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宴饮一梦【修订】
十月秋深，天气寒冷，石勒军中设起宴饮，欢庆丰硕战果。汉军数月以来，先降信都，而后溯河而上，连战连捷，将整个河东打得天翻地覆。
数战告捷，将士疲惫，石勒便设此宴饮犒劳将士。
大帐之内，一派觥筹交错的景象，人人举杯豪饮，大呼小叫。
石勒尤为开怀，一连数杯美酒入喉，呼喊道：“数月以来，诸位奋勇杀敌，如今河东易主，大家功不可没啊！”
座下一人笑呵呵地站起身来，恭贺道：“石将军神勇！短短两月之间，连克四郡，下城数十，真乃神兵，自古罕见！”
石勒听闻，兴致高昂，他脸色通红，起身拉起诸葛离的手，又勾住张宾的肩膀，将二人带到将军席位上，与自己同坐。
“拔城掠地自然是好事，但是这不是这几个月来我最开心的事。”石勒又一次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向左右二人致敬，说道：“陛下命我进兵河东之地，本就是让我作为一支偏师，并无多大期待。先前我与晋人、鲜卑人作战互有胜负，并没有值得夸耀的地方。”
说着他一饮而尽杯中酒，面露喜色：“如今我军震动冀州河东，所向披靡，全仰赖我身边张孟孙、诸葛离二人！此二人，皆是人中英杰，如卧龙凤雏，有张良、萧何之才！张孟孙为我制钱谷，诸葛离为我谋军事，所以汉军才能势如破竹，尽揽河东！”
石勒为自己斟酒，又亲自为张宾和诸葛离斟酒，起身敬酒，说道：“二位阁下能入我君子营，为我攒画方略，比攻占一百座城池还要令我开怀！有二位辅佐，是我的幸事！”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诸葛离心潮澎湃，举杯说道：“我本是一介流民，四海为家，石将军却视我为肱骨，离感激不尽！”
众将都高声欢呼，纷纷敬酒。众人在这热烈的气氛中，连饮不止，不一会儿都酒酣耳热，晕晕乎乎了。
……
“诸葛先生……诸葛先生……”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诸葛离听着，慢慢睁开眼睛，楠枝立在身边，一脸俏笑地看着自己，她看见自己起身，咧嘴嘻嘻一笑，像一个女孩子一样天真烂漫，纯洁无瑕。
“楠娘子……”诸葛离嘴里嘟哝着这熟悉的名字，心中却有一个干涩的声音在低语：离开她！汉贼不两立，你忘了你发过的誓言了吗？……
誓言？什么誓言？诸葛离摇晃着脑袋，他只觉得头颅之内昏昏沉沉，有些事情变得迷迷糊糊起来，便不再去想，只是被面前这位美丽动人的小娘子深深吸引。
“诸葛先生，你睡了好久，不出去透透气吗？”楠枝笑盈盈地拉起诸葛离的手，兴冲冲地向门口走去。
诸葛离被活泼的小娘子拉着出了门。屋外，一片绿树葱葱，流水鸟鸣的景色出现在自己面前。
左右而望，他发觉自己站在一处高坡之上，身后是一间简陋却温馨的小屋。左右群山矗立，气势磅礴之中又透露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温柔。身下一阵啸歌而来，他低头望去，一名渔翁摇橹行舟，怡然自得。
“这是哪里？”诸葛离惊喜不已，“这里真美……”
楠枝柳眉微弯，浅浅一笑：“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应诺我要来吴地的。此般吴中仙境自然是美不胜收呢！”说罢，她轻声低吟，从喉咙里飘出一曲悠扬的歌声：
“清风来兮江东去，
靡靡吟兮诉君曲，
安能相濡兮似江鱼。”
曲尽歌散，楠枝蓦然回首，与诸葛离四目相对。两人深情凝望，沉默不语。
小娘子猛地扑进诸葛离的怀中，轻声嗫嚅道：“诸葛先生，我不愿回到那个凶险万分、你争我夺的世界了，你能否与我在此共度余生？”
这话将诸葛离惊得浑身一抖，他惊喜万分，伸出双臂搂住楠枝弱小轻盈的身躯，急急地点头道：“楠娘子宽心，在下绝不离去。”
怀中少女听闻，抬头而望，目光柔情万种。
诸葛离俯下身去，深深地将少女抱在怀中，心中激情难掩，呼吸急促起来。少女虽然面赤耳红，脸上发麻，但仍是拉着诸葛离坐在地上。
两人相互依偎，共赏美妙景致。
诸葛离伸出手臂，轻轻搂住少女的腰身，他能感受到心脏在胸口砰砰狂跳，当他低眉望去，楠枝亦面色潮红，胸膛局促不安地起伏着。
情窦初开的少女努力地忘却着自己的羞愧之情，搂住诸葛离的臂膀，凑上前去，用自己的薄唇触碰着对方的脸庞。
诸葛离声音颤抖，感慨道：“楠娘子，我诸葛离只是人中下品，并没有什么郡望，为何能如此幸运，得你眷顾？”
楠枝脸色通红，她不敢直视男子的目光，只是柔声低语道：“诸葛先生虽是布衣，却才华出众。那时我在临泾唐突将你拘押，你亦不责怪与我，深感欣慰。而后相处日久，越发对先生渐生情愫，有时……”
她的声音此时压倒了很低很低，只有二人只见才能听见轻轻细语。
不过在这地广天阔之中，也只有这对鸳鸯双宿双息。
……
“楠娘子……楠娘子……”诸葛离伸出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顿时他的脸上感到一阵疼痛，使他发出一阵惨叫，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诸葛军师，你可算是无事了！”张宾在一旁笑道，“亏得石将军这一拳，不然我还以为你着了什么邪了！”
诸葛离头昏脑涨，目光迷离，一半因为饮酒过度，一半还得拜石将军的拳头所赐。
石勒看到军师起身，瞬间哈哈一笑：“军师，孟孙与你同为中原人，他痛饮千杯不醉，你喝的还没有他的一半，怎么醉倒成这样？”
诸葛离这时才算清醒过来，他左顾右盼，这里只是将军大营，众人宴毕而去，身边只有张宾和石勒二人而已。他晃晃头，喃喃道：“在下没事……多谢将军关心……”他说这话的时候，思绪还沉浸在之前的梦境之中难以自拔。
张宾一看军师无恙，便释然而笑，问道：“诸葛军师，你之前醉酒之时总是呼喊‘楠娘子’的名字，她是谁？可是你中意之人？”
诸葛离愣在原地，原本醉酒之时所忘记的怨愤伴随着梦中的爱意一起喷涌而出。
他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