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舍:美国战略调整与霸权护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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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结语

通过前述分析,我们大致可以对奥巴马政府2009年以来的国家安全战略做出总体把握。与小布什政府倾向于在全球推进美国霸权及美国自由民主体制的战略扩张态势相比,奥巴马政府的战略目标集中于纠错、维持美国必须维持的霸权“基本盘”,努力为未来夯实基础,其国家安全战略的目标与前任相比确实呈战略收缩态势。就战略手段而言,小布什政府倾向于使用武力以及单边主义,而奥巴马政府则强调“巧实力”、多边主义。如果把对外使用武力视为战略手段上的扩张或进取态势的标志的话,奥巴马政府在国家安全战略的手段上与前任相比也呈现收缩态势。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从宏观层次看,奥巴马政府奉行了一套整体收缩和克制的国家安全战略。

不过通过前述具体议题层次的讨论,我们又可以得出以下更为细致的结论(参见表1)。

表1 奥巴马政府的战略目标、行为、效果及态势(2009~2014)

第一,奥巴马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大致包含三部分:一是疗伤纠错,二是霸权重建,三是自由主义议程。在具体实施中,第二部分也就是重建霸权、夯实未来基础最为丰富,包括经济国策、能源革命、军事转型、重返亚太、重振盟友、拉住新兴大国、提升网络实力七大类政策,奥巴马政府付出的主要精力也集中于此;接着是纠错疗伤部分,奥巴马政府实施了从两场战争撤军、调整反恐战略、减少介入中东、改善国际形象四大类政策;内容相对单薄的是奥巴马或者民主党自由主义色彩最为强烈的自由主义议程,包括无核武器世界、气候变化等。当然,以上三大类的区分只是相对的,前两部分战略中的一些议题也明显体现了自由主义色彩,纠错疗伤与重建霸权有时也很难截然分开。

第二,就实施效果来看,第一部分纠错疗伤相对清晰简单,取得了较大成效。除改善美国国际形象只在部分地区收到效果之外,其余三项议程基本都达到了设想目标。第二部分巩固霸权的七项议程中有四项(能源革命、重返亚太、重振盟友、网络实力)基本成功,提振与新兴大国关系一项基本可以判断为不成功,其余两项(经济国策、军事转型)还需要较长时间才能得出结论。实施效果最差的则是第三部分自由主义议程,两项议程效果均不理想。这一点与以上自由主义议程实施内容最弱的分析相结合,可以看出奥巴马自己最关注的自由主义议程实施不理想,以希拉里·克林顿为代表的民主党中间派或者“塑造派”关于奥巴马政府中的“节制派”与“塑造派”,参见Thomas Wright, “Neocons vs. Realists is so 2008, Your Guide to the New Foreign Policy Divide”, Foreign Policy, February 11, 2013, http://www.foreignpolicy.com/articles/2013/02/11/neocons_vs_realists_is_so_2008。比较关注的“霸权重建”议题反而取得了较好成绩。这一结论也与美国外交学者对奥巴马执政后逐渐从进步主义向现实主义移动的分析相契合。参见Martin S. Indyk et al. , Bending History: Barack Obama's Foreign Policy, Washington, D. C. : Brookings FOCUS Book, 2012, pp.1-23。

第三,就战略态势而言,奥巴马政府采取的战略举动有相当多的进取成分。在纠错疗伤部分,由于其政策多数是从前任的政策上后撤,因此其战略态势多为战略收缩,只有反恐战略在收缩中体现着进取的态势;在霸权重建和自由主义议程部分,其战略态势则多为战略进取,将资源投入到为维护霸权必须投入、为未来需要投入以及奥巴马希望投入的领域。从战略“取舍”的角度看,第一部分纠错疗伤以“舍”为主,有所不为;第二部分霸权重建和第三部分自由主义议程则以“取”为主,是“有所为”的表现。

根据以上结论展望未来,有两个问题值得进一步关注。

其一,奥巴马第二任期有可能着力加强其第一任期相对失败的自由主义议程,力图留下外交遗产。奥巴马第一任期的“对手团队”成员均已离任,奥巴马第二任期起用了克里、赖斯、哈格尔、鲍尔等一批与自己理念更为接近的“节制派”官员。第二任期的第一年,奥巴马政府明显加强了对中东和平进程斡旋的力度,气候变化也再次被提到中美关系以及美国外交议程最优先的位置。这些迹象显示,奥巴马政府有回归“本源”、追求历史“遗产”的倾向。奥巴马任上余下时间的国家安全战略是否将从现实主义再向进步主义或自由主义回摆,值得密切关注。

其二,奥巴马过去五年一直执行节约使用美国权力资源的战略,当美国权力资源逐渐恢复后,其使用权力资源的冲动就会再次上升。由于奥巴马第二任期团队以“节制派”为主,美国节制使用权力资源的倾向在未来三年可能还将持续下去。但是,攒下的好“牌”早晚要打出去。2016年美国大选之后,共和党或民主党内围绕希拉里·克林顿形成的所谓“塑造派”可能卷土重来,美国是否将在此后再次进入一个相对的战略扩张期,同样值得密切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