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蠕动的恐惧
日色稍见赤红，抬眼望去，天空中没有一片云朵，只有努力凝视远方，才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发现几道扭曲的古怪虚影。
这里没有生命的痕迹，就算有，很快也会被潜伏在角落里的亡魂撕成碎片，不过，狩猎或是被狩猎，从来都是相对的。
苍凉的废墟里，莉娜踩着隐蔽的步伐，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不时留意两侧的环境，保证自己有一条后路，可以选择。
“奇怪，怎么跟禁论笔记上记载的不一样，居然连一只亡魂都没有遇见……”
根据驱魔贤者，尼古拉.贝尔洛尼曼的描述，阴神冢是邪异灵体天生滋养的温床，它和普通的游荡灵体有很大的差别。
首先，阴神冢产生的灵体没有根源可以追寻，它就像是这个小世界的原住民，除了外形和人类有几分相似外，其他跟野兽无疑，一旦看见活物，就会被杀戮占据心神。
故而被称为“亡魂”。
在无数年的自我孕育下，这片区域应该早就被亡魂填满，可是现在却出现了如此极端的反差，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亡魂”中，出现了足以违反部分规则的高级灵体。至于是什么级别，还不得而知，但能肯定的是，绝对不会弱于男爵宅邸的那只恶鬼。
“看来我中大奖了。”
莉娜苦笑着摇了摇头。
通过驱使“亡魂”来吞噬其他灵体，这是非常不错的手段，既可以消除自己的安全隐患，又可以埋下一颗充满危险性的隐形炸弹，作为后手。
敌人远比她想象的要聪明。
“想必，那只高级亡魂已经成为对方天然的守卫，在卡森德的某处游荡。”
莉娜突然面露讥讽，张开白皙的手掌，捏碎身侧的青色砖石，缓缓撒下那些粉末，在暗红的土地上留下淡淡的灼光。
“呵呵，百密一疏。既然是灵体，就会有迹可循，只要找到了它的位置，想要把你们全部给挖出来，还不简单？”
不过，对方既然敢这样算计调查者协会，每一步的计划必定都环环相扣，那这会不会是对方故意留下的漏洞，等的就是拥有探测能力的“灵媒”找上门，然后坑杀？
“没时间顾忌那么多了。”
莉娜挽着耳畔的发丝，呼吸减缓，逐渐将自身的状态调整至平静。
随后从背包中拿出灵性画笔，汇聚灵能至眼部，尝试开拓出灵视。
另一只手则是掩住半边脸，食指与中指稍微露出一道缝隙，但并没有完全打开，而是指尖交触，刚好让右眼能够看清朦胧的事物。
紧接着，在视线内，两侧的场景倏然发生了转变，犹如搅动的颜料盒般，各种别样的黑与红在随意交融，勾勒出黯淡无光的冷漠色调，混合着淡淡虚影，开始凝实。
先是所有线条抽离成茧，在某种规则的约束下分裂成重叠的深红蛛网，又在砰的一声后，再次化为了独一无二的世界。
莉娜的双眼骤然升起淡金色光芒，已经进入灵视状态，她熟练地保持着姿势，视线透过血色的土地，看到另一个层面。
但随着观察的进展，她的脸色愈发阴沉，对于眼前骇人的场景，忍不住感叹道：
“果然是充满恶意的灰色地带……”
“整个区域，居然全部都是由暴虐的红色因子与黑色怨念组成。想来这些充斥着极端邪恶的游离能量，就连我触碰到都会发怵，这就是生物无法存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等等……那边是？”
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快速接近右侧，一角破败不堪的墙沿，纤细却有力的手臂轻松翻开砖石，在下面发现了一滩血迹。
令人瞩目的是，那滩血迹非常的新鲜，甚至连干涸的迹象都没有。
“看颜色，不像灵体的血迹。”
莉娜沉吟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圆形匕首，将刀刃伸进血泊，挑起几滴血液。
霎时间，那银质刀具的锋利端口，顿时折射出白色的震动波纹，而这恰巧是超凡者遗留后的灵能，才会出现的特殊反应。
“他受伤了，没有生命危险，但灵体有衰弱的迹象，是有人抢先一步，找到了幕后黑手，发生了战斗？还是与亡魂搏斗后留下的伤？无论那种，都会导致能力衰竭。”
脑海里的思绪飞速运转，莉娜尝试着推敲出各个可能性的弊端，并逐一比较。
她并不像夏洛克想的那样，只会蛮力行事，毕竟能在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蛮夷地带存活下来的人，没有一个傻瓜，而脑子愚笨的，估计早就成为野兽的粪便了。
“无论怎么想，陷阱的几率都要高于其他可能……但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放弃的话，恐怕很难再找到对方了……”
想到这里，基本上已经做出了抉择，反正还有一瓶可以标记气息的蓝色药水，选择目标的弹性大了许多，不需要死磕到底，不断迂回给予敌人打击也是不错的战术。
更重要的是，论武力也不一定会输。
只要对方不是阶级四或以上，外加灵阶状态的战斗职业超凡者，莉娜都可以轻松解决，她对于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与地狱有关，还能够找到阴神冢作为棋局，这不像是明面上那几个邪异组织的手段，看来是新兴的隐秘势力……”
思索之际，莉娜并没有停下脚步，她追寻着或多或少的血迹，进入了卡森德的最深处，身边的建筑物开始多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竟然还保留着不少木制房屋。
这些房屋虽然看起来也是岌岌可危，但无疑还有着本来的样貌，在满是碎石块的废墟里，显得鹤立鸡群，格外引人瞩目。
而灵视状态中的血迹，消失于右侧的半栋木制建筑里，从外墙上一圈圈扩散的褐色霉菌，和空气中残留的刺鼻腥气来看，里面很有可能是家酒馆或者酿酒工坊。
莉娜来到门口，在即将踏入房屋的时候停了下来，她望着面前凌乱的沙石，忽然伸手拂出一道灵能，吹散地上掩盖的尘埃，露出几枚围绕成半圆形的恶意灰色咒文。
“用这种显眼的陷阱来对付我，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不过，这就是你失败告终的第一步，轻视对方就是自寻死路！”
她握紧圆形匕首，朝咒文猛然划去。
可就在这时，两侧的空间突然涌出奇妙的波动，危险的光晕闪闪发亮，拉拢着外围的残破墙体，从缝隙里流出雾气。
——咔嚓！咒文被切断了。
而就在被破除的一瞬间，那些咒文骤然发生变化，凝成一只画有狰狞面孔的黑色稻草人，看那脸上讥讽的笑容，仿佛在嘲笑某人的愚笨，从中流淌出可怕的血腥气息。
“糟糕，中计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莉娜瞬间明白，这是敌人的连环计，对方就是猜到了她会看破陷阱，才将那些咒文作为媒介，目前就是将那只高级亡魂吸引过来，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雾气开始凝聚，仿佛镜面般折射出清晰的影像，倒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脸型削瘦，戴着深紫色的眼镜，五官略有些收紧，显得整个人非常严肃，墨色短发打理得十分整齐，露出光洁的额头。
看那身白大褂，应该是医护人员，只是衣领上挂着不少名贵怀表，衬托下来，倒更像是某个高雅且骄傲的达官贵族。
“你好，莉娜.克里斯蒂娜小姐。非常的难过，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阴神冢这种地方，对此我表示万分的抱歉。”
他微微弯腰，似乎真的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感到歉意，随后补充道：
“你可以称呼我为零，这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交流，或者是短暂的合作。”
莉娜感受着愈来愈近的恐怖气息，忍不住皱眉，局面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那么，零先生。”
盯着对方墨绿色的眼眸，说道：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是吞噬卡森德所有居民的灵魂，那这无疑是在触怒卡尔王室，更别说还牵扯到了调查者协会，作为新兴的势力来说，你们无疑是在玩火。”
她略微停顿，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但还是点破了目的：
“所以，你们是想要立威对吗？不过我现在真有些好奇，你们信奉着哪位神祇，居然能找到阴神冢这种地方作为大本营。”
沉默半晌，零的脸上还是那样古井不波，仿佛雕像般冷漠，他缓缓点头，衣衫上的怀表开始自行转动，带着半分赞赏道：
“不错，能成为‘灵媒’的人果然与众不同，与你为敌是个错误的选择。”
他取下一枚镶嵌着纯净宝玉的怀表，用指尖顶住钮针，清晰的镜面忽然绽放出刺眼的蓝色光束，两根指针开始飞速跳动。
这些怀表……都是道具？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莉娜，看到这无比豪气的一幕，也忍不住心神惊颤，愈发猜不透对方的超凡职业是什么了。
就在这时，天色突然暗淡了起来，莉娜抬眼望去，一道狰狞的恐怖身影悄然占据了天际间，它暴起血淋淋的双眼，瞳孔尽是苍白，带着铺天盖地的怨恨，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