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旧之黄印
随着时间推移，缓缓搅动的乌云开始退却，雨势开始减小，微微细雨在狂风中颤抖，吹过黑压压的密林，压垮了不少树丛。
狭窄的木屋内，炉火依旧舒适温馨，只是散落了一地的碎肉与内脏，散发着刺眼的色彩，诉说着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夏洛克靠在清理干净的单人沙发上，左手扶着下颚，嘴角还残留着斑斑血迹，眼神也在橙黄色的焰影中陷入了茫然。
他表情麻木，喃喃说道：
“刚才，我是怎么了……”
那是从未有过的疯狂行径，在本能的驱使下进行觅食，仿佛无知的野兽般，在近在咫尺的食物面前，只剩下了进食的欲望。
我居然吃掉了那两只地缚灵……
他缓缓合上双眼，尽管只是食用了灵体，但那股腐烂了不知多少年的恶臭，还在舌根与牙尖弥漫，久久不能散去。
其实，在“守夜人”对于灵敏锐的感知能力下，他早就看出来，“莉娜”与中年猎户的不对劲，本意是想跟着它们离开森林，没想到居然在地窖中，听到了邪异的低语。
“真是时刻要谨慎行事，我还是小看了听到呓语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如果刚才不是‘逆十字’的出现，抵御了来自那些信徒的攻击，恐怕我就要永远留在那里了吧。”
夏洛克有些燥热，伸手解开风衣的纽扣，在吞食了两只游灵后，一股莫名的烦躁充斥在血液的各个角落，它打破了冷酷思维的禁锢，传递至涌动的思绪深处。
当初凯蒂女士曾经说过，“守夜人”的存在很容易在夜晚被某些东西盯上，而一旦听到那些邪恶的呓语，大部分超凡者都快抑制不住核心，突变成只知道杀戮的魔鬼。
而另一部分人，也只有极少数能够完全逃脱，大多数还是会陷入无休止尽的幻想与残念中，成为神智混乱的精神病。
“那些信徒祭拜的神祗石雕跟无脸神像一致，都无法看清面容，但那九座祭台上的字符好像有些眼熟啊，似乎写着……”
他回忆起刚才匆忙一瞥下的六芒星祭台，手指在满是尘埃的褐色方桌上划拉，最后形成了一排古老的象形文字，在烛光下，这些字符仿佛随意拼接，渐渐形成能够解读的话语。
他尝试进行识别，念道：
“没有秩序的梦境，在寂静星空深处徘徊。从空无一物中苏醒，祂是无以名状者，每当无数星灵聚集，将响起造物主的演奏，直到无尽的暴雨与幽焰分裂世界……”
无以名状者……
这就是那位神祗的名号么？听起来并不像是什么难以接触的神祗，祂的信徒比祂本身看起来，更像是邪神，或者是怪物。
但是，对方为什么会找上他？
按理说，他在与“巫妖”的残余灵体融合后，应该不会被其他的邪神注意到，除非是自己主动接触过，但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啊。
夏洛克将手伸进燃烧的火炉中，任由火焰灼烧冰冷的手背，在美丽且虚幻的光晕中，连同那道明显的暗纹，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所认知与接触到的世界不过是冰山一角，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潜藏在幽深的昏暗海底，等待着探索者的发现。
……
屋外滴答滴答，温暖的木屋内还残留着诡异的肉香，冷却的坩埚中高汤已经凝固，飘着一块块白色油花，连同着火炉中的最后一丝火苗的熄灭，冰冷的气息开始蔓延。
夏洛克睁开双眼，望着在月辉下，显得有些幽蓝的屋内，活动僵硬的四肢，从微热的沙发上坐起来，沙哑着嗓子说道：
“我……睡了多久？”
他自然不指望有人回答自己，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浓郁的乌云退去，露出纯粹的银月，只有些许水珠顺着屋檐滑落，滴至深浅的水洼中，不时发出声响，格外清脆。
“呼……居然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夏洛克低头看了看地窖中堆积的骸骨，不免有些佩服自己，尽管用能力感知后，没有发现游灵的踪迹，但在这种阴暗的“乱坟岗”上打瞌睡，还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
“先进入自我精神世界看看吧，总感觉吞噬了那两个一直食用烹煮人肉的游灵后，灵体的污染程度会有所加剧……”
他不清楚超凡者到底能不能吞噬游灵，毕竟从它们的灵体类型来看，就像是不安分的病菌，既没有明显的功效，还有病发的风险。
至于刚才大快朵颐时，极致的舒畅感，他只能理解为被“巫妖”暴虐的情绪影响后的自己，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类的基本分辨力。
夏洛克靠着墙沿，事先储存了一些灵在“欺诈项链”里，免得等会回到躯壳时，又要经历一次挤压灵体的痛苦折磨。
他在心中默数三秒，周围的光芒立即暗淡下来，仿佛被抽干了颜料，只剩下寂静的黑色。
紧接着，层层重叠在一起的阴影角落，响起细不可闻的撕裂声，但没持续多久，便骤然停止。
而在那静止的世界中，沉默的躯壳逐渐呈现出苍白的色彩，从其头顶，缓缓升起一道虚幻的透明灵体。
夏洛克感受着，在自我精神世界中如鱼得水般的舒适感，不禁低吟了两声，毕竟强行压缩灵体的滋味非常难受。
他漂浮至窗边，却发现，里面的倒影居然是一位带着金丝眼镜的温和女士，不由楞了两秒，旋即触碰窗面，嘀咕道：
“虽然能力挺好用的，但想要解除还是有点麻烦。不过，看来伪装后的灵体同样瞒不过邪神的眼睛，依旧会被察觉到。”
解散了伪装模式，镜中清秀的五官逐渐硬朗，身形也变得更加修长，重新回到了夏洛克.巴罗德的模样。
再次抬眼望去，附上水雾的镜面隐约倒映出青年苍白的脸庞，在那如雾气般的身躯上，不时闪烁着一块黑色斑纹，那便是被污秽气息感染的部位。
而朝下看去，青年的双手微微张开，左手背上印着一道精致且充满邪恶欲望的“逆行十字”印记，在虚妄的空间中隐隐灼痛，弥漫着一股未知香料的气味。
最为瞩目的是右手背上的淡褐色印记，笔画有些复杂，更像是图腾。
夏洛克抬起右手，带着三分不解七分凝重地望着上面的图腾，那像是一株奇特的植被，又像是歪着头的独眼山羊，总之他不能理解里面的含义。
用手指细细描绘着上面的纹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僵，随后又陷入疑惑中，渐渐停止了这种行为。
他有预感，这很有可能是哪位神祗在自己身上所留下的烙印，可是他并没有和祂接触过啊，还是说，跟“哈里斯”身上的那位有关。
“总而言之，这枚图腾绝对不像是“逆十字”那样，代表着‘巫妖’行使之权，而更像是……死神的邀请函？”
夏洛克长长叹了口气，被那种高位存在盯上的滋味就仿佛头顶上迟迟未落下的利剑，让人如坐针毡。
他摇摇头，举起了另一只手道：
“该看看我的战利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