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家过年看父母 忧伤多多欢乐少
货车一出广州城，就上了105国道。
坐了个把小时了，陈萍见王超一直不太说话，打趣道：“昨晚又是把身子累坏了吧？”
“又来了，你有玩没玩啊？”王超骂道。
王超鼻子里哼了两下后，把脸朝向车窗外，望着一路掠过的树林、河流、农舍……
陈萍见王超不理他，就扯着嗓子无聊地唱起《迟来的爱》：
……伤痛的心，一片空白，
如何面对那迟来的爱？
不愿放弃你的爱，
这是我长久的期待。
不能保留你的爱，
那是对他无言的伤害。
……
在陈萍近似噪音的歌声中，王超忽然想到刚才陈兆兴说辛艺和‘东北佬’的感情并不好，这是玩笑话还是真的呢？
如果这是玩笑话也就算了，假如是真的，辛艺为什么和‘东北佬’过不好呢？想到这，王超想问一下陈兆兴，可眼前又闪了一下黄中英的笑貌，立刻觉得不妥，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兴许辛艺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呢。
于是为了引开杂念，王超就唱起了《杜丘之歌》，开始拉呀拉的和陈萍扛起来来了。
陈兆兴对他俩的鬼哭狼嚎不但不烦，还鼓励他俩继续闹下去，说这样可以给他解困，不至于开车打瞌睡。
直到货车到了连平忠信镇，王超和陈萍才结束了一路的疯疯癫癫，在一家路边店吃了午饭。
一路上，陈兆兴都是好生招呼着陈萍和王超，路上管吃管喝还管送——
车进入江西境内的南康，陈兆兴看到国道两边小摊小贩摆着南康板鸭，就停车跑下去给王超和陈萍各买两只鸭；车到太和，看到摆卖泰和乌鸡的，又停车跑下去给王超和陈萍各买两只鸡。
见陈兆兴这样客气，王超和陈萍都不好意思了，但方向盘在陈兆兴手上，王超和陈萍也没办法，只好笑纳了。
王超拿着板鸭嗅了嗅，说道：“唉，要是货车能够拐弯到永新就好了？”
“到永新干什么？”陈萍问道。
“那里的永新狗肉有名啊，听说当年贺子珍最爱吃？”王超嬉皮笑脸地说道。
“美得你，得寸进尺！你是昨晚风流快活了，想吃吃狗肉补身子吧？现在吃有什么用？人家都离你千里万里了，要补也是我补啊？兆兴，别理他！。”
王超继续贫嘴道：“我说是吧？你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说拐到永新吃狗肉全都是为了你啊？你不是说了吗？你那‘知音’不是已经脱好了一只裤角在等你吗？”
陈兆兴听了哈哈大笑：“那还需不需要去永新啊？快说，我要拐弯弯了！”
“去你的头！你是不是因为‘东北佬佬’的事，觉得亏欠了王超想弥补啊？”
陈萍这家伙又来了，王超对此也没脾气了。
玩笑归玩笑，此时的陈萍还真是想家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每次出去都要一个半月才能回家，放到谁都会想啊。
而对王超来说，这一次回到宜乡家里，可是第一次带着渴盼的心情敲门的。
和陈萍、陈兆兴分手后，王超回到了家门口，屏住呼吸敲了几下后，门开了，是父亲开的。
母亲不在家。
王超识趣的没问父亲母亲到哪里去了？只是把陈兆兴送的板鸭乌鸡放在地上，再从行李里拿出电动剃须刀和羊皮手套送给父亲。
父亲接过王超给他的礼物，脸上没有过多的喜色，只是嘿嘿了两下说道：“又乱花钱，像你妈。”然后丢下王超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王超就呆在冷清清的客厅里，无聊得看着电视，等着母亲回家。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母亲才回来。
当她看到儿子回来了，自然很高兴，尤其看到王超送给她的羊毛围巾，更是激动地说道：“我家超儿懂事了，知道给妈妈买东西了。”
吃晚饭时，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王超又感受到了以前的别扭——当父亲和王超说话时，母亲不插话；当母亲和王超说话时，父亲亦不开言。面对这种局面，王超真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导体，让父母通过他多少有点情感的交流，然而父母却把王超视为绝缘体，硬是从端起饭碗到放下筷子他俩没说一句话！
王超郁闷极了。
吃过晚饭以后，父亲到他自己的房间休息了。王超看到母亲在厨房里收拾着，就走过去问道：“妈，休息一下吧？”
母亲回答道：“超，你这次回来能给我一起去看一下外婆吗？”
“不行，我回来还要去厂里开年会聚餐，妈。”
“哦，既然这样，那我过了大年三十就一个人去吧。”母亲回答道。
王超外婆的家在鄱阳湖旁边的波阳县。外婆之所以住在离宜乡远远的波阳，其中还有一段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
原来王超的外公在解放前是国民党的一个军官，尽管参加过抗战。那时外公和外婆刚生下母亲不久，外婆为了爱情，把母亲托付给自己的妈妈抚养，就只身跟着外公去了鄱阳湖边……
尽管有外婆相伴，但外公还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喝了酒以后，走入了鄱阳湖。
外婆在以后的岁月里没有改嫁，也没有离开鄱阳湖，而是孤身一人守在那里在一个小学校里教书直到退休。
退休以后外婆还住在那里，王超母亲劝了很多回要外婆回宜乡，但外婆就是不回。母亲没法，只好每逢过年过节，她就去波阳看王超的外婆。
王超曾经跟母亲去过外婆那里，但去过那个地方的王超实在是不愿再去第二次，因为那里交通实在是不方便，坐了半天公共汽车还要坐渡船，最主要的是，那里电视都没有，更没有陈萍这样的小伙伴玩。所以每当母亲要带王超去看外婆时，小时候还好说，乖乖的跟着母亲走，但大了就像这次一样直言说不去了。
只是好多年以后，当母亲有次黯然得对王超说道：“超，你外婆发疯了，失踪了，我找不到她了，她一定去找外公了……”
王超听到这，让他想起“爱情”这两个字。
其实，推销员们回家还是有的事做的。
他们回来要贴发票报销旅差费；要开些领导们已定下来的的大会小会。而在这些会中，只有年终聚餐会才是销售员们最喜欢的，王超自然也不例外。
兄弟们长年累月在外奔波，出去一趟就是四十五天乃至三四个月，常常是你回来了他就走了，他回来了你已经踏上去驻点的路上。说是一个科的同事，却常常一年见不到一次面，要见面，也只有在年底全体同事的聚餐大会上。
比如这次聚餐，王超和陈萍就见到了成都片的那些他业务上的启蒙师傅——郑建军、陈伟、刘志胜。
今年的聚餐还是在厂招待所食堂举行。
参加的人员除了销售科的，还有供应科、财务科、工会及各车间的领导。二十来张圆桌把招待所食堂摆的满满的。
随着一挂万鞭震天动地的响，魏和平副厂长喜气洋洋的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首先他作了个国内国外的形势汇总，然后把国内的各工程机械厂也点评了一下，在大家眼巴巴看着菜快凉了时，他宣布了一个嘉奖令：“我们宜乡市政府非常关心大家。鼓励大家把宜乡的优质产品推向中国、推向世界，以此提高宜乡的知名度！而在座的各位，就是宜乡走出去的平台或桥梁！政府希望你们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通过散发出的一张张名片，让外面知道宜乡、知道宜乡工程机械厂。因此，政府委托市内各工矿企业，每个单位推荐三位优秀销售员上报给政府，而后以市级优秀销售员的称号公示天下。现在，我宣布——广州片区的陈萍、沈阳片区的……”
后面的是谁陈萍没注意听了，但他一听到念了自己的名字，心中委实一阵感动，搞半天领导还是看到了他的成绩，他不禁为自己想偷开配件店的行动有点内疚。
王超一听到有陈萍的名字，立刻嚷起来：“陈萍，奖状、奖金我都不要，你管我喝酒就行！”
陈萍笑道：“行，只要你能喝，喝死你！”
广州片区三个省的推销员都坐在一桌。见本片区出了个销售先进，他们就一手拿着四特酒，一手拿着饭碗开始大碗轮流灌陈萍的酒……
刚喝两碗，陈萍就招架不住了，王超笑着准备出手解围，却看到厂长、书记及各部门领导端着酒杯来到了他这一桌，心想今晚陈萍今晚会死翘翘了哦。
果然厂长端着一小碗酒对陈萍说道：“后生，今年干得不错！希望明年继续努力，”然后指着王超说道，“把他也带上，明年也成为厂里的优秀销售员。”
听领导说这话有意思，好像王超是不追求进步似的？王超于是急了，他端着酒杯对厂长说道：“厂长，我可是要求进步的好孩子啊。”
厂长听了哈哈大笑，说道：“小子反应快！我这样说就是看你会不会主动敬我的酒？好，就冲你刚才这句话，我就知道你明年一定会为宜工做出更好的成绩！来，大家一起喝！”
等领导们敬完酒走后，陈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朱光新已坐在他旁边。
此时头有点晕的陈萍刚想向朱光新打下招呼，朱光新却先说道：“今天魏厂长的话讲的怎样？”
“讲……讲得好啊，当领导的就是有水平！”陈萍耷拉着脑袋说道。
“你知道吗？这次评选市级优秀销售员，是我为你力争的啊，有人说你为倒装载机打架，不能评优秀销售员……”朱光新悄声说。
虽说隔了几个人，但王超还是听到了。本来过年过节的，大家都有话挑好地说，可这朱光新说话真那么不合时宜，这时候还说这些，真是烦人！
王超就准备给朱光新来几句，却见李护华科长举着杯子走来。
朱光新见李护华来了，就对李护华说道：“李科长来了，你坐我位子，我到那桌去看看。”
其实这次评市级优秀销售员，跟朱光新什么关系也没有，相反还因他差点坏了陈萍的好事。
陈萍能当上优秀销售员，全靠李护华科长在魏厂长那据理力争得来的，为此还发了当兵人的耿脾气。
在他认为，陈萍为保护客户的利益流血弥足可贵！至于有人说是因倒装载机而惹祸，那证据呢？没有证据就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李护华说，不能让我们的小伙子受这莫名其妙的冤枉！就像在部队我认的那个理，不要让当的兵流血又流泪！
遗憾的是，这么个有恩于陈萍和将来有恩于王超的李护华科长，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一直没对陈萍吐露一字，直到退休，直到去逝。
聚餐结束后，王超打了个三轮车，把陈萍一路送回了他的家。
王可音见王超把陈萍送回来，又见陈萍醉成那样？心痛的不得了。赶紧把一对双胞胎管你王超会不会抱塞到王超怀里。然后烧水铺床的忙得团团转……
王超打趣道：“今晚我把孩子抱回去帮你带算了，你腾出精力好好服侍一下宜工的销售状元！好吗？”
“不好！你要嘛早点结婚自己生一个，要嘛带好你自己就行！好了，辛苦你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王可音对王超笑了一下，就把两个孩子从王超怀里搂过去了。
从温暖的陈萍家出来，门一关，王超顿感他和陈萍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门里面的陈萍，有儿有女有老婆；而门外面，是一个没儿没女没老婆、只会喝酒的傻蛋一个！
在这寒气逼人的晚上，王超走啊走，漫无目的走，多少有点醉意的他，今晚特别想找个人说说话。
于是，他脑海里一下是黄中英，一下，咦——怎么又想到了辛艺？
要是知道辛艺的BB机号码就好了，把她叫出来，问问她是不是真的跟‘东北佬’关系不好了？想到这，王超傻傻的对着黑黑的天笑了。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回顾这过去的一年，王超想着自己收获了什么？没有，什么也没有，如果黄中英算是收获的话，可她还是别人家的老婆，这个能算吗？
唉，此时的王超，感到非常的寂寞非常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