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包扎好母亲的伤口,爷爷把我们通通叫到驾驶楼上。他说,海盗过一会必然还会向我们进攻,或者还有更多的海盗向我们进攻,毫无疑问,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残酷,更加猛烈,所以,我们都要有所准备,做好更坏的打算。最后,爷爷作出决定,如果我们实在招架不住,就不能再待在渔船里坐以待毙,我们要到避风岛去,在避风岛上跟海盗周旋,在避风岛上阻击他们。
我们接着就分头行动,作好了弃船准备,又作好到避风岛上准备。父亲和姑姑接着把跳板从甲板上拖到船头,架到岸边的石子里。随后,姑姑又把那两把鱼叉摆放到岸前那块大礁石面上。姑姑说,在弃船的时候,她再把鱼叉带走。
十来分钟之后,果然,海盗又向我们进攻了。爷爷猜中了,也不只是四个海盗朝我们攻过来,也不只是一艘橡皮艇划过来。海面上出现了三只橡皮艇,共有十二个海盗挺着枪,趴在橡皮艇上。爷爷见到海盗们来势凶猛,便叫我和母亲,还有阿福先到避风岛上,藏匿在半山坡的棕榈树林里。
母亲这时由于失血过多,身体非常虚弱,她的胳膊吊在胸前,根本无法动弹,就算她想参加战斗看来都不成,于是她就听从爷爷安排,和我一起离开了渔船。阿福对于爷爷的安排,他似乎求之不得,我和母亲还没有踏到跳板上,他就飞跑过去,比一头野山羊跑得还要快。
几分钟之后,我们沿在一棵棵棕榈树之间爬到了半山腰。我和母亲坐在一块稍稍突出在地面的岩石上,阿福坐在我们身边另一块滚圆的石头上。我们眼前是一棵特别高大又特别茂盛的棕榈树,我们身后以及两旁仍然是密密麻麻的棕榈树。由于这里的地势陡峭,我们从眼前这棵棕榈树的树梢之间望下去,能够把我们的渔船和海盗船看得一清二楚,也可以把整条航道看得一清二楚。
在我们前后左右,在一块块大石头之间,除了满眼都是高低不一、大小不等的棕榈树之外,还有数不清山茶花和仙人掌。这里的山茶花的花型很多,有单瓣的、也有重瓣的、还有重瓣和曲瓣混在一起的。这些山茶花真是五彩缤纷,鲜艳夺目,多种多样,有红色、黄色、白色,也有红黄白相间的颜色,跟仙人掌开的花一样好看。这里的仙人掌跟我们家乡里的仙人掌有些不同,我们家乡里的仙人掌不但不会生长仙人球,更不会长出浆果,它们几乎大小相同,高低统一,而这里的仙人掌则参差不齐,有圆的也有扁的,有高挑的也有矮壮的,有老的也有嫩的,有满刺的也有没有刺的,非常引人注目。当时,这里的仙人掌有很多已经长出了仙人球,仙人球上长出了浆果,有部分仙人掌还在开花,准备长出仙人球和长出浆果。那些浆果也形态各异,有梨形的,也有圆形的,还有棍棒形的。
仙人掌开的花也煞是好看,有的像一只漏斗状,有的俨如一只喇叭,有的俨如一只奖杯。在我们不远的地方,那棵长在一块岩石旁边的仙人掌上还站着两只小海鸟,还有一只浑身黑色的琵鹭站在那块凸起来很高的岩石上。两只小海鸟和那只琵鹭面向大海,它们在眺望着那艘海盗船,眺望着那三艘橡皮艇以及橡皮艇上的海盗,眺望着我们的渔船,它们好似也在关注着这场即将要展开的战斗一样。
那三艘橡皮艇刚刚海盗船冲过来时是一字排开,然而,它们往前划了十多米之后就变成了品字型。转眼间,橡皮艇停在我们渔船大约四五十多米远的水面上,停在我们没法将汽油弹扔到它们的地方。海盗们伏在橡皮艇频繁地朝我们开枪。在前头那橡皮艇里的开枪的依然是刚才最后逃回去的那两个海盗,其他海盗我通通都没有见到过,那个被炸中乳房的女海盗和那个单眼海盗没有在那三艘橡皮艇里。估计他们正在海盗船上疗伤,他们或者已经残废了,我希望这两个海盗最好被炸死掉。
我们的渔船上,爷爷仍旧埋伏在大理石桌子后面,他知到没有办法把汽油弹扔到那橡皮艇,于是像老鹰一般蹲着不动一动。海盗们向爷爷开了一轮枪后,见爷爷没有投出汽油弹,于是推前了十多米,发现爷爷还是没有汽油弹掷过来,又驶近四五米,见到依然没有汽油弹出现,又划前了五六米。那三艘橡皮艇最后停在了早上那艘橡皮艇被炸中焚毁的地方。这时候,爷爷终于投出第一枚粒汽油弹,这枚汽油弹落在最靠前的橡皮艇里,把刚才最后逃回去的那个海盗当场炸伤炸晕。与此同时,在眨眼之间,我又见到其他两艘橡皮艇相继中了汽油弹,一枚落在左边那艘橡皮艇的尾部,另一枚落在右边那艘橡皮艇的船头。我发现那两枚汽油弹是从驾驶楼后边那个小阳台飞下去,于是断定投弹的一定是父亲和姑姑。当我发觉他们也懂得投汽油弹,并且他们把汽油弹也投得那么准确时,我激动不已,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三瓶汽油弹同时在橡皮艇里炸响之后,紧接着,又有三瓶汽油弹从我们的渔船上同时飞出去,从三个不同的地方向橡皮艇飞下去。但是,这一回那三枚汽油弹还没有落到橡皮艇上,海盗们就拔转船头逃跑了,逃回到了远远的地方,逃回到我们没法把汽油弹扔到它们的地方去。海盗们当时逃窜得非常快,使得我们的汽油弹都落在了橡皮艇的尾巴后面,落在了在大海里。橡皮艇通通撤走之后,于是我们就停止了投掷汽油弹,让海盗们的自动步枪徒劳地把子弹射到大理石上和桅杆上。海盗们射过来的子弹不停地落在大理石上,桅杆上,风帆上和玻璃窗上,我在这么远,仿佛都闻到了那些子弹凶狠的啪啪声。海盗们开枪了十来分钟后,见我们的渔船没有了动静,接着又壮起胆朝我们的渔船驶来。然而,当他们又来到原来的地方,转眼间,又品尝到了汽油弹的滋味,三艘橡皮艇几乎同时被我们的汽油弹炸中。有一个海盗被炸瞎眼睛,有一个海盗被炸掉了耳朵。海盗们急忙又退回去,回到我们没法扔到它们的地方。可是,这次退回去之后,不知怎么,海盗们没有再前进了。他们伏在橡皮艇一味地开枪,射得爷爷、父亲和姑姑不敢再露面,又不敢抬起头来。但是,虽然他们没有露面,又不敢抬头,然而海盗们也不敢再上前了。难道他们真的被汽油弹吓破了胆?我想不明白,于是问了母亲。
母亲挪动一下身体,沉思一会儿,之后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指着前面说:“这些海盗就像是一帮穷凶极恶的劫匪,他们是不会就这样被我们吓破胆的,他们如果得不到他们想得的东西,他们是不会罢休的。我估计他们一定是在拖延时间,或者是在寻找攻击的时机,又或者是有别的图谋。你看那艘海盗船上,五六个海盗正在把一只橡皮艇放到水里,我想他们必然是想去增援他们。如果他们接着朝我们渔船冲过来,我们的汽油弹已经不多,我想爷爷他们会顶不住的,不久我们就会败下阵来。”
阿福听到母亲这样分析,他弯腰拱背慢腾腾凑过来。“那么,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他说道,“我们不如先到山顶上藏起来吧。”
“不用慌。”母亲望了一眼阿福说,“我们在这里看到爷爷他们确实顶不住这帮海盗,等他们到来时,我们再一起到山上,或者到其他地方去都不迟。爷爷对这避风岛熟悉,他或者知到那里有可以藏起来的地方。”
“可是,我怕你跑得不快。因为你受伤了……”阿福说。
母亲用手捂着受伤的臂膀。“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我只对你有些担心……”她叹了口气说。
“你担心我干什么?”阿福问道,“我跑得比你快。”
“我是担心你一旦有什么差错,我们怎么向你父母交待……”母亲又叹了一口气说,“其实你不应跟我们来……”
“是呀,早知道我不来还好,活活受这种担惊受怕的罪……”阿福说着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将身子藏在棕榈树下。
这时,海盗船里那六个海盗也陆续落到另外一艘橡皮艇上奔过来,原来那三艘橡皮艇又向我们的渔船驶过来,爷爷他们向橡皮艇扔下了几瓶汽油弹,他们又飞一般退了回去。可是,在一阵阵硝烟中,我发现,那六个海盗的那艘橡皮艇向前划了一两米后,它却突然朝着海盗船背后驶去,朝北边的海面经驶去,几分钟后,橡皮艇就消失在一块很大的礁石后面,消失在一大片礁石后面。他们驶去哪里什么地方?到哪里又想干些什么?我摸不着头脑。难道还有其它海盗船到来,还有海盗到来?他们想去接应他们?我想道。
“我估计他们一定是有别的事,或者是去接应别的海盗船吧。”母亲说。她的想法居然与我想的不谋而合。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到了傍晚是时候,太阳已经落到海岛的后面去了。没有了阳光的海面上吹来了冷风,我觉得有些阴冷。母亲把我搂到了怀里。母亲的手没有一点暖气,她身子在微微颤抖着。阿福倦缩在我们身后,他的脸孔在阵阵发青,阵阵发白。
母亲似乎知到我肚饿了,她从布袋里拿出了两条红杉鱼干,把一条给了阿福,接着把另一条放到我手上。那是两条晒干了的红杉鱼,每一条红杉鱼都有手掌那样长,半斤多重。我们的渔船里还有晒干了的红杉鱼存放厨柜里,是母亲专门煎煮晒干藏起来的。
平时捕鱼在忙得不可是开交时,母亲就会晒干了的红杉鱼拿出来给我们充饥。这些晒干了的红杉鱼在晒之前已经被挖空了肠脏。现在,它那扁平的身子还有一层盐渍,它的圆锥形的牙齿被砂阳晒得翻出在外面。这些鱼干肉非常鲜美酥脆,比一些新鲜的杂鱼还可口。
我吃不了那么多,于是把一半掰下来递给母亲,但是母亲只吃了一只鱼翅,之后把剩余的放回布袋里。当我问母亲为什么不吃时,她说她并不肚饿。其实上,母亲的布袋里只有这两条晒干了的红杉鱼。于是,我估计母亲一定是想把它留给我。当时,我一面观察着海面的情况,一面撕吃着那半条红杉鱼时,爷爷、姑姑、父亲他们又向海盗们扔出了好几枚汽油弹,又把那三艘橡皮艇逼退了。正在这时,一艘橡皮艇停靠在荒岛北边尽头,出现离我们渔船有两百来米远的那片礁石前面。接着,最后划着橡皮艇的那六个海盗拎着枪,爬出了橡皮艇,跳到海里,跑到岸边那片棕榈树前面。发觉海盗们围成一团,他们正在叽叽喳喳地嚷叫着什么,商量着什么,于是我赶快把情况告诉母亲。母亲看了看之后对我说,他们一定是想从背后包抄袭击爷爷他们,令到爷爷他们首尾无法照应。
果然是这样,那六个海盗耳语了三五分钟,就沿着岸边朝我们的渔船奔来。他们每人举着一把自动步枪,像狼一般向我们的渔船扑去,朝爷爷他们扑过去。当他们沿着岸边凶猛冲过来时,就快到我们眼前的山脚下时,我紧张到喘不上气来,母亲也非常着急,她把眼睛睁大,目不转睛地瞪着那伙海盗。定了定神之后,我急忙问母亲怎么办,如果海盗奔到我们船上,前后夹击,爷爷他们一定会被他们俘虏,甚至会被他们杀害的。
“我得趁海盗还没有对渔船包围起来之前,让爷爷他们知到,叫他们跳进海里,再设法逃到岛上来。”母亲说,接着把一块鹅卵石捡到手里,站了起来,用尽全力把鹅卵石扔下去,往那伙海盗扔去。当时,我们距离山下有一百多米,鹅卵石顿时越过一棵棵低低的棕榈树飞下去,在山边落下来,然后滚落在一个海盗的眼皮底下。吓得那个海盗往后一跳,惊恐万状地朝山上望了望。其余的海盗也立即停下脚步,纷纷向山上探望。接着,我也把一块鹅卵石扔下去。
然而,尽管我们连续扔下两块鹅卵石,鹅卵石也滚到了海盗们脚下,由于棕榈树挡住他们的视线,他们都没有瞧见我们。他们一定以为这些鹅卵石是从山上滑下去,又继续往我们的渔船奔跑。于是,母亲又用那只没有伤的手把一块更大的鹅卵石掷下去。这块鹅卵石落在岸边一块大礁石上,再从那块大礁石面上弹跳下来,再弹跳到一个海盗的自动步枪上,惊飞了一只黑琵鹭,惊跑了一大批海鸟,它们纷纷嘶叫着扑向开空,往大海前面逃蹿。
海盗们终于发现我们。一个胖乎乎的海盗立即伏到那块礁石后面,朝我们放了一枪。子弹打在我们身边的那棵带剌的仙人掌上,把仙人掌的浆果打落掉。与此同时,又有一颗子弹把我身边那棵棕榈树打折了。母亲拉着我伏下来,藏到岩石后面。
海盗们扑上来时,爷爷跑了出来,跟着,父亲和姑姑也抓着汽油弹跑出来。爷爷冲到岸边,他立即将一枚汽油弹掷过去。汽油弹响了,海盗立即回头,向爷爷射出一排子弹。爷爷跑到一块礁石旁边,他又将另一瓶汽油弹扔过去。这时,父亲和姑姑跑到了爷爷身边,他们也将汽油弹投过去。姑姑和父亲除了拿着汽油弹之外,还拿着鱼叉。可是,汽油弹都没有伤着海盗,它们炸在棕榈树上。于是,那六个海盗分成两批,三个海盗朝我们奔来,三个海盗朝爷爷扑去。大约五六分钟之后,那三个海盗气喘吁吁冲到了我们面前,一个个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们。
那三个就要海盗冲近我们的时候,我本来想离开这块岩石,跑进背后的棕棕榈树里,但是,母亲担忧那些海盗突然会朝我开枪,把我打死,于是她立即把叫住,之后把我拉到她怀里。阿福这时已经怕得魂魄没有了,他没有动,或者他已经被吓傻了。当海盗的枪口抵着他的胸膛时,他“咚”一声倒下去。两个海盗接着把他拖起来,把他一直拖到山脚下。
我们被劫持之后,爷爷担忧海盗们枪杀我们,果断地叫父亲和姑姑放下汽油弹,又把鱼叉扔到了脚下,让接着跑来的那三个海盗也把他们俘虏了。此时,海面那三艘橡皮艇一靠近我们渔船,海盗们立刻爬上去,之后从船舷冲到船头,再蹿到岸上。他们把爷爷、父亲和姑姑团团围住。
两个海盗把鱼叉拣了起来,得意地扛在自己的肩头上。不一会,我们被海盗们押到山脚下。我们通通遭海盗绑在一棵棵棕榈树上。阿福被绑在我旁边,再过去就是母亲、爷爷、姑姑和父亲。
我记得,海盗们在捆绑爷爷的时候,一个额角疤痕的、跛脚的、走路如同鸭子一般的海盗还用枪托捅了一下爷爷,捅得爷爷几乎直不起腰来。这个海盗似乎是他们的小头目,因为他只要一瞪眼,他额角那块疤痕一亮,其他海盗就再也不敢多嘴多舌喳喳乱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