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创教宣立
信行创立三阶教,经过了一定时间的发展演进。但无论僧传、经录、塔铭,均无明确划分之说。开皇九年(589)信行入京,不但是他一生的转折点,也是三阶教发展史上最重要的转折点。因为如果信行没有这个入京,三阶教可能不成功。当然在信行的顽强努力之下,会有一定的影响,聚起一些门徒,但是其范围与程度可能极为有限。32年中追随者仅有四人,未必完全属实,不过其产生不了全国性的大影响,也难以逃脱自生自灭,湮没无闻的命运。高炯召其入京后,信行居于真寂院中,三阶门徒骤增,居寺多达五所,教典也流行,其宗派倏成气候。所以,开皇九年入京事可以作为信行创教成功、立宗甫成的标志。至于开皇末年即遭禁令,那已是信行身后的事,又可说明宗派已成,否则不必朝廷出面而禁停其典,不听流行。
但是就信行初萌草创时的情况,各种描述说明都语焉不详,颇为简略。从信行自述之中,我们可知其从16岁就开始求善知识,开皇三年至七年(583—587)携四徒特别实行了常乐我净无尽藏行。这都是对他创教情况特别珍贵的说明,况出己口,自可依重。不过,就他创教整体过程来看,参考作用还是单薄了一些。所以其余数种材料也要细细查看。比较而言,《塔铭碑》之行文与内容,于文采斐然、骈句纷呈之中,却勾勒出信行思想发展、教行进演的大体轨迹,尤其是对他的立志发心情况有所述说。虽然其中几不具体言及年代,但是我们据其主体关照,可以尽力廓清其思想发展的轨迹。其创立过程,的确并非一蹴而就。我们将信行入京之前的创教,至少可以分为初萌与草创、践行与上书来析解,其入京后思想成熟与宣教的情况,又可再析。
一 初萌草创
1.立志幼冲
相对于信行长期寻找善知识的过程,他的基本思想理路应形成更早。《塔铭碑》有极为精简的概括:“慈悲被物、解行超群”。其慈悲被物及于牲畜从四岁之事已可见出,而解行超群也不是中老年才作为,而是青少年时期就有所体现。其“解行超群”是个关键词,《历代三宝纪》则称“解行弗同”,就是说他在对佛教理论的理解悟知、修行实践方面,有着不同常人、自立独成之处。这些记载都是对他解行两方面“超过众人”的褒扬。对于信行会通诸经、发心创教的情况,评价很高。“斯则鹏翼未成,已有冲天之势;龙潜匀风,不无飞汉之能”。这里甚至使用了譬喻登基之前的帝王之词句——“龙潜”,使人叹服!加上“鹏冀”与“冲天”,也是出自楚庄王“一鸣惊人”之典故。这种“冲天龙潜”之势,是从什么征象得出的呢?“誓欲洞达十二之文,和会百家之说”。这是很了不起的志向。“十二之文”是“十二部经”的代言,因为大乘佛经依文体等类别分为十二种;十二部或十二文当指全部佛经、一切经、大藏经而言。百家之说当然也是同意,因为佛典构成为三藏,有经律论。其经藏当为佛说,而论藏可出诸高僧菩萨。北朝时期佛经译出虽然未臻大成,但也有两三千卷之数,更何况佛经内涵深奥不易索解。更重要的是立誓贯通和会佛教诸说的信行,还只是稚子,至多不过是少年!信行“于是拔杂华之文,起菩提之行。感波仑之志气,概童子之精诚”,他要学习的榜样是“萨陀波仑”与“雪山童子”,为求法不惜粉身碎骨,且闻偈雪山也是儿童。但文中一再申说,从信行“生始沖季,志逾成德”,“大人见曰之奇,富填璋之本质”,及“鸿鹄远志,则自抱胸襟,菩萨大名,则生怀懿德”。这是从信行出生后说起,与佛有缘,父如来以入道,母智慧以归真,即应涉其出家之事,否则也不可能有通经和合的发心誓愿,童年事迹(四岁泣牛慈悲被物)。这种描说当不只是塔铭。《续传》中“乃履道弘庶,识悟通伦。博涉经论,情理遐举”即应指其出家后努力博学于佛典,其下就讲他独到的见识与行为了。《冥报记》一句“幼而聪慧,博学经论,识达过人”,其下直接叙其见解,“以为佛所说经。务于济度……”云云。总之信行后来的识见行为必有基础积累,这个过程应该就是他出家以后即博涉经论、立志和会、誓欲通达。当然,以佛经的浩瀚,至少需要几年苦读习学。
2.寻师访贤
上文已推信行出家应在十岁前后,所以我们认为信行读经立志通会,必应在此后到17岁之前的少年阶段,特别是在这一时段的前几年。因为信行对从他已有的学习中仍感不满足,所以又有求师访道之举。《塔铭碑》说:
体事道真,心亡情习。既非自善,方慕师门。遂能独拔恩爱之缠,孤游信谤之域,追未闻于慧莞,访奇行于禅林。
他的这种投师访求并不简单。因为信行的心志早发,所以形成独到见解,“与先前大德解行不同”,因而在他的求访过程中,已经在实践着自己的解行、自己的路径,所以必会在这个过程中遇毁遭谤。
身处檀那之门。践有为而成业;志居波若之宅,履无相以安心。苦行苦而不疲,恶名恶而不畏。思贤翼翼,慕道虔虔。不以誉毁易心,岂以存亡改节。
无论处在什么环境中,信行都能不改初衷,坚持自己的道路。“以时勘教,以病验人……先旧解义翻对不同,未全声兼扬菩萨”(《续传》)。总之塔铭之叙反映出信行既不疲苦行,也不畏恶名。特别是后者,反映出佛教界对信行的行事与见解,存有不同看法,对他冠以恶名或不在少数。似信行这样能做到不疲苦行、不畏恶名实属不易。
“舍戒”是信行宗教生活中的大事。《续传》言及他亲执劳役,供诸悲敬等等,因而僧俗不解,四门造诘,必为常事。但是塔铭等中未明确提及此事,所以其时段还难以定论。据《续传·慧瓒》载,信行曾求师于他,虽未遂愿,但结果是慧瓒弟子明胤为其师。而且慧瓒与明胤未必为信行唯一师承法脉,他幼年出家,20岁左右应受具戒,再及舍戒等事,僧传未必都有反映。如果仅仅师从明胤,设使受具再舍,那么其时间与过程就不会有那么多难符未合之处。诚如塔铭“孤游信谤之域”之言,信行的追求,有人信从有人恶谤,其情况肯定较为复杂。
再如信行自言,从17岁开始求善知识,32年唯得四人,其惨淡经营,艰苦创教的情形“昭然若揭”。实际上他已形成了独特的观念思想框架,将佛经中诸多教理植入了。《冥报记》中“幼而聪慧,博学经论,识达过人”后即为:
以为佛所说经,务于济度。或随根性,指人示道。或逐时宜,因事判法。
这是说信行对佛经有一个总体判断。即佛所说经,并非宣言布说公理恒式,而是为了济救世间度脱有情。因而有不同性质,其出发点各异,或根据人的根性来指示道路,或随从时代变异来判定佛法理由原则,如此等等。
今去圣久远。根时久异。若以下人修行上法。法不当根。容能错倒。
此说即从佛教的末法观出发而引申。就释迦逝去已久而根机时代不同来说,符合于诸经论中末法观念。而关于下人修行上法、上法不对当下根机,不容相错之说,就是信行自身的创说所在了。以独到而较为成熟的思想,来寻求“师门、善知识”等,现知至于隋初,应有寻师于慧瓒、明胤,僧俗四人,还有找门徒僧邕之举。可以说信行草创其教的活动已经开始。所以,信行17岁可为一个标志点。他的独特观念已经建立,宣教草创活动已经开始。这些宣教活动的具体内容蕴涵是什么呢?《六学僧传》简练概括为:
每以恭敬精苦,为轻慢懈怠诸病之药。
这就是说,轻慢懈怠就是诸病,代表了末法阶段根机低下之众生思想行为的方方面面,这必须以恭敬精苦的药方来对症下药。恭敬精苦是实行三阶佛法的特点。所以后世或佛教界总结说:三阶佛法甚苦。但三阶佛法仅以执行甚苦来表达,还不足以表达其特色。头陀苦行本是印度佛教基本特征之一。三阶佛法中含有头陀苦行,如若从多方加以概括,则如学者归纳所言,是“普敬认恶”。
二 创施无尽
“恭敬精苦”的三阶佛法的义理内容或可谓“普敬认恶”。普敬有两个方面,所敬对象与礼敬方式。就所敬对象而言,三阶教强调不专注不偏执于某一佛、某一经典,而是要普遍敬重,并创出普佛普法等概念。就礼敬方式而言,有多种具体操作方法,有六时礼忏、念诵七阶佛名、有修行拜佛、有行无尽藏法、有绕塔礼拜,还有礼拜普通人,将他们看成是未来之佛。还有观佛,如信行临终所为,如此等等。认恶是对自己的行为有所规范,认为自己思想观念存有低劣根机,导致粗行下为。所以要尽力规范,依按头陀苦行,乞食、日止(只)一餐、甚至死施血肉等等。当然普敬认恶是三阶教思想的基本构成,很多实践行为是从这个原则出发的,并不一定划分为普敬或认恶具体方面来对应于普敬认恶的内涵。创建无尽藏院也是其教的重要法门。
1.光岩寺践行
开皇三年至七年,信行率寻得之四位善知识,行常乐我净无尽藏行,这在前文述及的《大乘无尽藏法》中已表明。其中最后这段话也是上相州知事书所说的,而且其文上下有密切联系。确实如此,信行上相州知事书虽然常常被作为《信行遗文》引用,此段原来必是“告白、上书”式的公文,但是在《大乘无尽藏法》中,从信行追述开皇三年修行事到开皇七年告白之文,四位善知识之名称两度出现,可知其间浑然一体,相互联结相当紧密,均为《大乘无尽藏法》的有机组成部分。所以析知信行与徒弟在相州光岩寺的实践之行,应从《大乘无尽藏法》的全文出发,可以了知四位忠实信徒追随信行的践行情况。由信行告白自叙可知,由于病体不堪坐禅,也不能讲经,执行这种无尽藏,实际是其具有教派特征的实践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相当于净土宗的念佛法门,也就是说,这是信行创教的重要体现。
此节文中内容仍为丰富,小标题“无尽藏法略说尽”前有十一段文义。之后为“开皇三年十一月二十日,信行普为过去、现在、未来皇帝陛下、臣僚百官等乃至一切众生,顿舍身命财十六种”。这段句式很有特点,因为过去、现在、未来佛的说法大家耳熟能详,是为三世佛,但是三世皇帝陛下之说却闻所未闻,而且加上了百官,还有诸师、父母,显然是将佛教说法移用于世俗世界。而下阐述对“常乐我净行”“礼佛法”及对“呼修营功德”的回答。其“常乐我净行”中有五段含义,又都是围绕着“十六种”而展开,其具体内容名目为:
一者愿施礼佛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二者愿施转经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三者愿施众僧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四者愿施众生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五者愿施坐禅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六者愿施十二头陀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七者愿施饮食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八者愿施食器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九者愿施衣服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十者愿施房舍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十一者愿施床坐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十二者愿施灯烛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十三者愿施香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十四者愿施钟铃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十五者愿施柴炭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十六者愿施洗浴无尽,日日不断,乃至成佛。
常乐我净行有多少义(行为)呢?即此十六种。能行这十六种行为者有谁呢?即僧慧定、僧道进、魏州王善性、赵州王善行这四人。此外还有施十六种财物之间的关系及感众生深浅程度即得果报等等。以文意相较,此十六种“愿施”即前文中“顿舍”的十六种“身命财”。
这十六种身命财或常乐我净法,是无尽藏法的最核心、最重要的部分。汤用彤先生早已指出,无尽藏法其实并不是信行的创造,早有来源,“建无尽藏实始于梁武帝。《祐录》十二谓皇帝造《十无尽藏记》,是也。”又十无尽似可与固有的经说对应。如《华严经》本有十无尽藏品第十八,具说十无尽藏。即功德林菩萨,于华严会上为诸菩萨说十无尽藏:一信藏,二戒藏,三惭藏,四愧藏,五闻藏,六施藏,七慧藏,八念藏,九持藏,十辩藏。但这种华严无尽藏应属抽象义理层面,不同于上述诸无尽藏。汤用彤还指明了嘉祥大师、唐玄琬、善遇都营无尽藏、均非三阶教徒,如三论宗主吉藏尝用财施充十无尽藏,委付昙酞,供诸悲敬。玄曾财施云云。“可见无尽藏固为一时之风尚也”。但三阶教所行无尽藏法仍具鲜明特点。
从上述十六种的内容明显表达为两类:前六种所含为礼佛、转经、施众僧、施众生、施坐禅与施十二头陀行。这里没有讲经只有转经,因为转经只是念经或以器用代替念经。不过却有坐禅,这却是信行自己实行不了的,但要求弟子们要做到,而不是门徒们都不用坐禅了。后十种则都是具体的财施义项,从衣食住行到器用。不过这些物品器具似也是围绕着僧人们礼敬拜佛所用的。结合其文后面的拜佛方法,就更清楚了。
此中所记礼佛方法具体细微,需要的用品事项一一列出。首要之事是吃饭,如果官府允许乞食,化缘即可,如果官府不许,那么先要解决食物来源——“得食”。再有衣服、柴炭,还有洗澡所用物等。更需要三间屋,原来礼佛与坐禅并行,一间礼佛、一间坐禅、一间休息。礼佛与坐禅者则分开行事,坐者专坐,礼者专礼,不分昼夜,专心为之。日仅一食,夜仅睡一时。礼佛者一日夜洗澡三次,所以还要两人烧水、两人做饭。如此烦苛的要求所以称“用功至大”。
其常乐我净行还有所用财物、行之先后、度众生浅深义等项内容,又有四乞、四无尽行等。四乞内有随喜助施、依十二头陀常乞食、听依《法华经》学行不轻(常不轻菩萨)行。其四无尽行与十六种无尽藏的前四者一致,唯在施众僧与施众生下加“此唯少分,不绝如已”。礼佛部分也说莫问(不分)道俗,还要求能参加者尽力而为,“取法乎上”。
从《三宝纪》到《续传·信行》等,谈到三阶教的“以时勘教、以病验人”的具体行事方式为:
门徒悉行方等结净。头陀乞食,日止一餐。在道路行。无问男女率皆礼拜。欲似法华常不轻行。
这些内容从《大乘无尽藏法》所要求的行事法门中俱可了知,而且更为具体。信行自叙即上相州知事书。强调顿舍身命财、直到成佛,施行上法云去。主要也即上列内容,其顿舍身命财十六种与常乐我净法是合二而一的,结合礼佛法等更为完备,此外还提到造像、造经、诵经、讲经亦应有。总之,信行申明这些行事有助于国家、饶益于众生。结果也得到了王朝理解,召其入京,创教成功。
2.述作典说
信行创教由解、行两个方面,“蕴独见之明,显高蹈之迹”,其行迹要以见解为基底,见解要以“博综群经”为基础。而博览或博颂经典再加以综合的思考,是信行的“童子功”,从幼少出家、很早就誓欲通达和会诸经为起点。这种情形再经发展,成为信行著经,就是他再以撰述经典的方式,写成三阶教典。由此申发其三阶教理,扩大影响。而信行撰著也成为传播三阶教的有力工具。当然,信行的撰述也不是书斋之作,他是传教实践与撰述相结合、相交替而完成的。《塔铭碑》中就此而说:
斯实体和至德,性符玄道,优游经纬之苑,历奉贤智之延。遂能披奥入微,出异端于人情之外,寻诠悟旨,洞奇理于圣典之中。……于是以法验人,以时言教,邪正既别,善恶区分。信知学不当根,甘露以之成毒……遂于十二部经之中,撰对根起行之法三十余卷,又出三阶佛法四卷。
关于信行所著的数量,几种说法微有差别。《塔铭碑》说信行撰《对根起行法》30余卷,《三阶佛法》4卷。《三宝纪》说《对根起行杂录》32卷,《三阶位别集录》三卷,所以合为两部35卷。而《大唐内典录》就有两说,其卷五《隋朝传译佛经录》说前者36卷,后者4卷,合为两部40卷;其卷十《历代道俗述作注解录》却说,信行撰《三阶集录》40卷,下列《对根起行杂录集》35卷,《三阶位别录集》4卷,由此合计数为39卷。到《续传·信行》里则言为《对根起行》、《三阶集录》及山东所制《众事诸法》,合40卷。似多出一种《众事诸法》,数量却同于《内典录》卷五,不知其中差别是否关乎于《众事诸法》?《冥报记》内分两处,先说“乃钞集经录,参验人法所当学者,为三十六卷,名曰人集录”;《冥报记》言“信行又据经律,录出三阶法四卷”。其数合为40卷。总之,隋与初唐所计从35至40卷均有,数量不知孰是,但以40卷说为多。但这都是简目非详录,后来智升《开元录》有一详细统计,指出此数家包括《大周录》的详目都不全,应为35部44卷。智升的分类法与其前贤诸家不同,从其详目来看,特别是与敦煌文书之三阶目录P.2417与S.2849《制法》结合看来,所谓《诸事众法》也包括在《对根起行杂集》中,其著述可分两部,一为总述性的《三阶佛法》或称《三阶集录》;一为诸种撰述的《杂集》。
三阶教的教说,除了略有补充之释注以及新造伪典如《示所犯瑜伽法镜经》之外,可以说几乎完全体现在信行编撰的经典之中。因而信行撰述的三阶教典,可以说是其创教的根本举措。他博综丛经,将四十多种佛典,纳入其自创的构架之中,撰成多部经卷,并汇集成《对根起行》与《三阶佛法(集录)》,合成或可称为《人集录》。不过,重要的一点,即信行完成这些撰述的时间以及地点,却不太清楚。这里最主要的问题还不是没有提及,而是史料相互矛盾,说法不一。同为道宣所说,依《续传·本济》里之意,这些所说所著在相州已完成,至少相州有《集录》;但据《续传·信行》之文,却说均赖真寂寺中裴玄证助撰而成,“凡所著述,皆委证笔”。唯有《冥报记》之说,从其行文次序而言,似说36卷《人集录》撰于相州,而4卷本《三阶法》撰于长安真寂寺。从有证据的个别卷案来说,开皇六年(586)《明诸经中对根浅深发菩提心法》(撰于相州法藏寺);开皇七年(587)《大乘无尽藏法》(撰于相州或在光岩寺),都是年代明确的相州阶段所为,因而它们不但是我们探讨信行创教与宣教思想的重要参照,也可以证明信行撰述经典不可能是入京以后全赖裴玄证帮助而作。总括而说,应该相信教主信行于相州、大兴城中都有撰说。我们认为,《冥报记》行文次序所反映的入京前撰录《对根起行杂集》(《人集》),入京后撰述《三阶佛法》(《三阶集录》),可能比较接近事实。如果不绝对化,即认可杂集中也有部分是入京后所撰,则更为合理可信。
三 扩说教典
从信行开始传教,其鲜明特点之一就是毁誉交参。就其出典内容中,也有对佛教内部僧侣等持严厉批判之观点,攻难上层僧侣,斥责为“狗菩萨、驴上师”。信行著作与其行事,同样激石出浪,引起争议。不过,无论是宣扬自己观点,还是批驳痛骂,信行都是费尽心血,竭力而为的。《塔铭碑》描述说:
(信行撰著)并行之于世。斯则理出情外,义超文表。附骨间而起虑,并血字而成章。雨甘露于俭法之辰,拔狗贼于断常之世。
信行所撰成的教典,于其创教宣说,当起巨大作用。上举数文皆记,如:
其大旨,劝人普敬认恶,本观佛性,当病授药,顿教一乘。自天下勇猛精进之士,皆宗之。(《冥报记》)
援引文奥,类叙显然,前后望风,翕成其聚。(《续传·信行》)
但是对其论述多而详,较准确的仍属《塔铭碑》:
然(燃)智灯于长昏之夜,导盲瞽于斗争之邦。不说而说,则闻其未闻。不言面言,则到其未到。超一乘之体法,出三阶之相文,救邪错之迷情,息谗訷之谤口。可谓智慧方便,言辞广机,优昙可逢,斯实难遇也。
此中既热情讴歌赞颂了信行宣教弘法,以其所撰之典为据,如暗夜燃灯、导盲引瞽、譬之优昙。优昙即优昙钵罗树花,传说此花三千年绽开一回,唯有佛陀出世,或转轮圣王应世,始见花开端严。由是被视为无上稀有、难逢难觅之花,故譬之佛经。但《塔铭碑》也写出了信行传教中充满了斗争与争议。所谓救邪错、息谗訷在斗争之邦。
这种情形在年代相近的《三宝纪》言为“时复致讥”,其中虽也有一些时代批议,更多却集中于批评此录如何,即对信行撰集文体形态的评判意见。无论如何,信行撰录的三阶教典,无论《三阶佛法》,还是《对根起行杂录》,于传教发展起了重大作用。而且,这种作用,更多体现在他入京受重视后以京城为中心的宣教之中。
然禅师解有比圣之能,智有如愚之异。故能辩四乘之性智,验三世之根机。断恶于无始之源,集善于有生之际。于是不识二果,弃而俱甘。于已莫知双宝,珍而并为。坐如如之宅,外浩浩之季。超违顺之林,越怨亲之境。可谓一乘取决,声闻慧而是盲,四依验人,菩萨凡而有眼。名超九地,响振三邦。地德即分,是非斯及。
解、智、辩、验、断恶、集善,信行被奉为“四依菩萨”,凡俗而有法眼,可验人三世根机。名超九地,响振三邦。
从初始萌芽到形成独特教观,结合本人的实践行为,上升为创立宗派宣传教说,再达成功布教、蔚成规模,结合僧传等以及塔铭,依据材料虽不充殷,但仍然可大略划分信行创教宣立为两三个阶段。从立教践行的角度,至少可从开皇三年(至七年)开始;从信行人生的实际轨迹可以由开皇九年入京划为前后两段。如果将两种划分交叠起来,那么,从开皇三年至九年入京,就是信行创立宗派阶段,也就是他从开创到成立、而且是成功立教的阶段。这个划分虽然粗略些,但囿于材料限制,参考基本状况,应该可以确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