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扶苏-番外）正剧线 隰有荷华

我叫扶苏。

...是这个国家，最不能够行差就错的人，事事谨慎，勤勤恳恳。

其实，我很累。

但没有人在乎过这一点，母妃不计代价，父皇只看结果。

终于有一天，女孩抬起头，轻声地问道，“会不会很累啊？”

我才突然意识到，我真的很疲倦了。

所有人都在挑我的岔子，只要我的路有一点点偏离他们的预想，我就必须被矫正回来。

山有扶苏，巍而耸立，迎风，却不得偏移。

我们的相识在夏时，夏日的风、酒、茶和甜糕，都是腻味的，只有她不是。

朝阳从云雾层层之中浮起，一点一点，天空由湛蓝的海色慢慢变成了橘红。

那个像荷花一样的女孩子闯入了我的世界，静静地绽放，她笑起来的时候如同夏天的阳光，浓烈的暖意让我失神。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欢，我只知道，她捧着《诗经》来我的府上给我念一遍“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的样子，极美。

那天晚上，我彻夜失眠，只听着池塘里锦鲤绕着荷叶游耍的声音，静静地，静静地想。

第二天，我就在夫子的课上睡着了。

为此，我被夫子狠狠地往父皇那里告了一状，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二次我被父皇骂的狗血淋头，是因为我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要做主自己的婚姻，我想要娶玉儿为妻，即使她对我的政治生涯不会有一点帮助。

我没成功。

我习惯了兢兢业业地完成父皇母妃的每一个差遣，我习惯了服从，所以不敢反抗。

男子汉大丈夫。

平心而论，公子扶苏，真没用。

其实母妃不知道，年少的我常常深夜跑出府去，和我的姑娘一起去琼花楼听戏。

那是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进去的地方，纸醉金迷，吴侬软语。

红袖长，流水慢，唱曲的姑娘掩袖落泪，叹“人间多薄情，两情难长久”。

歌声婉转凄凉，沧桑如哀叹，我却在笑着暗自欣喜。

因为我最爱的姑娘，正坐在我的身边，磕着瓜子，看着台上小生翩然舞剑连连道妙。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过。

许是造化弄人。

终于有一天，她也不得不离开了。

为了我的前途，为了我的皇位。

这个皇位像是一场赌博。

我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进去了，所以在我拿到它之前，什么都必须放弃。

包括夏日里的荷和暖暖的光。

我没去送她，我站在街角，默默地看着红色帐子的轿慢慢地远去。

秋天也过了，冬天要来了。

寒意冰封了荷塘，但是高山上的扶苏，还是必须迎风而立。

困乏不已。

我的暗卫截获了十八弟的密函。

我本来想要放走的，因为十八弟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天真可爱，毫无城府的人。

他笑着叫我“皇兄”的时候，一双眼睛如水色般清亮。

但终有一天，他也背叛了我自以为牢固的兄弟之情。

信上写道“有郑氏为刃，扶苏必失君心，望速速办成”。

震惊与失望过后，我开始左右为难。

我早先就说过，为了这个皇位，我已经扔进去太多东西了。

公子扶苏，不得行差就错。

就算是玉儿...也绝对不能成为我的阻碍。

对于这一点，她总是比我明白。

她要做什么，我也很清楚，不能再清楚了。

但我...没有阻止她。

就好像送她进宫的时候一样，我又一次什么都没做。

男子汉大丈夫。

平心而论，公子扶苏，真没用。

我曾经悄悄去看过她很多次。

她喜欢热闹，但是萃玉轩却寂寥无人。

只有身边一个侍奉的宫女，名唤山荷。

山荷二字，我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明白我的意思。

荷花不能存活于高山之上，因为它的茎须太过柔弱。

山荷山荷，本为一场空梦。

那个在暖阳之下微笑，在琼花楼里醉酒，喃喃念着诗经的小姑娘，终于也成了这场空梦的代价。

公子扶苏，不得行差就错。

这场巨大的赌注，究竟我还要赌多少进去？

会不会到了最后，我什么都没有了？

冬天的风好冷。

刺骨的，令人酸涩。

人间多薄情，两情难长久。

记忆里，我最爱的姑娘坐在我的身边，磕着瓜子，看着台上小生翩然舞剑连连道妙。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过。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果然是很好听的诗。

可惜那个会枕着《诗经》沉沉睡去的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