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暗渡陈仓
蓝桥在胖瘦二人身上摸了半晌,却没摸到钥匙,只得无奈作罢,用积雪把尸体掩藏起来,回到石屋之中。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风夜菱话中充满了笃定似的喜悦,本能地想跨前一步,却带起脚上的铁链,发出“叮当”一声脆响,险些把自己绊倒。
蓝桥满头是汗,回身关了门,有些焦虑地道:“他们身上没带钥匙,看来就是为了避免现在这种意外的发生。”他说着蹲到风夜菱的脚边,仔细查看铁链的材质和钥孔的样式。
夏霜在旁提醒道:“乔公子可否用小姐赠你的宝剑斩断链子?”
“我也这么想。”蓝桥苦笑着道,“只可惜我为了混进蓬莱阁的人里不引人注目,已经把夜空剑埋在山城外了。”
“无妨。”风夜菱踮起脚跳了跳道,“这东西对我没什么影响,你先说说外面什么情况。”
“很糟糕。”蓝桥锁紧了眉头,事实上自打他回来便一刻也不曾放松过,“左刀着实厉害,把许老打至重伤,让我们再无反抗之力。现在整个山城都被蓬莱阁的人控制了,我也是想办法改扮成他们送饭的人,才能混到这里来。事不宜迟,大小姐请速随乔某下山,迟恐不测。”
风夜菱没想到形势恶劣至此,听后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她脸色煞白,却又十分坚定地道:“我不和你走,因为我只会拖累你。”
蓝桥听得一愣,不解道:“我冒险潜回山城,便是要救大小姐出去。左刀偷袭山城必然心怀不轨,左战更是对大小姐早有垂涎,大小姐若是落在他们手上,定然……”
他话没说完就被风夜菱打断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我们侯府数千人被俘,其中大部分是琅琊军屯丁的父母妻儿,你又怎能只记挂我一人祸福?”
她幽幽地看了蓝桥一眼,语气转柔,轻叹道:“我何尝不知被他们掳去的后果?只是眼下你已成为我们挽救危局的唯一希望,我虽然也想随你逃走,却终究也知道,我一个人比起山城里的数千条性命,孰轻孰重。”
“小姐!”夏霜忽然在一旁跪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蓝桥凝视着风夜菱绝美的玉容,只觉她脸上泛着圣洁的光辉,也是心中敬佩,肃然道:“大小姐但有所命,乔楮万死不辞!”
风夜菱沉声道:“敌人在明你在暗,这是你最大的优势。现在情况恶劣至此,或许只有一个人可以力挽狂澜。”
蓝桥瞬间明白过来,试探地道:“侯爷?”
“不错!”风夜菱不顾脚上铁链叮当作响,几步走到书桌旁,抄起笔一边画一边道:“只有去请家父出关,才能渡此劫难。这是家父闭关潜修的地方,你沿着图去找,务必把他带来山城。”
蓝桥看着图皱眉道:“我们山城在六长山上,按大小姐图上所指,侯爷却是闭关在雁秋山的山崖上,两座山离得虽然不远,其间的路却极难走,我这一去一回,恐怕就要到后半夜了。”
“那又如何?”风夜菱不屑地道,“只要能在他们天亮开拔前回来,都来得及。”
“我不放心把大小姐留在这里。”蓝桥跺着脚急道:“这漫漫长夜的,若是大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又有何脸面去见侯爷?”
“管不了这么多了!”风夜菱几乎是拍着桌子叫道,“你不最是果敢善断的吗?怎又开始婆婆妈妈瞻前顾后起来?叫你去你就去,难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因为我在乎!”蓝桥的情绪同样激动,一把攥住风夜菱按在桌上的手腕,按着她一字字沉声道,“侯爷我会去找,大小姐我也要救。”他顿了顿,紧紧盯着风夜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在个这世上,或许再找不出第二个风夜菱了。”
风夜菱被他顶撞也是一愣,半晌才讷讷抽回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脸上有些发烫地道:“你想怎么做?”
“你们这有大箱子吗?”蓝桥转头问夏霜道,“能把你家小姐放进去的那种。”
“我记得有个放衣服的。”夏霜说着跑进内室,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衣箱,“这口三尺宽的已经是最大了。”
蓝桥俯身打开箱盖,就见里面色彩缤纷的尽是女孩家的衣服,从中衣背心到小衣小裤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不禁脸上一红,尴尬地站起来望向别处,道:“呃……赶快把这些……搬出来,让大小姐试试能不能躺进去。”
夏霜看到蓝桥那害羞的神色,不禁噗嗤一笑,啐道:“笨死了。”她暂时忘却了身陷险境的现状,把衣箱里的衣物一件件掏出。待把衣箱掏空,风夜菱脱去脚上穿的皮靴,又稍稍提起裙角,赤足踏进箱中。她的身子极软,抱腿蜷缩着侧躺进去,刚好填满衣箱底部的一层,柔顺的秀发铺散开来,衬着她红润的侧脸和纤颤的睫毛,显得她如花苞一般可爱。
风夜菱在箱中凝视着蓝桥,一双妙目满是信任与期待,没有一丝疑惑。
“等下我就扛着这口箱子下山,也许可以掩人耳目。”蓝桥从衣柜中摸出几匹尚未裁剪的绸缎,再和她最后对视一眼之后,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填满了衣箱剩余的空间。
合上盖子,蓝桥单手扛起装着风夜菱的衣箱,最后又叮嘱了夏霜两句,离开温暖的石屋。
外面的风雪依旧凛冽,虽然寒冷,却也为蓝桥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他沿着屋外“之”字型的小路缓缓下行,没走两步就碰到蓬莱阁的巡哨,那人见蓝桥扛着这么大一个箱子,狐疑地问道:“兄弟哪里人?”
蓝桥不紧不慢地道:“我是少主手下的人。”他不等那人盘查,主动打开箱盖给他看,又道:“这是在那边搜出来的上等绸缎,之前少主说要来着,我给他送过去。”
那巡哨伸手摸了摸最上层的绸缎,确认是上等货无疑,正要探手看看底下还有什么,蓝桥却又忽然合上了盖,语气充满男人间特有的那种暧昧,眯起眼睛笑道:“少主那边要得急,说是要讨好青州帮姓陈的小姐,山路难走,兄台请原谅则个。”不等那巡哨说话,已悠然踏步走了出去。
巡哨见蓝桥行为古怪,不禁心中犯嘀咕,正想再喝问两句,忽然见蓝桥单手把衣箱抛了起来,抛至空中转了两圈后又若无其事地随手接住,整个衣箱在他手中就如同装着棉花般轻巧。再看他留在雪上的脚印,也与寻常人深浅无异,这才放下心来,由他去了。
蓝桥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直到离那巡哨远去才长舒一口气。他刚才谎称箱子里是左战送给陈玉倩的礼物,其实是在打赌,蓬莱阁真的抓住了陈玉倩。看那巡哨的反应,显然他并没有猜错。
后来他又故作轻松地玩了抛箱子这么一手,不但用起上乘轻功和真气,还把箱中的风夜菱抛得七荤八素,好在风夜菱亦是身有内力之人,强行稳住身形,助蓝桥安然过关。
蓝桥走出那巡哨的视线范围,刚想松口气擦一把身上的冷汗,就见昏黄的风灯下光影闪动,似是又有几个人迎面走来。此时他身在山城边缘的小路上,右边是高逾三丈的高墙,左边是深不见底的峭壁,前方来人简直躲无可躲,若给人截住盘问,更是有露馅之险。
蓝桥心念电转,一咬牙在旁边的砖墙上蹬了一下飞身而起,然后在丈许高的地方伸右手狠狠插进一道砖缝,整个人单手挂在了墙上。
这时三个蓬莱阁装束的人搓着手缓缓沿着小路走来,其中一人边走边抱怨道:“这大冷的天还让我们巡夜,真是要命。”
他身边另一人道:“不就这一次嘛,等明天天亮把人犯押解回京,到时候有的是银钱赏赐。”
第三人嘿嘿笑道:“等拿了赏钱咱们可得去秦淮好好寻寻乐子。”
三个人说笑着走到蓝桥的正下方,只要有一人抬头望天就会让他暴|露无遗。蓝桥右手紧紧扣着砖缝,用力用得指节都已开始发红,左手则依然扛着那口箱子。他知道箱子内的风夜菱同样紧张,隔着箱子他都能感受到她愈发急促的呼吸与心跳。
幸亏天降大雪又是夜晚,通常人不会往天上看。三个人说着闲话眼瞧着就要从蓝桥脚下走过,忽然远处又有人喊道:“抓住他!哪里跑!”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衣衫破烂浑身血迹的青年在前狂奔,后面两个蓬莱阁的汉子从后猛追,一边追一边招呼前面的兄弟:“拦住他!这家伙想逃跑!”
待那人走近两步蓝桥看了不禁心中一惊,原来这人正是武羿。
前面三人听到喊声齐齐转身,各自拔出兵刃,仿佛只待武羿过来便乱刀砍下。
这条小路左右是高墙和悬崖,又是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武羿一边跑一边在绝望中挥动起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长棍,嘶哑着嗓子狂吼道:“老子和你们拼了!”说着一头撞入前面那三个人的刀影之中。
蓝桥至此再不能坐视,他把先把衣箱向上高高抛起,然后从墙上飞落而下,左右双拳正轰在下方两个敌人的后脑上,登时把那两人轰得脑浆迸裂。紧接着再飞起一脚,直接把第三人活活踢下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武羿喘着粗气,一脸惊诧地看着蓝桥,刚想说话,手中的半截长棍已被蓝桥劈手夺去。此时后面那两个蓬莱阁汉子也追了上来,蓝桥脱手掷出长棍,前面那人连忙向旁躲闪,后面那人却因为视线被挡躲闪不及,被长棍贯胸插入,力毙当场。
前面那人躲过一劫刚想大叫示警,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破风声从上而来,抬头一看竟是一口大箱子黑压压地从天而降。然而就是这片刻抬头的工夫,蓝桥已闪电般欺至他的身前,出指如钳,在左手接住衣箱的同时以右手扼断那人的咽喉。
蓝桥弹指之间连杀五人,只看得武羿如同痴了一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和蓝桥一起把余下四人的尸体踢下悬崖。“乔兄弟真个好身手,多谢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另有要紧事,你好自为之。”蓝桥匆匆交代两句之后便继续往山下走。他尽拣山城中的偏僻小路而行,因是夜在里,又天降大雪,一路上只又碰到两股巡哨,均有惊无险地诓骗过去。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山城的入口附近。
这是逃离山城前的最后一道关卡,蓝桥一边故作坦然地走过去,一边把警惕性提升至极限。只要不遇到左刀左战那级别的高手,普通哨卡就算发现不对,他也可以直接落荒逃窜。
一个守门的蓬莱阁大汉上前询问道:“兄台往哪里去?阁主有命,天亮前任何人不得下山。”
“我是少主的人,奉他的命令把这箱上好的绸缎连夜给他送去。”蓝桥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听说少主看上了青州帮姓陈的妹子,要送这东西讨好她呢。”说着他再次故作轻松地把箱子抛了两抛。
“兄台好膂力。”守门人干笑两声,开盖随意看了看,也没伸手摸便信了蓝桥的话,“我听说过那妹子,人生得水灵,也挺有城府的,被抓后不吵也不闹,该吃吃该喝喝的,没想到竟对了少主的胃口。”
蓝桥见如此容易便蒙混过关,忙赔笑道:“所以少主若想在今夜成其好事,总得表示一下诚意。”他朝手中的衣箱摆了摆下颌,示意左战的好事不可耽误。
守门人哑然失笑,一挥手道:“开门。”
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山城大门缓缓洞开,蓝桥两步走出大门,正准备大步离去,忽听守门人在身后的望台上大笑道:“看来兄台无需多此一行了。”
蓝桥浑身一震,抬头看去,就见到一行四人在前方风雪掩映之中缓缓向山城走来,为首一人身披黑色鹤毛大氅,赫然正是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