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变迁与媒体转型:《大公报》1902~196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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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文章报国:半个世纪的理念和追求

1902年6月17日,在天津法租界哈尔滨道42号,一份不起眼的报纸悄然面世。彼时,距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的签订不过9个月,八国联军还没有撤出天津;距清末五大臣出洋考察君主立宪政体还要等上整整三年。34岁,以身入股,身兼经理、主笔、编辑等多职的创办人英敛之也非声名显赫之流,但这份新鲜出炉的《大公报》却擎起“采纳西学、启迪民智”的大旗,以“忘己之为大、无私之为公”的宗旨在清末报林中卓尔不群,其君主立宪的政治追求实为开风气之先。创刊日大销3800份,京津动容。随后的《大公报》关注民生,提倡民主、科学、自由的精神引领了舆论之走向。虽然经历了凄风苦雨的砥砺,主政者也几易其手,却因知识精英汇聚自由论政而引人注目,不论市井凡夫走卒,还是达官贵人、异见文人,均将关注的目光投向该报,揣度政治风向,把脉华夏前途。直到1949年底,《大公报》在近半个世纪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一纸风行,影响至巨。

自古而今,华夏子民聚族而居,播种菽麦、分食五谷,饮长江黄河之水发育身心,读孔孟圣贤而知书达理。于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成为无数炎黄子孙血脉里流淌的文化符号,民族大义由此而得以升华。翻检五千年悠久的华夏文明,每个时代总会涌现出一批爱国志士,他们不畏强权,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为了民族的幸福与自由,为了国家的独立和昌盛而奔走、呼号、呐喊。“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中国的知识分子曾以“立德、立功、立言”的操守相期许,古代大部分文人学士,认为写诗作文是“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因为文便是道,道非文不著,文非道不生,文章就是用来载道、明道的。“立功”与“立言”都很重要。清朝文学家袁枚曾说过:“尝谓功业报国,文章亦报国,而文章之著作尤为难。”中国自古有慷慨悲歌之士,壮志难酬,报国无门,既然做不到疆场杀敌,那么能够做到“文以载道”也算实现了自己“匡社稷、济苍生”的理想。

在风云激荡的清末民初,外有西方列强的殖民掠夺、内有腐朽没落的统治阶层,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严峻考验。文章报国的文人情怀就以传播新思想新文化的形式表现出来。一时之间,报纸杂志如雨后春笋般生长起来,成为针砭时弊、自由论政的最佳舞台。出现了如康有为、梁启超、严复、章太炎等扮演启蒙者角色的报人,也有以“采访事实,绍介舆情为主”张季鸾:《本报复刊十年纪念之辞》,津沪《大公报》社评,1936年9月1日。的职业报人,如《大公报》的张季鸾,《生活日报》的邹韬奋,他们将媒体“事业永为中国公民之独立言论机关”,张季鸾:《今后之大公报》,沪版《大公报》社评,1936年4月1日。“报纸生命,首在新闻,盖应能反映中国之全部重要问题,以满足救亡建国途中国民之一切需要。”张季鸾:《本报复刊十年纪念之辞》,津沪《大公报》社评,1936年9月1日。邹韬奋也将媒体文化事业“能够适应进步时代的需要,推动国家民族走上进步的大道”邹韬奋:《事业管理与职业修养》,上海三联书店,1982,第161页。作为最高宗旨。《大公报》创办人英敛之认为:“夫报者,诚一国之代表也,国民程度之高下,智识之开通,风俗之美恶,要以报馆之多寡,销路之畅滞,记载议论之明通猥鄙征之。”英敛之:《也是集·说报》,大公报馆1910年刊行,第13页。这一时期,文章报国就以救亡图存、发展民生等形式呈现出来,达到了新的高度。

1902年创办的《大公报》站在时代的潮头,历经半个世纪而领风气之先。提出君主立宪、倡言自由主义、呼吁民主共和,其忠于民族、忠于国家的办报理念实现了传统文人的最高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