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夜（六）
“我确定他没有杀过人。”老者道，看了眼白夜，“因为，他喜欢白天。”
“师傅。”白夜看着老者，“你......”他猜过老者的身世，甚至猜他也是一只妖，可却万万没有想到，师傅是个道士。
“钟大夫，所以，你是同这妖站在一起了？”赵灭生看着老者。老者点了点头。赵灭生将手中的符箓甩向老者，“那对不起，我不杀人，只杀妖。”
老者抬手要去拦住符箓，可是符箓却自己贴上了他的手，老者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师傅？！”白夜看着老者。
老者叹了口气，“我无事，不过被定住罢了。白夜，记住自己所坚信的。”
白夜点了点头，看着赵灭生，这时白夜的瞳变成了淡黄色，他抬手念诀，身后的树叶朝赵灭生刺去，“我虽为妖，但我以我的王的名义起誓，我未杀过人，也未干过，对不起云城百姓的事情。”
“呵。”赵灭生冷笑一声，“这样的起誓，我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若是你们的王知晓你们这般视他的名义为儿戏，随随便便便是拿来起誓，他又会作何感想？”赵灭生拂袖将刺来的树叶朝白夜的方向打去。
白夜念诀将树叶收回，“这般打起来，怕是会打扰到云城人的休息呢。”白夜伸出手，伸出的手变成了树的枝干，缠上了赵灭生的身子，“赵道士还是安分一些，不要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好。”白夜念诀，药铺的门关了上去。
“害怕别人看透你的真面目么？”赵灭生冷笑道。
“随赵道士的便了。”白夜道，“赵道士，你也是马上要成家的人了，又为何要在快成婚之时，丧了自己的命？还是说，赵道士已经自信到，以为凭你的本事，可以杀了我了？”
“拼死一试，不是么？”赵灭生道。
老者在一边皱了皱眉，“白夜？！”
白夜看了看老者，“师傅，我.....”
“记住你同我说过的。”老者道，“白天和黑夜，只有你自己的一念之隔。”
白夜看了看赵灭生，正要将手伸回来，突然药铺的门被人敲响，“白大夫，钟大夫，灭生可是在这里？”随后，药铺的门被人推开。
筦颜进来时，便看见了这样的画面，赵灭生被树枝缠住，而缠住他的树枝，恰好是白夜的手。
“这.....”筦颜先是愣了良久，然后一脸惊恐的叫道，“有妖怪！有妖怪啊！”
邻里街坊都是听见了，有些胆子大的，竟是偷偷的躲到了药铺门前看着。
“是白大夫！”一个男子道，“白大夫是妖怪？！”
白夜听着外面人的声音，看了眼筦颜，“我.....”
赵灭生趁机闭目念诀，腰间的一个锦囊剧烈的抖动了起来，然后锦囊自己解开了，散出金光，白夜觉着刺眼，将手伸了回来，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下一刻，被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给甩出了药铺，倒在了街上。
“没有想到着白大夫竟然是妖怪，平日里他也是救了不少的人。怎么就.....”一个妇人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白夜，道。
“呸！想来这李家儿子就是他杀得，他白夜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在大家伙面前装装好人罢了。”一个男子道，这男子是云城之中另一个药房里边的大夫，年岁也同白夜差不多，平日里见了白夜受到城里人们的称赞，也是眼红，如今发现了白夜是妖，又见着了赵灭生在这里，便是将往日里的不甘全部说了出来。
“孙大夫说得也有理，说不准，这白夜不过是在大家伙面前装装样子，蛊惑我们罢了，指不定背地里杀了多少的人，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人附和道。
世人皆是以妖为患，只要是妖就是会杀人，即使有好的地方，也不过是装出来蛊惑人心的罢了。这种念头，已经在人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周围人皆是附和道。筦颜站在一旁拉过赵灭生的手，“灭生，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赵灭生摇了摇头，“没事，你先退远些，等下不要被误伤。”
白夜看着赵灭生和筦颜，笑了笑。一个鸡蛋打到了他的头上，绽出了黏腻腻的蛋清和蛋黄，接着是菜叶子、土豆等等物品砸到了他的身上。
是路边的路人将摊上的东西砸向了白夜。
“方才筦知县还说了，李家儿子的事情，是手下人误判，是为妖怪所杀，没想到就是白夜。”一人道。在所谓的妖面前，他们连筦达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在他们的眼里，白夜就是杀人凶手，白夜是妖，所以该死。
白夜笑了起来，仰着头大笑。一个土豆不偏不倚的砸到了他的额头上。“就是你杀了我儿子哇！你要给我儿子偿命！偿命啊！”一个老妇人将摊子上的土豆都一个一个的砸到白夜的身上，一边哭一边砸。
突然又是一个鸡蛋砸到了白夜的衣服上，白色的长袍上的一块地方被蛋黄染成黄色，白夜低头看去，是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童，白夜很努力的笑了笑，笑出了平日里的那样温和，“你为什么要拿鸡蛋扔我呢？”白夜轻声问道。
“因为你是妖怪，你是杀人的妖怪！”小童大声道。
“妖怪也有好的呀。我没有杀过人呀。”白夜小心翼翼的看着小童道。
“你骗人！妖怪怎么可能会有好的？！”小童道，一脸的不满，将小手上的另一个鸡蛋也打向白夜，鸡蛋破掉，白夜变得狼狈不堪。
白夜低着头，四周是人们的谩骂。赵灭生正要将手中的符箓甩向他。
白夜突然仰天叫道，“够了！”然后伸手将赵灭生的脖子缠住。
“灭生！”筦颜大惊道，跑到赵灭生的身边，“灭生！你放开他！”她看着白夜道。
“我是人时，我行医救人，不取分文，在你们眼中我就是圣人，就是天上的神明，你们尊敬我，仰慕我，整个云城之中，都是你们在赞美我；
我是妖时，我行医救人，不取分文，在你们眼中就是图谋不会，就是蛊惑人心，你们厌弃我，害怕我，羞辱我，这个时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为了掩人耳目，都是为了掩盖我所做的不得见人的恶事？倒究谁是恶人，谁是不分黑白？你们言筦达是昏官，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现下的你们，同他有何区别？！”白夜道，“我白夜，没有杀过人，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任何人的事情过。”
“你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那岂不是世间所有的人、所有的妖都是无罪得了？谁会承认自己有罪？你白夜都当我们是傻子吗？”人群中一人道，身边的人立即附和。
还有人道，“白夜你赶紧放了赵道士，不然有种你将我们全部杀了呀！”
白夜听罢，突然笑了笑，道口道，“好呀，我成全你呀。”说罢抬手将说话的那人悬空提起，四周刹那寂然无声，只有“咔嚓”的断裂声，那人便断了气。
“白夜！——”药铺中传来老者的长喊。
“师傅！我从未对不起过任何人，一切，都是他们逼我的。”白夜道，“我的白天和黑夜，从来都不是我自己能够掌控的，只要我是妖，那我便永远只可能是黑夜。”
“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该死？认为我是作恶多端的恶妖？”白夜冷笑了笑，“好啊，我就让你们看看，到底什么，才是恶妖!”白夜闭目念诀。
抬头睁开眼看着赵灭生的眼睛，同赵灭生对视，百叶的瞳由原本的淡黄色渐渐变成了深黄。赵灭神只觉得自己身体中的血液慢慢的被凝结，心脏的跳动一下慢过一下。
“你不是很想杀了我们？你不是道士么？你不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么？你来呀，你杀了我呀。”白夜将缠住赵灭生的手收了回来，赵灭生瘫倒在地，白夜慢慢地走到了赵灭生的面前。
“你不是很自信么？‘拼死一试’？你倒是有骨气呀，你现在，来试呀！”白夜抬脚踹了踹瘫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赵灭生，“现在很难受吧？知道自己是多少不自量力了吧？你若是不来找事不是很好么？云城的人还能安安稳稳的生活，我也还是那个白大夫，还是会行医救人。你也可以开开心心的娶妻过日子，可你为什么妖没事找事呢？妖的瞳术最是让人难过，我的瞳杀，可以让你的血液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被凝固，心跳一点一点的慢下来，直到他慢慢停止，现在你是不是很难受？是不是想立马去死，想要个痛快？那你要记住，你所得的一切的下场，都是你自己，自作自受。”
“畜生！”筦颜喊道，她突然发疯似的抓住白夜的手，“你放了他！你放了他啊！他不能死啊！我不要他死，你放了他.....你放过他好不好，放过他......”
筦颜慢慢蹲到了地上，伸手拉住白夜的衣服，“你放过他，求你了，放过他.....放过他啊.....放过他好不好...放过他好不好啊！放过他啊！——”
白夜看着筦颜哭的撕心裂肺，感觉堵着心里的那块石头，变得越大。
“与其在这里求我，你倒是不如去同他说最后一句话。”白夜冷冷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