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午夜谁鸣
暴雨倾盆，笼罩在“寒雨带”上方的乌云丝毫没有散去的迹象，反而愈发浑浊不堪，不时有闪电划过天际，揭开云雾下的隐秘。
穿过左侧的密林，视野逐渐开阔起来，露出屹立在山坡上的简陋木屋。
“就是这里了。”
中年猎户提着火枪，硬朗的五官在深色皮帽下若隐若现，声音低沉有力，仿佛金石碰撞时发出沉闷声响。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建居所，真不是找死么？夏洛克不解地望着木屋旁，冲着几人狂吠不已的白色细犬，终究还是压下了疑问，毕竟眼下他们确实需要一处能够避雨的地方。
猎户推开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吱”声，随后从右侧的窗沿上拿起两块打火石，靠近顶端的煤油灯，用力摩擦，将其点燃。
夏洛克带上门，没有放心警惕，悄悄观察着屋内，莉娜则是自来熟地坐到了本应该属于主人的位置——棉絮散开的单人沙发上，摇晃着双腿，悠然自得。
这间木屋远比要从外面看起来的大，估计应该有三十平左右，一张单人床、简单的烹饪工具和木桌上几张还沾着血迹的动物皮毛，外加一张单人沙发，这便是所有摆设。
夏洛克走过布满黑色污痕的地板，脚步声清晰响起，他若有所思地瞥了眼把玩着秀发的莉娜，依在窗边，埋怨道：
“早知道会下暴雨就不来了。那个叫安东尼的‘灵媒’实在是太不靠谱，占卜结果居然相差这么大，你到底是从哪里找的人？”
“这也不能怪我啊……”
莉娜撇撇嘴，随后猛然举起拳头，在半空中用力挥舞，满腔怒火地说道：
“等回去了，一定要他好看！”
“那倒不用，反正我们也没有付钱。”夏洛克勾起意味不明的笑，看向窗外，那是雾气和深夜结合的另一个世界。
他伸出手指，在满是朦胧水雾的玻璃窗上划过，渐渐形成一道漩涡状的图案，在恍惚中，这道图案仿佛有了非比寻常的魔力，将所有思绪吸入，送进黑暗的巢穴。
其实夏洛克心底，一直对“巫妖”、“漩涡”和“逆十字”之间的关系有种猜想，并且自上次将黑巫师的灵献祭给“巫妖”后，这种猜想就愈发强烈起来。
首先，毫无疑问的是。
“巫妖”这位活跃于毁灭纪元前的邪异神祗，受到不知名的原因，被封印或者拘束在某个空间，在那里，祂除了能将“漩涡”传递出去以外，连自我精神世界都无法进入。
这也就导致了，在接受黑巫师的召唤仪式时，被外来者罗岚占据了身体，随后又产生异变，残留在精神世界的碎散灵体与夏洛克融合，最终形成了替身般的存在。
“逆十字”作为“巫妖”的图腾或是召唤媒介，拥有着能够主动进入祂自我精神世界的能力，尽管夏洛克现在还不能自主掌握，但也比，只有被信徒召唤才能进入，要主动多了。
“诺尔斯码绝对存在有关于‘巫妖’的事迹，无脸神像、‘侍奉者’家族、因未知原因死去的奥菲利亚，这些肯定不是巧合。”
他思绪运转，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有了深刻的了解，打个比方来说，现在的他，就像是走在一条前途未卜的泥泞小径上，每走一步，鞋上的淤泥就会多上几分，直到无力前行。
“产生恐惧的原因是未知，邪神也不过只是高位面的存在，如果能试着了解祂们，那么心理上的恐怖是否能够克服……”
夏洛克不知道，但如果能的话，他甚至愿意舍去“守夜人”的能力，来换取“漩涡”诅咒的消失，可这是不可能的交易。
他记得莉娜曾经说过，可以将被污染的灵体舍去，但这无疑是下下策，凝结成的灵体可是关于着“灵魂”的完整性，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否则不会去考虑。
“在想什么呢？”
莉娜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夏洛克的沉思，她歪着头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在渐渐回温的木屋内，白皙嫩滑的脸蛋透着一朵红晕，再加上清澈的眼神，仿佛不因世事的女孩。
“没什么，在想一个奇怪的女人。”夏洛克丝毫不介意对方有些危险的距离，捋捋发梢，古井不波的双眼带着些许羞涩。
“这样啊。”莉娜环起手臂，湿漉漉的内衫下，姣好的身形若隐若现，她轻笑道，“莱利大叔人真的很好，还给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据说是鹿肉哦。”
肉啊……夏洛克点点头，目光越过女孩，看向背对着自己，按着一条白花花的大腿，在砧板上全力剁肉发出“砰砰”响的中年猎户。
猎户没有理会他的目光，目光阴沉，戴着灰色皮套的双手接过剁碎的鹿肉，扔进沸腾的坩埚中，再放进调味品，拿起木勺加以搅拌。
很快，空气中蔓延出一股香浓的味道，浑黄的高汤吐着油花，不时涌出一块块淡色肉片，这对于任何一个疲惫不堪的旅行者来说，都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莉娜呆呆地望着高汤，两片水润的唇瓣微微张开，就跟着了魔一样，缓缓走上前，就差把头伸进锅中品尝一番了。
终于离开了……夏洛克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如若无事般靠近单人沙发，用腿轻轻挪开，露出底下幽暗的地窖。
俯视而去，那里无比破旧，在满是蜘蛛网的支柱下，堆积着无数森白骸骨与碎散的腐臭肉块，而最上面一层，是一具少了右腿的模糊尸体。
他们或是四肢脱落、或是脖颈断裂、或是被一分为二，拖着几根猩红的肠子在尸骸里异常醒目，从干练的黑色服饰来看，应该是旅行者或者游行商人。
果然是这样，那么……夏洛克不动声色地抬起头，却不想刚好撞上了一双被血色与残暴布满的瞳孔。
“莉娜”阴测测地看着他，头颅渐渐转动，脖子传来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但依旧没有停止。
样貌开始了变化，原本漂亮的脸蛋仿佛沾上了硫酸般，随着一丝丝蒸汽冒出开始燃烧，露出底下血管交错的猩红皮肉
她勾起骇人的笑容，沙哑道：
“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你个大头鬼！”
夏洛克咒骂一声，想要顺势转身，却没想到脚底倏然一滑，居然不慎掉进了漆黑的地窖，碾碎了一具又一具骸骨。
就是现在！
他快速摸向挂在脖子上的黑色项链，注入精神力，脑海中迅速锁定了凯蒂女士的灵体结构，隐住呼吸，蹲在冰冷、潮湿的骨骸中。
这里仿佛是堆积了无数年腐肉的冷库，刺鼻的腥臭味无孔不入，时刻挑拨着承受能力的上限。
这时，顶端的入口突然刮进一阵怪风，一只双眼翻白、手持黑色牛骨刀的凶恶鬼魂悄然落到尸骸上。
它眉目腐烂，摇摇欲坠的半张脸挂在下颚处，露出狰狞的脸部肌肉，苍白的瞳孔缓缓扫视这狭小的地窖，凭着对夏洛克身上散发的灵的记忆，开始寻找。
蹲在角落里，夏洛克的双腿被一架盆骨牢牢卡住，但他并没有动，而是屏住呼吸，左手紧握“欺诈项链”，仿佛与这里的“住客“同化。
这时，恶灵朝这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