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希腊城邦的殖民扩张

第一节 希腊的资源

在现实生活领域中，希腊城邦的成就没有比殖民运动更为影响深远和持久的了。它提供通道使得希腊文明能够传播到南欧各族人民、黑海沿岸各国以及非洲的利比亚海岸一带。建立殖民城邦，不仅是希腊文明而且也是欧洲文明发展中的一个决定性的步骤。殖民运动的推行者是城邦，殖民运动造成的结果也是城邦。不管是科林斯还是科罗丰创建了殖民点，这殖民点自身就是一个新的城邦。如前所述，城邦从世界大国的角度看，只是极微小的单位，但无论在殖民活动上，还是在抵抗波斯帝国上，都证明了它的活力是惊人的。

希腊的殖民运动是依靠航海的。它的范围受到腓尼基、伊达拉里亚、埃及等海上敌对势力的限制。殖民点靠着战胜了还未组成强国的土著居民而在岛屿或沿海岸的地带建立起来。当殖民点自己也要扩张时，它们就在相似的地方建立更多的殖民点，很少深入内陆。它们的成功专靠航海术。商船就像在青铜时代一样，仍是一种宽腹帆船，吃水深、曲线形的船身，有高翘的船头和船尾；这种船既不大又不快，但能经风浪。然而，战船在公元前9世纪后期—公元前8世纪却有了新发展。它从此改用低而直的船身，龙骨前伸形成冲角，两侧甲板为水兵提供作战场地。它航行时可用帆，但作战时靠一列划手摇桨推动。在公元前8世纪末的科林斯陶器上还绘有另一种类型的战船：船身长而低，有尖的冲角，每边有21个桨眼，但无甲板。这两类战船（有甲板的与无甲板的）在公元前7世纪都很流行。但在公元前6世纪时则以后一类为主;到这时它的标准形制分为两级：即30名划手的三十桨船（triaconter）和90英尺的50名划手的五十桨船（penteconter）。造船的这一发展是和海战之由甲板上对刺转为冲角撞击有关。因为三十桨船和五十桨船显然都是用于撞毁敌船的快速而灵活的武器。和它们相比，那些约公元前705—前686年的腓尼基战船（有双层桨座和突出的冲角）就显得笨拙而头重脚轻了。

在公元前8世纪的绝大部分时间中，爱奥尼亚各城邦大约总是居领先地位，因为这时他们是探险和殖民的先驱。但那种标准样式为三十桨船和五十桨船（后来更多的是三层桨座船）的新式战船却是由一个多利亚城邦科林斯建造的。大约在公元前705年左右，科林斯的造船家阿美诺克利斯为萨摩斯造了四艘这种样式的船。在公元前7世纪初，米利都和帕罗斯也有了五十桨船。这一新发展使科林斯和它的殖民城邦在希腊和西西里之间的海域握有持久的优势。但这种优势并没有导致对海外航运的垄断。这些无舱盖的小船在晚间都得拖上陆地并且不像商船那样能在坏天气中航行，因此要实行海上封锁是不可能的。况且，城邦本身的微小使它拥有的战船也就只能以十计而难得以百计。例如，约在公元前535年，弗卡亚人在阿拉利亚的舰队就只有60艘五十桨船。因此在殖民时代，没有一个城邦能独自主宰海洋和建立公元前5世纪时所谓的“海上霸权”。

根据上述理由以及其他原因看来，由西西里的狄奥多罗斯流传下来的所谓“海上霸权名单”至少在早期阶段是很难相信的。这份名单想列举从特洛伊陷落以后不久一直到亚历山大（有时又校勘为“薛西斯”）远征之间的各个海上霸权国及其霸权持续时间。实际上，从在西部地中海殖民的城邦为数众多一事就可明显看出，科林斯的舰队最多也不过是“同侪中为首”而已。

各殖民点或早或晚都必须为了建立或巩固其地盘而与原有居民交战，并且经常和相邻的殖民者交战。作战技巧是最重要的，在公元前7世纪中期，爱奥尼亚人和卡利亚人曾作为近东地区最好的步兵而在埃及法老浦萨美提克一世手下当雇佣军。他们被称为“青铜人”，因为他们穿戴着青铜的护身铠甲——头盔、胸甲和胫甲。这种铠甲是专用于近战对击的。步兵交战时用长矛投刺而用圆盾护身，这盾是用金属鞘片固着于左前臂上的。这套装备的发明，再加上希腊重装步兵的勇敢善战，就使希腊人一直到马其顿陆军兴起以前始终掌握军事优势（这种重装步兵又称为“hoplite”——圆盾兵，因其使用的圆盾“hoplon”而得名）。这种装备采用的时间可从反映其特征的瓶画和雕像上大致算出：在斯巴达、科林斯、雅典和克里特、奇奥斯岛等地，约公元前700—前675年；在彼奥提亚、优卑亚和夕克拉底斯，约公元前700—前650年；在小亚细亚各城邦则较晚一些。由于这些考古材料只能提供一个最晚年限，因此很可能在大陆各地特别是在多利亚城邦中，重装武备的发展大约在公元前700年之前不久。例如，科林斯的殖民者就不仅靠其战舰而且靠重装步兵而得以大建其殖民点。当然，殖民时期的希腊人也不只是以其重装步兵称雄，因为他们同样善于使用剑、弓、投石器和标枪。

希腊殖民的成功也不单靠这些航海术和武器的发展。正如修昔底德所见，殖民运动的基础还在于母国之能享有和平定居的生活。只有那样，各城邦、特别是多利亚城邦才得以形成，并拥有充足的资源和组织技能，以战胜那些未发达民族而建立殖民点。在这个时期，希腊城邦世界也还没有陷入公元前5世纪和公元前4世纪时那种敌对同盟之间的大混战并因此使大规模的殖民告终。当然，在公元前7世纪和公元前6世纪时，城邦与城邦还是不断有交战之事的，但它们只具有地方性质而且灾难性的影响也不大。

第二节 殖民的性质

希腊人的殖民点就是“一个远离家乡的居处（apoikia）”。殖民者有“殖民长”（oikistes）率领，并从母邦祭台上分取圣火以便在行新城邦奠基礼时应用。他们还从母邦承袭一整套宗教、政治体制，如宪法、历法、方言、字母等。新城邦变成了母邦的翻版。例如，米利都的殖民城邦就以阿波罗祭司为其名年官，首席行政官就称为“普林塔尼斯”（Prytaneis）；例如夕奇库斯城邦就保存了母邦米利都的特殊的阿波罗神崇拜、六部落的划分、历法以及字母。奥朋提亚罗克里的殖民城邦依庇色菲利亚罗克里，和母邦一样，受原来的显贵“一百家族”的后裔组成的千人议事会统治。塔拉斯，斯巴达的殖民城邦之一，崇拜希亚辛迪斯阿波罗，最初也由国王统治。当最早的殖民点自己又建立第二代殖民点时，往往请母邦的一位公民当殖民长而移植同样的制度。科尔西拉人在来自科林斯的一位赫拉克雷代族人领导下建立了依庇丹努；塔拉斯建立的赫拉克利亚也有其监察官制度；昔兰尼建立的第二代殖民城邦欧依斯佩里德斯兼有监察官和吉罗西亚会。由此可见，母邦和殖民城邦之间的感情联系是非常强烈的。它来自殖民者对组织和发起这一运动的母国的感激之情，并由于两者在家族、宗教和政治组织方面的极其亲密的关系而得到加强。

然而，当殖民城邦一旦牢固建立以后，母国和殖民邦的母子关系就不复存在了。殖民邦只崇拜它自己的“殖民长”而不崇奉母邦，就是其完全独立的一个象征，即使这殖民长是一个外地人也没有关系。一般地说，母邦不会对其殖民邦要求什么政治统治权。但也有少数例外。科林斯在和殖民各邦共同集会或举行庆典时要求优先权，并且向波蒂代亚一年一度派行政官；占克列对美赖保有政治控制权而西诺普在公元前4世纪时还对其殖民各邦索取贡纳。现在还不能肯定这类例外是在殖民时期就有还是日后才发生的。殖民城邦可能自愿地对母邦给予某些优惠的特权，例如奥尔比亚曾给予在该地居留的米利都公民以免税优待。有时母邦也会被邀裁决其殖民邦之间的纷争。但这类特权和邀请也会给予非母邦的其他城邦。殖民时期以前就建有关系的城邦也会被邀做裁决者，例如，阿尔戈斯之裁决帝力苏斯和克诺索斯的争端，后两地是阿尔戈斯人在移民时期建立的。一般而言，殖民以后的各殖民邦是完全独立而不受约束的。

像在故乡一样，殖民城邦对其公民握有绝对权威。在琉卡斯和罗克里，城邦创立时划定并分配给各家世袭的份地，或者完全禁止买卖，或者只在特殊例外情况下才准出卖。母邦还采取步骤保证殖民者待在殖民点上。在塞拉，凡经抽签决定派到昔兰尼的人只准在殖民失败的情况下回归故乡和取得公民权；在厄律特利亚，当殖民者在科尔西拉被科林斯人赶走而回到故乡时，他们又被拳石交加地逐出而在马其顿建立了米冬城。当接受补助的殖民者被派往海外殖民时，这些规定尤其必要，因为这些人往往有一部分是从母邦以外的各城征集来的，因此严令他们居留于殖民点上就非常重要。注16

注16：亚里士多德，《政治学》，1266b；Plu.GQ，11，293a;修昔底德，1.26.2及27。

殖民之派遣是母邦的一项审慎的政治决策。它以正式祈求神恩的仪式而获得神圣意义。亚细亚沿岸的爱奥尼亚人在迪底玛祈求阿波罗神谕，大陆各地的人则在德尔斐祈求阿波罗神谕，有时也到多东纳向宙斯祈求。神自身也被当作殖民城邦的神明领袖（archegetes）。例如迪底玛的阿波罗就在雷恩达西亚的阿波罗尼亚建立时起了这样的作用，德尔斐的阿波罗在西西里的那克索斯也是如此。在殖民城邦，纪念阿波罗作为神明的创业者和纪念殖民长率领殖民的宗教仪式遵守得很严格，并指定了专门官员担任圣使（theoroi），不断保持和神谕所的联系。德尔斐阿波罗神谕的一些具体条文曾被保存下来。帕罗斯在约公元前710年派往塔索斯的殖民长曾得到如下神谕：“铁列西克利斯听着！请去告知帕罗斯人，我要你在厄依利亚的岛屿上建立一座名城。”克里特和罗得斯的殖民城邦盖拉的殖民长则得到如下指示：“恩提姆斯以及出名的克拉东的狡猾的儿子们，你们一起去西西里并在那肥美土地上定居吧，你们可傍依神圣的盖拉河口建立一座克里特人和罗得斯人共同居住的城市，并以此河为名。”从这些例子可以明显地看出，殖民者希望他们所选定的殖民长和殖民地点得到神的应允。

一旦获得神允，他们就出发创建新城邦。居民有时分几批到达（后来者习惯地称为epoikoi），然而，由于他们一开始就着眼于建立完全独立和自给自足的国家，因此在他们的人员中总是包括各个阶级和各个行业。叙拉库斯这个殖民城邦的居民中就有许多来自科林斯内陆的铁尼亚，其中无疑有些是农民，他们来殖民就是为了获得一块份地。在塞拉岛，由于在全岛各地居民的兄弟中普遍抽签决定殖民者，就使殖民包括了居民的各阶层，并可能由此而减轻人口众多之家的土地问题。当估计到土著居民会有抵抗时，第一批移民就由武装战士组成。首批人数不多，例如，在伊利里亚的阿波罗尼亚，第一批从科林斯来的是两百人，派到利比亚海边的普拉提亚的两艘五十桨船也不可能有更多的人。为了对付更强大的土著居民，科林斯派了1000人到琉卡斯，米利都则派了30条船到埃及建立米利西翁·特可斯。许多殖民地一开始就很小，以后扩展也不大。例如，安那克托利昂就位于一狭小的海角上，公元前433年它只能向科林斯舰队提供一条船。

在选择地点时，殖民者需要足够的耕地以便粮食自给。但是，由于他们自身人数很少，又要占据防守地势，这种选择常常受到限制。小岛是最受欢迎的，由此还可外出另建新点。在西部地中海，殖民者先占伊斯奇亚岛，然后在意大利岸边占据库美；在南方，先占普拉提亚岛，然后才是利比亚海岸的昔兰尼；在黑海西岸也是先取伊斯特鲁斯岛。其他典型的殖民点位于半岛的狭颈部，例如西诺普、琉卡斯和美赖；或者是大河三角洲上的高地，例如奥尼阿代、提拉斯和奥尔比亚。只有像强大的多利亚城邦斯巴达、科林斯、麦加拉派出的那样人多势众的殖民队伍，才能占据大的广阔地点。由于这个原因，拜占庭在较晚时期才被占据，却并不是因为加尔西顿的殖民者没有认识到这地点的优越性。

第三节 东北方的殖民城邦

最早的殖民城邦是米利都在公元前8世纪前半期在黑海南岸一带建立的，其中有西诺普、特拉皮祖等，还有阿米苏斯，它是在弗卡亚人协助下建立的。它们打开了和内陆交易的生财之道，尤以经营银、铁、雄黄、造船木材等项得利丰厚；西诺普还是驶往俄国克里米亚的船舶在这一带海岸的主要停泊港。由于受到游牧民族的多次掠劫，西诺普和阿米苏斯后来都经过重建，西诺普还在沿岸一带新建一些殖民子邦。黑海其余部分在公元前7世纪时由米利都开发利用。最早的殖民城邦建于各大河口——多瑙河口的伊斯特鲁斯、德聂斯特河口的提拉斯、布格河口的奥尔比亚和第聂伯河口的波利斯提尼斯；它们拥有优秀的渔场，经营内陆货物的出口。这一带在公元前6世纪时建有更多的殖民城邦，其中著名者有奥德萨和托米斯，这时米利都商业已扩展到克里米亚和黑海东岸，但这些地方气候较差。此地有潘提卡佩和它的子邦迪奥多西亚，其财源靠鱼类产品特别是经辛墨尼亚的博斯普鲁斯运来的小麦。在博斯普鲁斯，又有法奇斯和犹奥斯库利斯控制着通往里海的商路。

米利都的殖民城邦及其子邦，为数可能在100个以上，是开展黑海贸易的主力。其他在黑海建立殖民城邦的爱奥尼亚城邦有弗卡亚，它在公元前609年左右和米利都合作建立朋提卡的阿波罗尼亚，太攸斯约在公元前540年在潘提卡佩对面建法纳哥里亚。多利亚人的殖民城邦是在公元前6世纪期间由麦加拉在朋提卡赫拉克利亚和梅辛布利亚建立的，它们据有靠近黑海出口的战略地位。朋提卡赫拉克利亚后来又把当地的爱奥尼亚人驱逐，使他们在加拉蒂斯和刻索尼苏斯建立了自己的殖民城邦。

米利都还是第一个在普罗彭蒂斯海殖民的城邦，这个小海富于渔产并且是亚欧之间和黑海地中海之间商道的枢纽。建于公元前756年的夕奇库斯以白金和羊毛著名，它在公元前7世纪初被辛墨尼亚人攻破后，又于公元前676年重建。麦加拉的多利亚人随即和米利都展开了激烈的竞争。他们在普罗彭蒂斯建立了加尔西顿（公元前676年）、拜占庭（公元前660年）和色林布利亚。这些殖民点专为控制博斯普鲁斯海峡而设，在这海峡中，强大的海流使进入黑海相当困难，但却是亚欧之间最好的渡口。爱奥尼亚人的对策是在普罗彭蒂斯南岸和赫勒斯滂大搞殖民。此地在公元前710年已有帕罗斯和厄律提拉建立了帕里昂。米利都在公元前675年建立了阿比多斯，它拥有金矿并控制着横渡赫勒斯滂最短的通道，米利都还在普罗彭蒂斯南岸建立了一些殖民点。弗卡亚在公元前654年在赫勒斯滂建立了朗普萨库斯。普罗科涅苏斯岛在公元前675年由米利都占据，可能还有萨摩斯的协助。萨摩斯人则在普罗彭蒂斯的色雷斯沿岸建了佩林托斯和其他殖民城邦。科罗丰也在迈尔列亚建了一个殖民城邦。

在赫勒斯滂的欧洲沿岸，列斯堡的埃奥利亚人建立了一些专营农业的小殖民城邦，其较著名者有阿比多斯对面的塞斯都斯。米利都在西岸建有利姆纳，科罗丰则建卡尔迪亚于刻尔索尼斯。黑海的开发吸引了来自希腊大陆的贸易，沿色雷斯海岸的商道也就日显重要。此地最早的殖民城邦是帕罗斯人建立的（约公元前710年），他们在盛产黄金、造船木材和酒的塔索斯岛立足。塔索斯岛上的殖民城邦受到大陆上好战的色雷斯人的威胁，帕罗斯又于约公元前670年再派一些人增援，其中就有诗人阿奇罗库斯，他当时率领了一支雇佣军。于是塔索斯又在大陆对岸建立了一些盛产金、银、小麦的子邦。

在塔索斯和刻尔索尼斯之间，奇奥斯建立了马隆涅亚，它和母邦一样以酒著名。克拉佐美尼在公元前654年建立了阿布德拉，但它被色雷斯人毁灭了，以后又由太攸斯再来殖民，埃奥利亚人则在赫布鲁斯河口建立了埃努斯。在塔索斯之西，像三个手指般伸出来的卡尔西狄斯半岛则出产橄榄、葡萄、谷物和造船用材，在它的西边可经营马其顿的物产，在东边则联于斯特累蒙河流域，这两个地方都有金银矿藏。在卡尔西狄斯的最早的殖民城邦是厄律特利亚在约公元前730年建立的曼德，同时在马其顿厄律特利亚则建了米冬和迪凯亚。约公元前710年时加尔西斯又在卡尔西迪斯建立托隆。后来加尔西斯在这地区建立了大约30个殖民城邦，它们都相当小，显然把非希腊人也吸收为公民了。斯奇温则是由伯罗奔尼撒佩伦尼来的亚该亚人建立的，安德鲁斯则建有沙尼、阿堪图斯、斯塔基鲁斯和阿尔基鲁斯。但最强大的殖民城邦波蒂代亚则属多利亚人，它在公元前600年左右由科林斯建立。它位居半岛西岸的地峡处，据有和马其顿贸易的便利位置。在它建立之时，科林斯在伊利里亚的殖民城邦已控制了从马其顿横穿巴尔干到伊利里亚商道的西端。

第四节 西方和南方的殖民城邦

进入意大利和西西里的最早殖民者是从加尔西斯和厄律特利亚来的。在通往西方的路途上，厄律特利亚人在科尔西拉建立了一个殖民城邦，在对面大陆上也建有据点，使他们能控制科尔西拉海峡。当他们被科林斯人由此地驱走以后，其中一些人又在奥里空和名叫阿般提斯的南部伊利里亚地区定居下来，在这里罗克里人也来与他们合作。在科尔西拉岛于公元前733年建立的科林斯殖民城邦，是科林斯人为了控制西方通道而建立的好几个殖民城邦中最大也最早的一个。可能在公元前700年左右，科林斯在莫力克利昂、马辛尼亚、加尔西斯（大约在打败加尔西斯人的更早的殖民点以后）和奥尼阿代等地建立了殖民城邦，所有这些地点都扼制进入科林斯湾的要道。在此之外。科林斯还在琉卡斯和安布拉西亚，并与科尔西拉合作在安布拉西亚湾出口附近的安那克托利昂（约公元前625年）建立殖民城邦。在伊利里亚更北方，科尔西拉于公元前672年建立了依庇丹努，科林斯则于公元前600年左右建阿波罗尼亚。这一组殖民城邦的设立，反映了科林斯从事殖民事业的智慧与才能。它选择了具有战略重要性的地点，并控制了银、造船木材和牧畜产品的出口。与之相对照，伊利斯的殖民城邦如波切塔、厄拉特利亚和潘多西亚等（它们于一未知年代建于南伊庇鲁斯）则无足轻重。公元前6世纪初，当弗卡亚人乘其战船扬帆于亚得里亚海北部时，他们却没有建立什么殖民地，只有克尼都斯在科尔西拉协助下建立了尼格拉科尔西拉。

在西部地中海区域，最早的殖民点是由加尔西斯、厄律特利亚和库美在肥沃的小岛皮提库萨（伊斯奇亚，位于意大利那不勒斯附近）上建立的，此岛还有少量的金矿。后来，在公元前757年，库美（一般又称库马）这个殖民城邦又在对岸的大陆上建立起来，此地既便于防守又有良好的耕地和可供战船拖曳上岸的沙滩。皮提库萨和库美的位置，可以和厄律特利亚人在科尔西拉和其相邻大陆上的殖民点相比，也是很便于堵劫和勒索来往客商的，因这两地扼制着由南往北通向伊达拉里亚或由北往南运来厄尔巴和坎佩尼亚的铜、铁矿产的商道。库美殖民城邦的居民来自皮提库萨、加尔西斯、厄律特利亚和亚洲的库美，和他们一道的可能还有来自彼奥提亚的“格雷伊人”（Graioi），这个名字后来以“格雷斯人”（Graeci）的字样保存在拉丁语中，这也就是我们现在称希腊人为“Greeks”的由来。萨摩斯在约公元前531年建立了迪卡依阿其亚，库美在其后又建立了那不勒斯。

加尔西斯人还在意大利半岛的最南端建立了最早的殖民城邦列其昂（约公元前730—前720年）。其居民包括了在和斯巴达进行的美塞尼亚战争中逃出来的美塞尼亚人，他们在这个殖民城邦组成了统治阶级。亚该亚的殖民城邦也是较早的，其中有于公元前720年与特罗曾合作建立的夕巴利斯，还有克罗顿、米塔朋提昂和考隆尼亚，它们自己又建了一些子邦。它们都拥有肥沃土地，但缺少良港。南部意大利最优良的港口是塔拉斯，由斯巴达于公元前706年建立。塔拉斯自己又在意大利半岛的“脚尖”建立了卡里波利斯和希德隆通,从而表明它要比其亚该亚邻邦更为强大。在塔拉斯湾，科罗丰在约公元前680—前670年建立了西利斯，从而在此地得一立足点。在通往西西里的航路上的最后一个停泊港是依庇色菲利亚的罗克里，它是罗克里人在叙拉库斯协助下于公元前673年建立的。

西西里的最早殖民城邦是公元前734年在那克索斯建立的，这是从意大利渡海而至的第一个停泊港，但耕地不多。殖民者是从加尔西斯来的爱奥尼亚人（加尔西斯是其母邦），也有从其他岛屿，特别是那克索斯岛来的爱奥尼亚人。虽然这殖民邦始终很小，却是所有西西里的希腊城邦的圣使离开西西里时必来献祭之处，他们在此向作为神圣殖民长（Archegetes）的阿波罗神致敬。那克索斯的殖民长建立了列翁提尼和加塔纳，它们据有岛上最肥美之地（公元前729年）。它们还采取同样办法建立了占克列，它的土地不多，但这个缺点由于在美赖建了一个子邦而得到弥补。占克列地处麦赛纳海峡的西西里岸边，它最初是由从意大利的库美来的海盗占据，在公元前730年才由库美和加尔西斯正式殖民，居民来自加尔西斯和优卑亚各地。当占克列发起在意大利对岸建立列其昂时，这两个加尔西斯人建立的殖民城邦就得以控制海峡的通道了。在公元前649年占克列又在叙拉库斯流亡者的帮助下于希墨拉建一子邦，它有优良土地并可以跟西部西西里的腓尼基城市开展商业贸易。

当加尔西斯人在东北西西里立足之时，多利亚人则占据了该岛的东南角。在公元前733年由科林斯并有其他多利亚城邦参与建立的叙拉库斯拥有东海岸最优良的港口，它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很大的殖民城邦，占据奥尔提西亚岛以及对面的陆地。把这地方占领下来需要强大的队伍，但实际上这支队伍只是原来的远征部队的一部分，因为有些人在旅途中分兵去逐走厄律特利亚人而建立了科尔西拉。后来叙拉库斯又建立了阿克拉衣、卡斯美拉衣和卡马利纳。在建立叙拉库斯时，科林斯人吸收了一些原属麦加拉领导的多利亚人在南部意大利活动的队伍。这支队伍在获得永久立足点方面曾遇到很大困难。他们先是占据特罗提隆这个便于搞海盗活动的地点，后又移到列奥提尼，但被逐走了。这些麦加拉人后来又在塔普苏斯小岛待了短时期，才在西西里岛土著民族西赛勒人的邀请下到附近地区建立了希布莱亚麦加拉（公元前728年）。由于被夹在加尔西斯和叙拉库斯的势力范围之间，他们又不得不西行另求扩张，遂于公元前628年在赛利努斯建一殖民城邦，它在西西里西南部与腓尼基居民点相邻近。在赛利努斯和叙拉库斯人的各殖民点之间，克里特人和罗得斯人于公元前688年在盖拉建立了又一个多利亚殖民城邦，它富有耕地和牧场。盖拉自己后来又在公元前580年于阿克拉加斯建一子邦。

更远的西部地区的发现最初纯属偶然。公元前638年，萨摩斯的科拉攸斯曾驶一商船进入利比亚沿岸的普拉提亚岛，但后来这只船却被暴风一直吹出了直布罗陀海峡，到了西班牙大西洋沿岸的塔尔铁苏斯。他回来时带了满满一船的珍奇货物，引起了其他探险家的惊羡与贪心。到约公元前600年时，已在法国南部海岸开展贸易的弗卡亚人便建立了马赛这个重要殖民城邦，它以其港口的优良和橄榄、葡萄著名。马赛后来又在当时已不断有希腊商人来往的法国南部沿岸和西班牙建立一些殖民点，其中著名者有尼斯（尼卡亚）、安提波利斯、奥尔比亚、恩波利昂和美奈斯。在从麦赛纳海峡直达西班牙的路途上，弗卡亚人于约公元前560年在科西嘉岛建立了阿拉利亚，弗卡亚人可能还在萨丁尼亚岛建了一些寿命不长的殖民点，罗得斯人也可能在巴列利群岛建了一些类似的殖民点。最后，克尼都斯于公元前580—前576年在麦赛纳海峡西面的小群岛上建立了名为利巴拉的殖民城邦。它的居民由原属克尼都斯人和罗得斯人的一支远征队伍的残余组成，这支队伍是由平达支鲁斯率领的，他们在西部西西里被腓尼基人和依利米亚人打败，并从此地被赶了出来。

腓尼基人对希腊人在西方活动的抵抗由于伊达拉里亚人的附和而得到加强。阿拉利亚的弗卡亚人在获得其母邦弗卡亚陷落时西迁的队伍增援后，于约公元前535年打败了迦太基和伊达拉里亚的舰队，但他们自己也损失惨重，不得不离开科西嘉，最后在意大利南部的厄利亚居留。在放弃阿拉利亚以后，希腊人在西方的商业活动范围收缩了。因为迦太基人立即封锁了直布罗陀海峡并摧毁了塔尔铁苏斯。

塞拉岛的多利亚人通过在普拉提亚岛上居留而打开了通向利比亚海岸的道路，当时他们由一克里特人当向导。他们在大陆上占据阿基里斯六年以后，得到利比亚人的指引而来到昔兰尼，在此于约公元前630年建立殖民城邦。昔兰尼盛产谷物、羊毛、椰枣和名叫“西菲草”（Silphium）的药材，它在公元前570年左右吸引了大批伯罗奔尼撒和各岛屿的人民前来居留，遂在沿岸建了一些子邦，其中最著名的有巴尔卡和欧依斯佩里德斯。虽然埃及人在很久以前就已招募爱奥尼亚人做雇佣军，但第一个在埃及的希腊殖民城邦却到公元前7世纪末趁埃及内战之际才在三角洲建立起来，它就是米利都建立的米利西翁·特可斯。

此后不久（约公元前610年），为了便利希腊商人，又在尼罗河西支流建了瑙克剌提斯。确实，就希腊用语说，瑙克剌提斯不是一个殖民城邦，而只是一个“交易中心”（emporium），一个进行商业贸易的市场，这里居住着经埃及政府批准居留的外国人。叙利亚在奥伦特河口的波赛迪昂也为希腊商人开设了一个类似的市场。此地的希腊商业从公元前750年左右到公元前600年相当兴旺，后来一度衰败，在约公元前520年再度兴起。在小亚细亚南岸，从移民时代就有希腊人在这一带定居，可能当公元前690年左右又有罗得斯人前来加强了法赛利斯城邦，而从库美来的埃奥利亚人则于约公元前750年间建立了西迪，萨摩斯在约公元前6世纪时建立了纳季都斯和锡林德里斯。在爱琴海，阿摩尔戈斯小岛有那克索斯、萨摩斯和米利都的移民。萨摩斯人的居民点大约是在公元前7世纪建立的，以后这小岛长期是萨摩斯的属地。

第五节 殖民运动的目的、原因和后果

希腊城邦建立殖民城邦的目的各有不同。举例说，在西方，在第一批殖民者到来之前，希腊货物就已运销于西西里、伊达拉里亚和法国各地。从科拉攸斯和弗卡亚人远航到西班牙的塔尔铁苏斯的事迹看，上述货物有一部分可能是由希腊商人经手的。毫无疑问，这些殖民城邦的建立是为了商业贸易，特别是金属的贩运，如黑海的西诺普和特拉皮祖、意大利的伊斯奇亚和库美、西西里的叙拉库斯和那克索斯。和商业贸易紧密相伴的还有对商旅的海盗掠劫和抽税勒索。麦加拉人在西西里、克尼都斯人在利巴拉选的地点都是适于搞海盗活动的，弗卡亚人的舰队在亚得里亚海和西部地中海的那段著名的航行，可说是既有探险之意，也有行劫之心。对往来商旅抽税勒索的念头，可能是使麦加拉人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立足的原因，它也驱使厄律特利亚人以及日后的科林斯人占据科尔西拉和大陆对岸地点，使加尔西斯人看中了皮提库萨和库美、占克列和列其昂；因为在老家麦加拉和科林斯就因扼住科林斯地峡的往来贸易而大获其利，加尔西斯和厄律特利亚也控制了攸里普斯海峡的狭道。当然，所有的殖民城邦都要有少许肥美之地以供衣食。有些城邦在找殖民点时却为优异的耕地和良好的渔场。在刻尔索尼斯的埃奥利亚人、在伊庇鲁斯的厄利亚人以及在意大利的亚该亚人都继续过着以农业为主的生活。米利都人和弗卡亚人在黑海、普罗彭蒂斯海和里昂湾的一些较小的殖民点，则可能是受到当地丰富的金枪鱼渔场资源的吸引。

在母邦，某些普遍的境况或个人的遭遇也会使人们外迁。贫困驱使阿奇罗库斯来到塔索斯。塞拉遭旱灾而后殖民于昔兰尼，加尔西斯遭饥馑而后有列其昂的建立。耕地的缺少在任何时代都是尖锐的问题，特别当生活安定、出生率大增之时就更是如此，过剩人口这样就不仅在殖民中，而且也在当雇佣兵和后来的侵略扩张中求出路。因此，分给土地的允诺肯定诱使了那些受资助者（epoikoi）参加殖民城邦的建立，他们不仅从种田的角度要土地，也把土地看作一份大财产。人为的灾祸同样也起了促使殖民的作用。由于美塞尼亚战争的结果，美塞尼亚人来到了列其昂，那些“私生子”（Pourthenai）也来到了塔拉斯。在弗卡亚被毁灭后，弗卡亚人才西迁而加强了阿拉利亚。注17但这些对殖民运动说来只是具体的诱因；在别的时代这些诱因也不断出现，但没有殖民运动。

注17：斯特拉波,257、278;亚里士多德，《政治学》,1306b30。

殖民运动的伟大时代是基于更普遍的而非这些个别的原因。如前所述，希腊世界当时不仅已获得安定状况，而且形成了丰富多彩的城邦政治体制，这就培育出非同小可的活力和组织才干。正是由于这一原因，科林斯、麦加拉、米利都、弗卡亚才取得了绝不亚于斯巴达城邦在南部伯罗奔尼撒的扩张那样巨大的成就。这些城邦在建立其殖民点时无疑吸收了别的城邦的人力，但它们却有发起、组织之功，并控制了新的殖民城邦的发展。正是多利亚人的城邦建立了像叙拉库斯、塔拉斯、科尔西拉、拜占庭和昔兰尼这些最强大的殖民城邦，这个事实也是表征多利亚城邦国家力量超群的一个尺度。其他重要原因则非希腊城邦自身所能控制。和希腊城邦的社会状况比较起来，它以外的地中海世界在公元前750—前550年这段时间内是组织得很差的。西方和北方的土著部族在政治发展上是落后的。只有腓尼基人和伊达拉里亚人还可和希腊人有所较量，当他们联合起来时，就可遏制希腊扩张的步伐。在东方那些青铜时代的传统未受多大干扰而继续发展的地方，例如南部小亚细亚、叙利亚、塞浦路斯、巴勒斯坦和埃及，希腊殖民点就绝难建立。在这里希腊人被邀请而居留于瑙克剌提斯和波赛迪昂，因为他们精于商业和军事这两大活动；其实这也是希腊人远航四海得以建立其殖民城邦的两大本领。

殖民的先头部队有时受到土著居民的欢迎并得娶当地妇女为妻。但是，当殖民城邦一旦建立，它就靠武力增加领土而在民族关系上则是很不宽容的。人力的补充一般都从母邦得来。希腊人和土著居民的混合殖民城邦则极为罕见。它们只产生于爱奥尼亚殖民的边缘地区，如南部俄罗斯的克罗尼和比仲尼，以及卡尔西狄斯的一些小殖民点上。多利亚的殖民者往往把土著居民降为农奴或皮里阿西人；叙拉库斯、拜占庭、朋提卡赫拉克利亚都有农奴，列其昂和昔兰尼则有其皮里阿西制度。随着财富的增长，各殖民城邦的希腊人拥有愈来愈多的私人奴隶，他们部分来自当地的土著居民。无论在什么地方，希腊殖民城邦对其周围各民族的生活和文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希腊艺术和希腊的发明逐渐普及于从西班牙直到南部俄罗斯的南半个欧洲，甚至对伊达拉里亚的已趋成熟的文明也起着师友的作用。例如，意大利各部族接受了加尔西斯形式的字母，法国各族则学到了橄榄和葡萄的种植。这些影响借商业的渠道，从靠近海岸的各希腊殖民城邦而远远扩散于内陆。

希腊人自己从各地土著居民中间吸收的东西很少。在西西里和意大利，当地的度量衡制度确实为希腊殖民者所采用，色雷斯人和西徐亚人的宗教信仰也可能加强了对阿列斯和宙斯的崇拜，例如在托米斯和奥尔比亚两地。但是，一般而论，与各蛮族密切接触加强了希腊人对自身制度的自信心；这种自信心使分散于天涯海角的各城邦产生了某种统一的感情。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和这些五光十色的文化的直接接触，给希腊人特别是爱奥尼亚人的思想带来了激励。这在希罗多德的《历史》一书中最为明显，他承继并传下了殖民时期的经验。而一切之中最重要的是贸易的扩张，这为地中海地区第二次文明的繁荣奠定了经济基础。就像在晚期青铜时代那样，于今爱琴海的商人也从英国贩来锡，从波罗的海运来琥珀，从乌拉尔山脉得到黄金。但现在和过去有很大的差别。黑海的开发和在法国、西班牙的进展，弥补了埃及在南方的相对的衰落。现在，商业贸易的主流是沿北部地中海的海岸和各海岛运行了。因此，直到希腊-马其顿征服东方以前，商业活动的中枢始终固定在希腊半岛，特别是集中在其焦点——那分隔萨隆尼克湾和科林斯湾的狭窄的地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