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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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摊牌

临近清明时,强子再也坐不住了,他先给医生家再写信,还是没回音,又给周家写信,周家回说,家里是挺闹腾的,但说啥的都有,比一九六六年还乱乎。

强子记起县城有化肥厂,还有炼钢厂,都是集体单位,现在不知道咋样了,如果向这两个行业进军,他倒可以趁机去看看。

这边跟王飚几个商量了一下,大家也理解,不过,不能带妞去,那里啥情况还不知道呢。

回家跟妞说,妞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强子,回家?我要去。

强子说这次不带你,妥当了再说。

妞不高兴,噘着嘴坐着不动,她的记忆里,除了从小长大的山里,就是那个小村,还有这城里,但怪,相比之下,就是小村的记忆最清楚,自己的家,医生大哥大嫂的家,她很想去看看。

强子说我最多两天就回来,你好好在家待着。

妞望着墙上滴滴的时钟,不眨眼。

夜深了,传来孩子的几声呓语,强子回房,妞也跟进来。

去睡吧。

妞不说话,坐在强子床边,看着强子一件件脱衣服。

突然就搂上强子的腰,我要去。

强子拉了拉,没拉开,说,去睡,明天再说。

妞依然不理。

强子任她抱着,仰身躺下,把妞的脸捧起来,面对着自己,那个咬你的男人你还在哪儿见过?

妞闪着眼睛,咬着唇不作声,强子生气,不是因为妞不说话,只是觉得这个傻媳妇儿傻到家了,她跟他玩的啥心眼?

强子忽地起身把妞掀到一边,说,那人是谁,不说我明天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妞望着强子起伏的胸口,再看上他阴得要下雨似的脸,吓呆了,不回来?啥意思?强子不回家了?不要她了?不要春燕了?不不不,不,一点也不行。

他,他,你说他是我的救命人。

是孬子。

强子猛然明白了,这小子自妞生孩子那天起,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了,嘴不花了,眼也不乱了,只一劲儿地做活儿。

强子很多次想不去追问这件事,可他放不下,就算傻媳妇儿和孬子真的有了那事儿,强子也准备放开了,但当他压在妞身上时,还是想弄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有啥?妞说起孬子时的眼光,不像对石主任。

强子没进妞的身子,翻身下来,让妞光着身子蹲在自己旁边。妞越来越觉得冷,可她不敢动,孬子说强子会杀人,她甚至不敢去看强子的眼睛。

很久,妞长长的睫毛轻轻忽闪一下,两滴饱满的眼泪滑过冷得挺立的胸,落在床上,越滴越多,湿了一片。终于忍不住抽泣出声。

强子伸手抚摸着妞,妞浑身一颤,用手抹掉眼泪惊恐地看着强子。

强子阴冷的眼神看了妞一眼,狠狠地想把妞揉碎了,听着妞努力忍着的哭声和呼吸,终于掀开被把她拉进被窝,妞浑身冰凉。

强子第二天到公司,打了几个电话吩咐了几件事后,才给孬子打电话让他来。王飚恰进来,看看强子说,强哥,咱们人手紧缺,现在活越来越多了,有条件的住户都讲装潢了,这两天十几个电话问。

强子点点头,不行的话,还真的听张总的,到南方招人了。

王飚说,我和长义也得抽时间去东北看看,单位都有变动,要是国家允许,我们就停薪留职,长期在这儿扎营。

强子乐,那敢情好,多带几个人来。

哥,东北那边人手倒不缺,可精咱们这行的不多。

正说着,孬子进来了,见两个人,叫强哥,飚哥。站在一旁。

王飚说,强哥有事儿你们先聊着,我得去政府招待所那边和他们谈谈,价钱倒不差,可不说啥时候结账。

强子说,不行请那所长喝一顿。

王飚乐,我也这么想呢,灌趴下他们,走了。

孬子目送王飚出去,低头道,说,强哥,叫我有事。

强子才发现,许久以来,孬子的眼神都没和他对上过。

强子盯着他。

孬子“扑通”一声直直跪在地上,狠狠扇了自己几记耳光。强哥,你杀了我。

强子深吸口气,起来。

孬子掉泪了,好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哥,我,我现在才感觉我是个人。

强子把他拉起来,按在椅子上,起身倒杯水递给他,拍拍他的肩膀,孬子,咱哥几个都这么多年了,我有话直说,你也直说,咋样?

孬子放下杯子,站起来,看着强子,强哥,你不用说了,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嫂子,我,我早想把这事儿跟你说了,可我,我就是孬。

强子重把他按在椅子上,过去了,你嫂子是个傻人,有些事她也说不清,我原也不想问了,可你知道,媳妇儿她就是媳妇儿,再傻也是媳妇儿,是爷们儿的,没有不把这当回事儿的,你说呢。

孬子的头差点儿钻进了裤裆,抓过强子的手拍在自己脸上。

强子拉下他,算了,你就是欠煽,以后这事谁也别提了,现在不是干得挺好的嘛,人也长得狗模狗样的,赶紧娶个媳妇发发你那骚。

强哥,我都恨不得把我那玩意揪下来喂狗,这辈子我也不让它吃着腥儿。

强子乐乐,话说开了,都豁亮,没事了,以后装潢那边可得你费心。

孬子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太监一样的痿气,终于消了。强哥,我听你的,我一辈子都听你的。

强子自己在办公室坐了很久,傻媳妇儿比一般人傻,但她也有自己的喜怒吧,或者,他一直没有给她进步的机会,没有耐心教她应对社会的种种?他是不是把她的生活安排得太简单了,还是应该找个人来陪陪她说说话?

这几个月的闷气总算过去,强子想着妞白白嫩嫩的身子,身上光滑如锦缎,他不需要别的任何女人,这副身材,够他享用一辈子了。

天已近黑,打开办公室的门时,门外站着周玉菡,强子回身想把门锁了,周玉菡用手推开,径自走进来。

你有事?

周玉菡打开灯,幽幽地看着强子,强哥,你真的不需要一个说话的人?你每天回家不觉得是生活在坟墓里吗?强哥,我不图你什么,我只觉得你太苦太苦了。

这么晚,你咋来的?

周玉菡明媚的眼眸中沾着泪水,没有男人会漠视女人为自己流泪。

强子的心紧缩着,他没爱过妞,也没爱过别的女人,他只爱过一个英英,眼前这个柔美女人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不想去探知。

走,我送你回去。

周玉菡不动,强哥,我只想陪你说说话。

这么晚了说啥话。强子关灯,站在门口,走啊。

周玉菡的身影一点点从黑暗中移出来,楼道里静静地昏暗的灯光下,映着强子坚毅的面容,这样的男人,这世上不多了。

一阵冷风吹过,周玉菡的身子轻轻缩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去看强子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一丝地对女人的柔情。

周玉菡不懂,他是不是个男人?他有没有对女人的感情?还是跟那个傻媳妇过得久了,早忘了人间还有男欢女爱,人间至乐?

周玉菡嘴角扯出一丝轻笑,冰山如果融化,那将是怎样的海洋?冰山看似冷硬,恰是因为它没有得到过丝毫的温暖啊,如果让它见了烈日,那它岂不比河水更容易流淌?

快走,磨蹭啥呢,半夜了。

强哥,我好冷。周玉菡抱紧自己的双肩,幽怨的眼神看向强子。

强子心底叹口气,这女人是不是想他跟自己的傻媳妇儿一样傻?

上车时,强子打开后门,周玉菡愣着,没理强子,自己打开前门坐在强子旁边,一路上不时向强子靠。

强子说,玉菡,你今年多大了?

周玉菡柔柔道,二十七。

家是哪儿的?和张总一块的?

嗯,张总是我大哥的同学。

二十七不小了,不找对象?不回家了?

周玉菡就在车一颠时,靠在强子身上,紧紧拉住了强子的胳膊。

强子把车停在路边。

玉菡,别瞎想了,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有老婆有孩子……

周玉菡打断强子,我知道你老婆,可那也是老婆吗?你知道大家都怎么议论你,说你,你,孩子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你就这么一辈子和那个傻女人过了?强哥,你醒醒吧,你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么多年,你对得起她了,别太苦了自己。

强子的心猛地一紧,突然就想起了英英去他家的那个晚上,那天英英冲妞说,你去那屋,说强子哥,你要我还是要这个傻女人?英英永远不会知道,就那句话,一个“傻女人”,让强子对英英的热情一下子全灭掉了。

周玉菡还在说,强哥,我知道你们连结婚证都没有,你把他们母女两个养起来就足够了,没人说你没良心……

强子突然发动了车,周玉菡的身体猛地一晃,放开了强子,看向强子的脸,从来没有这么无情过。

一路无语,周玉菡只感到夜风吹得人心一阵阵发紧,冷得打战,车很快开到周玉菡住的楼下,强子打开车门,说,下去吧。

回到家时,妞居然没跟孩子睡,一个人沙发上睡着了,妞绻着身子,啥都没盖,紧蹙眉头。

不记得有多长时间强子没有细看过妞的睡容了,妞睡着时,和他们的女儿一个娇嫩、纯净的脸,今晚妞睡得并不踏实。

强子伸手把妞抱起来,惊动了她。

妞睁开眼,看是强子,紧紧把强子抱住,眼泪扑落下来。

咋了?

妞哭,一声一声抽泣。

哭啥?

妞还哭,使劲往强子怀里缩着,把脸贴上强子的脸,沾了强子满脸的泪。

这是咋了,好了好了,别哭了,说话呀。

妞泣不成声,强子不知道,妞会这么哭,委屈地轻轻低吟,她从来都是默默地掉泪的。

强子拍着她的背,好了,说话,不说我不听了。

妞才抬起眼,红红的兔子一样的眼睛,沾着一脸的泪水和乱发,强子用手抚去,妞也去擦强子的脸,强子脸上沾着她的泪。

说,咋了?

你,你说不回来了。

强子的眼角潮了,傻得,我不回来,去哪儿?

把妞拉起来,洗脸去,洗澡没?

没。

吃饭没?

没。

一天没吃?

嗯!

孩子喂了没?

喂了。

强子说,你去洗澡,我做饭。

强子做了两碗面,加两个蛋,叫妞来吃。

强子决定回老家,给周叔写信,周叔很快回信,说农村现在可是热火朝天的分田分地了,他家树华在县里工作消息灵通,国家天天有新政策,农民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盼强子快回家看看,告诉周树华在哪儿上班。强子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绿油油的庄稼,蓝的天,白的云,顷刻,心里躁动起来,再也等不下去了。

强子叫来哥几个说这事儿,王飚说我跟你去趟,我会开车,强子也正是这意思,飚子机灵,他说去看看,最多两天,没啥大事。众人也想着不过回老家看看,却不知道强子内心翻江倒海地闹腾着。

带上城里的酒糖布料,强子带上车门时对王飚说,我先开,累了再换你。

回乡的路,格外让人心动,强子尽力忍着不去想那年那月那人,然而老父亲,姐姐,医生家,周家,邻里左右,当然还有那个石主任,那个英英,却如显影的照片一样,越来越清晰鲜活起来,出城不过几十里,强子把车停在路边,让给王飚,还是你来开吧。

王飚不说话,看了强子一眼,强子深邃的眼睛眯离闪烁,面无表情。

王飚启动车,不经意地问道,强哥,嫂子是天生的头脑不灵光?

强子长呼口气,天生不天生我不知道,从到我家就这样,现在比以前好多了。

王飚没再吱声,强子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林,刚刚离城不过一个小时,却觉得这座城市有些陌生,家里的一草一木忽忽地往自己脑袋窜。

强子问,几个小时才能到?

五个小时吧,到县里,不知道离你们村还有多远?

强子想想,也只能先到县里了,自己的村,自己的家?他不知道那村还是不是自己的村,家还是不是自己的家。先到县里找树华吧,回村也没地方住,还带着王飚呢,得住县城的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