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隍庙中救长者
陈小英在天翻地覆的持续地震急剧摇晃中,眼睁睁的看着刘文之从眼皮底下溜走,却又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尴尬的就像是半截梅花桩、一根被抛弃了的枯木。
陈小英除了尴尬之外,心中骤起许些不甘。毕竟,饿着肚子追了刘文之三天三夜,还在雪地里舍命恶斗了一场,要是没有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刘文之性命不存!
莫奈何啊,天不遂人意,刘文之就这样落荒而逃了。
陈小英觉得,只要再一次遇见了刘文之,一定要打败刘文之!
如今,给刘文之剩下的时日已然无多,那就只当是暂时寄存着刘文之的性命,让刘文之再多吸几口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气息罢了。
虽然刘文之落荒而逃了,但是眼下的地震还在持续变强,如暴雨天翻滚的孟婆江波一般,并没有一丝一毫要消退的迹象。
陈小英立在雪花点点的月下雪地里,伴随着地震上下、左右晃悠的时候,突然又从倒塌摇晃的、数百尺之外的城隍庙里,平地里发出了一阵长者的哀嚎声。
“哎哟,哎呀,哎哟喂,……”
长者的这一声声哀嚎,入耳听得陈小英好似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破了心肝脾肺肾,声声哀嚎就似要了一个人的悠悠老命。
陈小英十分纳闷了,自言自语道:“眼下,都这么强的地震了,还有人真不怕死、要待在屋檐下?脑袋能比青瓦、砖墙还要硬气?真是胆大不要命了,哎……”
“真是可怜的一个叫花子,……”
“……”
陈小英以为,像这冰凉的大半夜,除了无家可归的邋遢乞丐会在城隍庙里过夜,大概没有谁了。
像如此强烈的地震,与白莲社弟子为了一己之私、贪婪权欲的无端人祸比起来,天灾更让人不能左右、也更让人防不胜防!
陈小英是名扬天下的幽嫣谷墨家的七弟子,也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独行侠客,除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外,更有一副古道热肠!
“吁吁,吁吁,……”
陈小英晃悠了半蹲的马步,躬着身子一阵三长一短的口哨声极速骤起,像一道不可违抗的军令!
旋风白马一阵“咴儿、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后,狂奔去了数百尺之外的城隍庙前。
踢踏、踢踏、踢踏,……
旋风白马在城隍庙外,急促的上下踢蹬了刚劲有力的前腿,又一边往陈小英这边出了几口猛烈的粗气,粗气中还夹杂了雪花点点以及灰蒙蒙的尘土。
陈小英会意:城隍庙那一个哀嚎的长者,一定需要火速急救!
江湖救急的大事,陈小英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不能!但是,这天翻地覆的地震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陈小英急中生智,左手极速拔出了剑鞘,右手也极速拔起了越女剑,先使出了一式“鹞子翻身”,又使出了一式“鲤鱼打挺”,在晃悠的雪地里一式接着一式的后空翻,往城隍庙前疾闪过去。
陈小英不学刘文之那短尾巴的兔子一般,在雪地里四肢匍匐前进般的逃命,毕竟人各有志。
就在陈小英几轮空翻之后,终于接近了残垣断壁的城隍庙,还有支离破碎的地面,更有乱糟糟的一堆碎瓦片与破石头渣滓。
就在这一个时候,突如其来的地震如剥茧抽丝般的戛然停止了,让陈小英又尴尬了一脸。
天意,有时候还真会捉弄人!
这一场地震要是早停一会儿,刘文之就跑不了、城隍庙不会破太多、这一个长者也不会万急!
罢了,只要地震一停,一切的不甘与不平,通通都是浮云。
救人,最要紧!
陈小英在月光皓影与雪花点点之间,在荡起的数尺高的灰蒙蒙的尘土里,缓缓抬头张望了过去,寻找刚才那一个哀嚎的声音,一边又越女剑入鞘,一时急切的大声呼喊道:“老伯,老伯,你人在哪里啊?老伯,老伯,在哪里啊?……”
“老伯,快给一句准话啊,……”
“……”
在陈小英记忆里,这也是平生第一场关乎地震的记忆,也算是见识了地震的无情与杀伤力。
“哎哟,哎哟喂,……”
还是刚才那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在陈小英的耳朵边上叫唤起来。
陈小英微微一笑,一时心舒如释重负,长者总算还活着,谢天谢地,上天终归还是有好生之德!
这一座城隍庙本就不大,只是一座独居的矮墙小院。
经过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猛烈地震,初眼看去,只剩下了数根还没有倒下的、数尺高的石头立柱。
陈小英旋即又闻着声音寻了过去,然后在城隍庙后边的一堆废墟前看见了一个长者。
长者,一脸的土灰,比陈小英白天路过的孟婆郡城墙边上那一些杵了半截破棍子、穿了发臭的烂衣服、持了半边破碗的乞丐还要狼狈数倍。土灰的脸部以下,全部埋在了城隍庙的废墟中。
长者,眨巴着土灰中异常难耐又充满了希望的一双眼睛,缓缓的哀嚎道:“哎哟,哎呀喂,老朽的肩膀啊,老朽的膝盖骨啊,……”
“老伯,老伯,不要慌、稍安勿躁。灰尘会很多的,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咚咚、哗啦!
陈小英把越女剑鞘插入在身边三尺处的一片废墟上,习武之人剑不离身,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是特殊情况自然要特殊对待。
陈小英极速取下了面纱斗笠,放在废墟上的显眼处,旋即露出一张清秀之脸,只见头顶上玄色二指宽的纶巾缠绕了发髻。
咚咚,咚咚,咚咚,……
越女剑在长者面前一旋,又极速蹲下,麻利的把一块又一块的废墟渣滓,往十尺之外如风般的扔了出去,这其中就有一块一块的破碎青瓦、破损墙砖、破旧房梁。
压在长者身上的、无数的重重废墟渣滓,就这样被陈小英很快的一一丢开了,从废墟里又拉出来了一身土灰的长者。
与此同时,陈小英还顺带拉出了一根六尺长、鹌鹑蛋粗的黑木漆棍子。在这根黑木漆棍子上端,还有一块三尺长两尺宽、有数个大小纷飞窟窿的白布;不过,此时的白布已经变成了土灰布。
陈小英,微微的目视了这一根黑木漆的棍子,还有这一块土灰色的窟窿布头,更有刚才长者自称“老朽”,眼前的长者绝非等闲之辈。
陈小英好奇的翻开了带着大小纷飞窟窿的破布头,还能顺利的猜测出布头上那五个巴掌大、赫赫有名的黑色大字:谢氏神算子。
噗嗤、噗嗤,……
陈小英见状确实好笑,也实在没有忍住,故而笑出了声。
只是,陈小英一时没有想明白,江湖中大名鼎鼎的“谢氏神算子”,居然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老伯,你就是传闻中的谢氏神算子啊?真是幸会,幸会呀,……”
陈小英一边掩面对谢氏神算子说话时,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神算也不神、神算也不会算。
谢氏神算子被一股脑儿的碎石压打,又上了年纪,全身一阵锥心的疼痛,好似骨头都碎成了一堆渣滓,一时也没空理会嘲笑声,径直盘膝打坐在乱糟糟的地面上。
谢氏神算子,耷拉着如进水的脑袋,从发髻前后左右摇晃出了一层又一层或浓或密的土灰色烟雾,之后拍了拍外衫上的土灰,然后小心翼翼的拉扯出了内衫,来来回回在土灰的脸上抹了一圈又一圈。
地震虽然是停了,雪花点点依然还在飘呀飘、月光皓影依然没有逝去一丝光芒,但是远处充耳的却是孟婆郡百姓的哀嚎声,堪比刚才那一阵更比一阵猛烈的地震。
陈小英在心中又猛烈的升起了一丝隐隐不安。
毕竟,大凡天灾之后,江湖中又将生出多少人祸?又将生出多少无辜的血与泪?
“老朽多谢女侠搭救万一,为报答女侠搭救之恩,老朽愿意折寿与女侠算上一回,……”
谢氏神算子一席话把陈小英从思绪中拉回了破败的城隍庙。
陈小英没来得急回谢氏神算子的话,谢氏神算子两只手已经在来回不停的掐算,确实也很忙!
正当谢氏神算子双手一边来回掐算的时候,还一边自言自语的念叨道:“步泽履、君子以辨民安志;善如水、君子以作事谋始;……”
“好了,好了,好了!女侠,一日之内,家中必得贵人!……”
谢氏神算子一本正经的注视着突然一脸尴尬的陈小英。
陈小英完全哭笑不得,一个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连一个心上人都没有遇见,这又怎么可能?
完全没有可能的事啊!
况且,幽嫣谷墨家谷主多次交代,世间貌美的男子是明摆着的薄情,貌丑的男子是阴暗处的薄情!
陈小英缓缓透过夜色,看谢氏神算子一张花白头发夹杂着的老脸,眉毛与三绺胡须宛若世外高人,用“神棍”来形容自然不妥,江湖中的无稽之谈,又岂能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