限速度。在四次试验中，彼得·凡·霍尔普赢了三回。结果是，从来都不怎么友善的卡尔心情坏透了。在痛骂了小施梅尔朋宁克之后，他感到舒心了一些；后者因为个子比别人小，在大家面前一向温顺谦和，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这伙人中的一员。现在，一个新的念头抓住了卡尔，或者不如说他抓住了一个新的念头来攻击他的朋友们。

“我说，男孩们，我们来阻止白痴家的两个小捡垃圾的参加比赛吧。希尔达想到让他们参加，真是疯了；卡特琳卡·弗莱克和莉契·柯布斯出于好奇，很想跟那个姑娘比试一下；至于我，我不责备她们。说到那个男孩，如果我们身上有一点点男子气的话，就会蔑视那个主意……”

“我们当然会，”彼得·凡·霍尔普插了进来，他也许是误会了卡尔的意思，“谁会怀疑呢？只要是身上有一丁点男子气的家伙，就决不会只因为人家家里穷，就拒绝让两个溜冰好手参加比赛的。”

卡尔狂野地旋转着。

“别这么快，少爷！谢谢你别再告诉别人该说些什么。你最好别再试了。”

“哈哈！”小华斯滕沃尔伯特·施梅尔朋宁克大笑着。眼看就要打一架，这使他很开心。如果真动手，他所喜欢的彼得笃定能够把一打卡尔这样容易激动的家伙打趴下。

彼得心中的某种东西使卡尔更乐意转向弱一些的挑衅者。他猛烈地旋转着，滑向华斯特。

“你在鬼叫些什么，你这个小黄鼠狼？你这个皮包骨头的沙丁鱼，你！你这个用长名字作尾巴的小猴子！”

在旁边站着和从旁边溜过去的人中，有六七个对这种精彩的妙语发出喝彩声，卡尔觉得自己公正地击败了对手，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他聪明地决定缓一缓再对汉斯和格蕾特尔图谋不利，等彼得不在场的时候再说。

正在这时，他见到他的朋友雅可布·普特来了。最初，他们辨认不出那个人影是谁，但他是邻近的男孩中最粗大的一个，看那大块头准是他，没错。

“喂！胖子来了！”卡尔大叫着，“还有一个人和他一起……一个瘦一些的家伙，一个陌生人。”

“哈哈！就像上好的熏猪肉一样，”路德威格嚷道，“一道瘦的一道肥的。”

“那是雅可布的英国表弟，”华斯特少爷插进来说，很高兴得到了一个提供信息的机会，“那是他的英国表弟。啊，他有一个那么有趣的短名字：本·多布斯。他将和雅可布一起待到大赛结束。”

刚才，男孩子们一直在一边说话，一边静静地在冰上做旋转、回旋、“滚翻”和其他动作。这时他们全都停了下来，挺立在寒风中，看着雅可布和他的表弟走近。

“这是我的表弟，男孩们，”雅可布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本杰明·多布斯。他是一头约翰牛，他将参加比赛。”

大家全都孩子气地聚拢在新来者周围。本杰明很快就有了一个看法，这些荷兰人虽然在很奇怪地叽叽呱呱乱嚷嚷，却是一帮优秀的家伙。

如果必须说出实情，那么雅可布宣布的是，他表弟名叫“朋恰明·多普斯”，称他是“削翰流”，但是我既然把我们的年轻朋友们的每一句话都翻译了过来，对他们在英语方面的小小尝试作一纠正不过是为了公正起见。

一开始，多布斯少爷在他表哥的朋友们中间无疑感到非常局促不安。尽管其中大多数学过英语和法语，但他们却羞于启齿讲这两种语言，而他试图用荷兰语交谈时却弄出了许多有趣的错误。

他知道vrouw意思是“妻子”，ja表示“是”，spoorweg是“铁路”，kanaal是“运河”，stoomboot是“轮船”，ophaalbruggen是“吊桥”，buiten plasten是“乡村别墅”，mynheer是“先生”，tweegevegt是“决斗”，koper是“铜”，zadel是“马鞍”。但是，他却没本事用它们造句，也不会使用他在“荷兰语会话”课上学到的一长串短语。

这些词的英文意思虽然是好话题，但男孩们说话时却一直没有提到。好比一个人从奥兰道夫[12]的书里面学会了用准确无误的德语问“你见过我祖母的红色母牛么？”到了德国以后，却发现没有机会问候那种有趣的动物；本正像那个可怜的家伙一样，他发现书本上的荷兰语并不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有用。

当他说起简·凡·戈普时，他受到了很大的轻蔑；戈普是一名荷兰人，用拉丁文写了一本书，证明亚当和夏娃说的是荷兰语。他舅舅普特向他保证说荷兰语“和英以非强相似，但比英以好都了，好都了”时，他曾经露出会心的微笑。

但无论如何，溜冰的快乐超越了一切交谈的障碍。通过这个，本很快就觉得自己很了解这些男孩子了。当雅可布（为了便于本理解，他零星地说一些英语和法语）把他们设想的一个了不起的计划告诉他表弟时，本·多布斯已经能够时不时很清楚地说一句ja或者点一点头了。

那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计划，将有一个好机会来实现这个计划。因为，除了法定假日圣尼古拉斯节外，另外还有四天时间学校里会进行大扫除。

“那么，男孩们，”雅可布说出计划后加了一句，“谁和我们一起去？”

“我去，我去！”少年们争先恐后地喊道。

“我也去。”小华斯滕沃尔伯特大着胆子说。

“哈哈！”雅可布大笑着，双手叉着肥腰，晃着胖嘟嘟的腮帮子，“你去？你这样一个小家伙！嗯，年轻人，你还没有离开垫子呢！”

在荷兰，小孩子的脑袋周围戴着一块薄薄的垫子，垫子上有一个用鲸鱼骨和缎带做的框子，在小孩子摔倒时起到保护脑袋的作用。它是婴儿时代和童年的分界线。华斯特多年前就光荣地摘掉了垫子，所以雅可布的话太伤人了，令人无法容忍。

“瞧瞧你在说些什么！”他尖叫道，“祝你幸运，早日离开垫子。你全身都裹着垫子！”

“哈哈！”除了多布斯少爷以外，所有的少年都大笑着。“哈哈！”好脾气的雅可布笑得比谁都响。

“那系说我胖，系的，他说我全身垫着胖肉！”他向本解释说。

于是，经过投票，全体一致同意，受人欢迎的华斯特只要得到父母同意，就可以加入他们这一帮人。

“晚安！”那快乐的年轻人唱了出来，用尽全力向家中溜去。

“晚安！”

“我们可以在哈伦[13]停下来，让你表弟看看大风琴，”彼得·凡·霍尔普热情地说，“在莱顿[14]也停一下，那儿有看不完的东西；在海牙[15]住上一天一夜，因为我的结了婚的姐姐住在那儿，她见到我们会很高兴的；第二天早晨动身回家。”

“行。”雅可布答道，他是一个不太喜欢多说的人。

路德威格一直注视着哥哥，目光里带着狂热的崇拜。

“好样的，彼得！你来制订计划最合适。如果我们告诉妈妈，我们可以直接转达她对凡·根德姐姐的爱，她会和我们一样满心欢喜的。哎呀！太冷了。”他加上了一句，“能把人的脑袋冻得从肩膀上掉下来。我们最好还是回家吧。”

“天气冷又有什么，老嫩皮？”卡尔嚷道，正忙着练习一种他称之为“双边”的步子，“如果天气像去年十二月那样暖和，这一回我们就该来个大滑冰了。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一个特别冷、另外又是来得特别早的冬天，我们就没法去么？”

“我知道，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特别冷的夜晚，”路德威格说，“唷，我回家去了！”

彼得·凡·霍尔普取出一只凸面金表，尽量用冻得麻木的手指握住它，对着月光看了看，大声叫道：“嗨，已经快八点钟了！圣尼古拉斯快来了。拿我来说，我想看小家伙们瞪大眼睛，晚安！”。

“晚安！”大家齐声喊道，他们开始散去，一边叫着、笑着、唱着，一边飞快地溜走了。格蕾特尔在哪儿呢？

啊！欢乐有时结束得多么突然啊！

他们已经溜了近一个小时的冰，离别人远远的，互相之间感到非常满意，格蕾特尔嚷道：“啊，汉斯，想想我们俩都有了冰鞋，多美、多好啊！我对你说过，鹳给我们带来了好运气……”这时，他们听到了什么。

那是谁在尖声叫喊，声音很微弱。运河上别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但是汉斯太清楚那叫声的意思了。格蕾特尔看见他急急忙忙脱冰鞋时，脸色在月光下变得苍白。

“是爸爸！”他叫道，“他把妈妈吓坏了。”格蕾特尔尽量努力地跟在他后面向家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