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假如十年我不曾缺席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陈行舟见她一路都没说几句话，开口问了一句。
“嗯？”顾乔抬头看着他，眼神有些迷茫。“在想你搬走之后的事。”
陈行舟盯了她片刻，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当时搬家我妈也是纠结了很久才决定的。搬走之后，之前那些经常来家里闹事的亲戚也都没见过了，我妈也轻松了许多。所以，我想当时搬家的决定应该是正确的。”
“闹事的亲戚？”顾乔扭头看着他，不知道脸上该流露出什么表情。“是小时候经常和你妈妈吵架的那些人吗？”
陈行舟点点头，没说话。他从来没把那些人当成过亲人，只是一些唯利是图、落井下石的小人罢了。看到顾乔手里拎着的购物袋，面无表情的脸上才显得柔和了些，“我帮你拿。”说着就伸手把她手里的购物袋拿了过来。“顾阿姨呢？我们就这么先回家没关系吗？”
“嗯。我已经跟我妈打过电话了，她让我们先回来的。”她回答说。
顾乔走在他身旁，如果仔细看的话，确实可以从他身上看出小时候的影子。有些人随着年龄的成长，小时候的影子就会越来越孱弱，直到最后消失的干净彻底。一阵风迎面吹来，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带了些许清凉。“小舟，你现在和阿姨住在哪里？为什么报考了德凉高中？”
陈行舟愣了几秒，而后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好久没听到你这样叫我了，听起来挺别扭的。”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双眼盯着道路的前方，“我跟我妈在W城生活了一阵子，我妈也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但是我妈的学历不是很高，工资自然也不高。”
“当时我们就在当地的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我一直是走读生，星期天的时候也会找一些兼职。后来我做兼职的事情被我妈发现了，她骂了我一顿，自己也哭了一晚上。”陈行舟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无奈，“我妈的观念很旧，总以为我去兼职一定不利于学习，说什么都不让我再去了。”他笑了笑，“在这一点上，我觉得跟苏言轻还挺合得来的，只是他表现并贯彻了下来，我还是尊贵蹈矩。有时候会有点羡慕他。”
顾乔对他笑笑，苏言轻的骄傲来源于他的自信，正是他的这种自信让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陈行舟呢？正因为他是陈行舟，才不会像苏言轻那样为人处世。世界上只有一个苏言轻，也只存在一个陈行舟，任何人都是不可替代的。
“两年前，我妈得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公司的所在地就是这里，我妈一开始也是很吃惊，搬走了七八年，没想到最终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所以，我也报考了德凉高中。”
“到了。”顾乔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区，笑着说：“我家就在那里。那么久没见小黎和我爸了，会不会很紧张？”
陈行舟抬手扶了扶眼镜，“小黎我早就见过了，至于叔叔，确实有点儿紧张。”
顾乔想去拉住他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每次他哭泣或者紧张的时候，自己总会那样握住他的手。可是手却停在了半空，而后收了回来。不是陈行舟变得陌生了，而是每个人都会成长，现在的陈行舟是不需要她保护的，太过于亲近反而会显得很尴尬。
“不用紧张，就跟十年前一样就好了。”她笑着说，“走吧。”
陈行舟点点头，跟在她的身后，走进了小区。
顾父今天很早就下班了，现在正跟顾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门的声音，慌忙把桌上的啤酒罐藏了起来。
顾乔刚进门，就看到顾父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有些奇怪，“爸，你干什么呢？”
顾父见走进来的是自己的女儿，松了一口气，把啤酒又拿了出来，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我还以为是你妈妈回来了。小乔，站在你身后的男生是谁？你同学？”
陈行舟走上前，主动打招呼说：“顾叔叔，好久不见了，我是小舟，小时候经常到你们家里玩儿。”
“小舟？小舟！啊，我想起来了，你和你妈妈搬走得快有十年了吧？”顾父拉着他坐在了沙发上，“快快，坐下说话。小黎，去冰箱里给小舟拿饮料。”
顾黎应了一声，起身朝厨房走去，“乔姐，你要喝什么啊？”
顾乔：“我不喝了。”
陈行舟推辞说：“叔叔，不用这么客气。”
顾父看着他，笑得很慈祥。那个时候，他跟顾母还想过要收养小舟这个孩子，只是这孩子的母亲也是个倔脾气，说什么都不同意，收养的事也就此作罢了。“小舟啊，我让你阿姨多做些菜，今晚留在家里吃饭吧。”
顾黎那个一瓶橙汁儿，递给了陈行舟，笑着说：“小舟哥哥，给。千万别客气，冰箱里多的是。”
晚上，吃过晚饭后，顾母让顾乔去送送陈行舟。她随手拿了一件外套，和陈行舟一起出了门。
夜晚的风大了些，凉风灌进穿孔的毛衣里，顾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慌忙把外套穿在了身上。抬头看见漆黑的夜空中挂满了星星，想着明天一定是个晴天。
上一世的时候，她跟陈行舟同学了三年，却从未听他跟自己说过他们很久以前就认识的这种话。所以直到毕业，她跟陈行舟的关系只限于同班同学，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
她突然想起了英语演讲比赛时陈行舟对自己说的话，“我的记性也不好，所以你慢慢想起来吧。”顾乔相信，如果不是今天顾母认出了他，他是永远也不会开口说自己就是小舟的。
她恍然，上一世原来自己错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不只是苏言轻、陈行舟还有信楚离和杨孟原。原来所谓的记忆的空白只是你没有参与其中，当你换一种方式时，就会发现空白的背后藏着的是无尽的温柔……
“顾乔，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陈行舟看着她，声音很温和地说了一句。
“没关系，我再陪你走一会儿。”顾乔看了看，见他们所处的地方离烧烤摊不远，就笑着说：“见你晚饭吃得那么少，一定没吃饱吧？我请你吃烧烤。”话音刚落就拉着他走了过去。
陈行舟看着点串儿的顾乔，低头笑了笑。“可以了。”他伸手把菜单夺了过来，“虽然我是男生，但饭量还没有大到跟猪一样。你再点下去，我真的要撑死在这里了。”因为不经常跟别人开玩笑，说出来感觉还挺奇怪的。
“不是怕你吃不饱吗~”她尴尬地笑笑，对于陈行舟的语气，她也是吃了一惊。
“如果不是我妈认出了你，你一定不会主动告诉我吧？”顾乔吃着串儿，问了一句。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同班三年都没有认出来。
陈行舟看着她，而后点点头，“不会。”
她对他笑笑，“我想也是。”看着还剩下许多的烤串儿，她向烧烤大叔要了一个打包袋，“小舟，剩下的我帮你打包，你带给阿姨吃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想多送陈行舟一段路程。当年他搬家的时候，她都没有这种感觉：两个人走到了一条路的分岔路口，陈行舟选择往左，而她选择往右……
“顾乔，你回去吧。”陈行舟轻笑了几声，“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受人欺负、爱哭的小男孩儿了，也不需要你再保护我了。而且，回家的路那么长，你总不能一直送我到家吧？”
听到他的话，顾乔愣了几秒。也是，就像她现在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儿一样，陈行舟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儿了，没有谁再需要谁的保护，她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他走下去，因为她的身旁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她对陈行舟笑笑，“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了。”
陈行舟点点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止住了。假如这十年他不曾缺席的话，他跟顾乔之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就像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世界上也不存在什么假如。
他现在不需要顾乔来保护他，但他想反过来，像小时候她保护他一样，用自己的双手去守护她。不是他不想让顾乔陪他走下去，而是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离开的，既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就算其他人都讨厌你，我也最爱你了！”这是他这一生中听到的最温暖的话。他曾一度认为自己的童年会在绝望中度过，可是顾乔带给了他希望，她在一定程度上，是他一生的救赎。
他抬头望着看不到边际的夜空，上面挂满了星星，皎洁的月光洒在城市的每个地方。
或许以后他会遇到另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但他永远不会忘了顾乔，忘了他一生的救赎……
顾乔双手插在兜里，回想着刚才陈行舟看她的眼神儿，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没走多久，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她一开始没怎么注意，以为是周围闲逛的人。走近之后才看清那个人影是谁。“苏言轻？”她很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