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现代社会科学和社会学的兴起

一 现代社会科学的兴起

虽然生物学家也把涉及多个或更多动物的情况称作一个（动物）社会，但我们非生物学家讲到“社会”时，总是指人类社会，指的是多个或更多的人相关联时的情形。相应地，我们讲到“社会科学”时，自然指的是研究人类社会的诸学科，但我们对于社会科学究竟包含哪些学科并不一定有一致意见。本书主要考察西方学术界特别是英语世界诸社会科学学科里借鉴生物进化论研究人类社会的学术潮流和倾向。而在英语里，对于如何表达“社会科学”的意味以及“社会科学”的外延也并不存在非常一致的意见。虽然现在通常用“social sciences”或“social science”（前者似更为常用）来表示“社会科学”，但无论从历史还是现实上看，这两个表达法都有一些“竞争者”，如“science of man”（人的科学）、“moral sciences”（道德科学）、“behavioral sciences”（行为科学）、“human sciences”（人类科学）、“social, behavioral, and economic sciences”（社会、行为与经济科学）（Porter and Ross, 2003: 1－2）。《剑桥科学史·第七卷·社会科学》事实上把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地理学、历史学、统计学当作社会科学来专门考察。美国社会学家华勒斯坦等（1997: 16）则认为，西方学术界广泛认可的社会科学学科主要包括历史学、经济学、社会学、政治学和人类学。

几经权衡后，笔者决定，本书主要考察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和经济学这四个社会科学学科借鉴生物进化论而开展的研究工作。之所以把地理学、统计学和历史学等学科排除在要考察的社会科学学科之外，主要理由在于：第一，地理学和统计学在我国基本上是被当作自然科学学科的，而且这两个学科也鲜有运用生物进化论的实例。第二，中外都有一些历史学家和非历史学家认为，历史学不以探寻普遍规律甚至客观性为目标，算得上人文学科，但算不得“科学”，同样在历史学界也少见借助生物进化论的实例。第三，社会学、经济学侧重于研究现代社会的方方面面，人类学尤其是其分支社会文化人类学至少从传统上讲主要考察原始民族、异民族，特别是小民族，心理学则较集中地探讨人（和动物）的心理、行为的方面，这四个学科恐怕就涵盖了大部分关于人类社会的研究工作；西方学术界也比较普遍地把这四个学科当作社会科学学科来对待；它们内部也确实出现了较多借助生物进化论考察人类的呼声和实践。

我们今天在大学里学习的绝大多数学科、专业的基本知识框架都是最初在西方（主要指欧洲和北美）形成的，而后经历了一段复杂的历史过程，才在华夏大地扎下根来。我们所说的各社会科学学科也是如此。“社会科学”（social science）一词18世纪末才在西方出现，首先是在美国和法国出现。由“science”不加复数形式或可看出，当时有一部分人认识到，对人类社会的研究也构成单独的整个的研究领域。19世纪以前也不存在在大学里制度化了的各个社会科学学科，虽然我们也能识别出一些知识传统，这些知识传统分别探讨国家、经济事务、心理活动、异民族，等等。只是伴随着社会科学学科的分化和制度化，到了19世纪后期，英语里才出现了复数形式的“社会科学”（social sciences）一词，首先是在美国出现。主要是在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初，社会科学各学科才在欧美大学里被传授、研究，才具有了制度化的形态，被正式承认为分立的学科。虽然今天回头看去，社会科学各学科知识的源头主要是在19世纪后期或更早以前的欧洲，但19世纪后期之后各学科的制度化及扩张在美国进展得尤为迅速。这中间的一大原因应在于，美国人于19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建立起一个不受中央政府直接领导的分权化的私立和公立大学体系，从而避免了中央政权的刻板控制（Porter and Ross, 2003: 213）。在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初这一社会科学学科分化和制度化的重要时期内，各新兴学科为了树立自己的科学地位，也积极求助于其他学科、领域内的知识来论述自己的研究对象，而其中一个重要的求援对象即生物进化论，这也正涉及我们下面将讲述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