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马克思主义人学思想对认同研究的理论支撑
认同问题是现实生活中的人们都会遇见并最终要加以解决的问题,是从人的眼光来看待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身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是自然、社会和人自己对自己的影像在人的认知中的反映。因此,从根本上看,认同问题是人的种种属性的集中体现,是一个与人的生存状态密切相关的哲学问题。马克思和恩格斯汲取了人类历史上的优秀成果,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把人放到特定的历史和社会条件下进行考察,深入研究并科学地阐述了人的本质、人的自我实现等人学思想,为我们研究认同问题提供了牢固的理论支撑。
首先,“现实的人”是人类社会一切活动的主体,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出发点。任何历史观的前提都必须是人,但是“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理解”。与此相区别,马克思、恩格斯是把“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作为唯物史观的历史前提,并反复强调“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即总是受到历史条件制约的、只能是历史存在的人。
那么如何处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呢?许多思想家“或者强调社会结构作为整体对个人及其行为的决定性制约作用,而把个人淹没在社会结构之中,或者相反,认为个人才是社会的唯一的构成因素,他们的行为、理性、动机和信仰等,是解释社会过程及其变迁的真正因子”。马克思、恩格斯则从唯物史观出发,强调要从“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出发”去观察社会政治生活,指出“这种观察方法不是没有前提的。它从现实的前提出发,它一刻也不离开这种前提。它的前提是人,但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也就是说,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不管人们自己是否意识到,“人们的社会历史始终只是他们的个体发展的历史”,因此,现实的人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出发点,是思想政治教育中不可或缺的主体。
其次,关于人的本质的科学界定与系统阐释。在人类思想史上,马克思第一次对人的本质作出科学界定。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的思想主要有三个命题:一是“劳动或实践是人的本质”;二是“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三是“人的需要即人的本质”。把人的现实本质理解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无疑是马克思在社会历史观和方法论方面独特的理论贡献。现实生活中的人不是孤立的、抽象的存在,无论在任何社会形态中,每个人都必定与他人、与社会结成各种各样的关系,因而具有丰富的社会属性。盘根错节、复杂多样的社会关系和社会活动塑造、构成了人生的不同内容,决定了“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①“社会不是由个人构成,而是表示这些个人彼此发生的那些联系和关系的总和。”这里的“社会不是由个人构成”,强调社会不是单个个人的机械相加,不是反映某种独立存在的实体范畴,也不是反映某一独立存在物状况的样式范畴,正如马克思一再强调的:“首先应当避免重新把‘社会’当作抽象的东西同个人对立起来”。应该看到:“社会——不管其形式如何——是什么呢?是人们交互活动的产物”,也就是说,社会是由人所构成的社会关系的总和,但这里的“总和”,并非诸多社会关系的简单叠加,而是这些社会关系的有机统一。因此,要用系统、全面的眼光,才能从总体上、从各种社会关系的有机联系中把握人的本质。
②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不是平行的、并列的,对决定人的本质的作用也不同,其中物质关系,特别是生产关系是最基本的社会关系,它决定着人们的思想关系和其他关系。马克思主义认为,“劳动这种生命活动、这种生产生活本身对人来说不过是满足他的需要即维持肉体生存的需要的手段。而生产生活本来就是类生活。这是产生生命的生活。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总之,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就是人的劳动或实践,这不仅是人和动物最本质的区别,而且是产生和决定人其他所有特性的根据所在。
③社会关系是个不断发展变化的历史范畴,由社会关系所决定的人的本质也会随时代的发展而历史地发展和变化。马克思主义明确指出,“各个人借以进行生产的社会关系,即社会生产关系,是随着物质生产资料、生产力的变化和发展而发展和改变的。生产关系总合起来就构成为所谓社会关系,构成为所谓社会,并且是构成为一个处于一定历史发展阶段上的社会,具有独特的特征的社会”。毫无疑问,人的本质会“在每个时代历史地发生变化的”。
④人在本质上是一种社会动物,归属的需要、认同的需要都是人的基本需要。“在任何情况下,个人总是从自己出发的,但是由于他们彼此不需要发生任何联系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不是唯一的,由于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以及他们求得满足的方式把他们联系起来(两性关系、交换、分工),所以他们必然要发生相互关系”。因此,人的需要既是指区别于其他生物的需要,也是指使人成之为人、构成人的本质、表现为人本性的种种需要。由于“在社会主义的前提下,人的需要的丰富性,从而某种新的生产方式和某种新的生产对象具有何等的意义:人的本质力量的新的证明和人的本质的新的充实”。这样,马克思主义创始人不仅赋予人类的需要以丰富性、复杂性、前提性等特点,而且赋予它以普遍性、永恒性和能动性。离开了人的需要,人的一切实践活动和一切社会关系都将不复存在。因此,在一定意义上说,人的需要即人的本性的不断改变和发展是雕刻社会认同的一把“无形的刀”。
⑤从不同角度阐释人的本质并不矛盾。马克思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将人的本质看作“社会关系的总和”;从人的日常生活行为方式的角度,则强调“人的需要即人的本质”,二者虽不是同一意义上的范畴,却有着不可割舍的内在联系。假如以社会历史观和方法论来取代人的日常生活方式与行为规则,就必然得出马克思不重视个人自我实现的简单结论;反之,又可能将人本主义心理学等同于马克思的心理学思想,同样难以得出正确结论。人的需要内在地规定了人类的活动,生活在社会中的人具有归属的需要,必须通过自己的活动为自己在社会中找到坐标、为自己定位,即需要归属于某个阶层、政党、职业和社区等群体。群体是早期人类的生存形态,群体结构也是按照个体需要的实现要求而逐渐形成并且变化着的,所以一定的群体结构具有实现个体需要的功能。形成群体认同(社会认同)既是人的内在需要,也是实现人的需要的基本途径。
最后,关于人的需要和自我实现问题的探讨。需要是人的本能,满足人的需要在一定意义上是人生存和发展的前提条件。人们总是“积极地活动,通过活动来取得一定的外界物,从而满足自己的需要”,但是“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接着,新的需要又进而引起新的活动,如此周而复始,人类社会就不断得以发展和进步,因此,马克思说:“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
马克思认为,人类丰富多样的需要在类型上可以划分成“社会创造的需要和自然的需要”两大层次,这样既不会忽视人的低级需要对社会发展的影响和作用;又可以在社会关系中对人的自然需要展开系统的考察,也就是在社会历史范畴中考察人的自我实现活动,使之具有坚实的理性基础。可见,马克思主义反对脱离社会和现实的自私自利的自我实现,认为“只有在集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换言之,个人的发展与实现只有在集体中才能获得。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一个人的发展取决于和他直接或间接进行交往的其他一切人的发展;彼此发生关系的个人在世世代代是相互联系的,后代的肉体的存在是由他们的前代决定的,后代继承着前代积累起来的生产力和交往形式,这就决定了他们这一代的相互关系。总之,我们可以看到,发展不断地进行着,单个人的历史决不能脱离他以前的或同时代的个人的历史,而是由这种历史决定的。”这里显然没有否定个人自由发展的意思,而是指明了个人要怎样才能获得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强调一定集体(社会)的共同努力是个人实现自由全面发展的基础和前提。当然,“个人的全面性不是想象的或设想的全面性,而是他的现实关系和观念关系的全面性。……要达到这点,首先必须使生产力的充分发展成为生产条件,使一定的生产条件不表现为生产力发展的界限。”即个体的自我实现往往与决定其发展的外部社会条件,也就是与历史发展进程相一致。马克思关于个人自我实现与社会集体实现之间的辩证统一思想,在列宁晚年时期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列宁认为,社会主义必须确立“从个人利益上的关心的原则”,正是“由于不善于实行这个原则,我们每一步都吃到苦头”。这是我们研究当代青年公务员社会认同问题时不可忽视的一个基本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