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烈火中的回忆

开学第一天的课程时间其实并不长，只持续了一个上午。

在这届新生中，除了维恩这个特殊情况之外，所有预备学员都顺利通过了筛查测试。

至于维恩的情况，研究员说需要向学校上级反馈，才能确定是否允许他正式入学。

筛查测试结束后，学生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教师。

“也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莉娅伸了个懒腰，“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我无所谓。”维恩耸耸肩。

“哈，饿死了饿死了，赶紧走吧！”利恩在一旁打着哈欠。

这下，三个人的目光同时移到了还未表态的斯莱茵身上，却发现他低着头站在原地。

“你怎么了？”莉娅眨了眨眼，走到斯莱茵身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沉浸在精神世界里了？”

然而斯莱茵对此毫无反应，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疑惑的三位同学并不知道，此时的斯莱茵所看到、听到的，早已不是他现在所处世界的景象。

===============================

那是一片火海。

在燃起大火的森林中，能够不断的听到人的呼喊声、哀嚎声、惨叫声。

浓浓的烟雾和呛人的烟尘然斯莱茵几乎睁不开眼。

这是他非常熟悉的一个场景。

发生在十年前的一场大火。

他的故乡，他所生活的村落以及附近的森林，他唯一的亲人和印象模糊的邻居们……

均丧生于那场大火。

烈火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当时正值深秋，落在地上的枯枝败叶进一步加速了火势的扩散。

不断有人冲进森林里，手持着装了半桶水的木桶，徒劳无功的将水扑向大火之中。

不过是杯水车薪。

火势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扩散着，越烧越烈。

甚至连从森林中飞过的鸟，都被扑来的浓烟侵袭，从空中成片的坠下。

一只从树洞中窜出来的松鼠，抱着手里的松果吱吱乱叫了几声，就被落下的树枝点燃了毛发，成了一团哀嚎着的小火球。

斯莱茵在大火中向前迈进。

他很清楚，这只是回忆。

燃烧着的松鼠从树枝上滚落，掉在了地上，成为了一团散发着肉香的焦炭。

一根被烧断的枝杈坠落下来，从斯莱茵的手臂中穿过。

这只是回忆。

而现在的他，不过是个旁观者。

他茫然的向前走着，仿佛有什么莫名的动力在驱使着他不断前进。

他穿过燃烧的树丛，跨过焦炭般扭曲的尸体。

烈火之中，他不断听到人的惨叫声，呼喊声，恸哭声。

他对此不为所动。

因为这个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这些声音他都再熟悉不过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早已重复这个梦境几百次，也许上千次。

他已经不能从这个梦境中感受到悲伤、绝望、痛苦或是什么其他的情绪了。

他现在甚至还有一丝厌烦。

早就重复过不知多少次的梦。

他为何还会一次又一次的梦到这个场景。

毫无征兆的、毫无理由的，重复这个该死的梦。

明明是早已过去的事。

他曾经刻意想忘记它，但这些该死的梦却要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样的梦到底有什么意义。

它到底希望……我从这个梦境里看到些什么？

他还是在继续往前走着。

就好像身体不受大脑控制一样，不自主的向前迈进。

眼前的景象还是如往常那些熟悉得令他作呕的梦境一般，毫无变化。

人的哀嚎声逐渐远去，也不知是他已经远离了那片区域，还是在这附近的人都已经被烧死了。

他对此感到厌烦。

他想快点结束这个梦。

但他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前走着。

直到……他眼前的景象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开始听到水流的声音，树枝燃烧的声音似乎也变得微弱些了。

这里是一个新地方。

他以前在梦中没有来过的地方。

斯莱茵抬起头，才注意到，现在伫立在他眼前的树，已经没有了被燃烧过的痕迹。

……这是哪？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但手指却从树干中穿过。

对了。这里是梦境，是他干涉不了的世界。

斯莱茵苦笑一下，继续往前走。

水流声越来越清晰。

他觉得自己印象中大概没有这个地方。不论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

但这也很正常。

他对四岁以前的事只保留了一些模糊的记忆……除了这场大火令他印象深刻，其他发生过的事他都几乎没有印象了。

他继续往前走着，水流声越来越清晰，眼前的树木也越来越稀疏。

他终于走到了森林的尽头。

那是一条小溪，溪对岸有一块看起来不算旧的石碑。

石碑伫立的地方似乎略高于四周的平地……像是某个人的墓。

……谁的？

斯莱茵突然对此产生了好奇。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踏入溪中——反正这是在梦里，一条算不上水流湍急的小溪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他顺利的走到了对岸，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那块石碑前。

……还真是块墓碑。

接近了石碑，他可以清楚的看见石碑下隆起的土包，以及放在石碑旁枯萎和腐败的花束。

斯莱茵在石碑前蹲下。

他发现石碑上刻着的名字被人用什么锐利的东西粗暴的划掉了，也没有刻上墓主人的生卒年，只有一行模糊的小字勉强能够辨认。

斯莱茵凑近石碑，艰难的读出了墓碑上的那行小字。

“致……我的挚爱……我会……永远……将你……铭记于心……”

“不论……时光流转……世事变迁……”

“我都将……绝对……遵守……我们之间的承诺……”

“直至……你的……愿望……完成之时……”

读到这里，他才突然发现，那行小字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签名。

“J·P”

斯莱茵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签名他再熟悉不过了。

虽然四岁以前的记忆都很模糊，但斯莱茵还是能够清楚的记得，他的父亲作为村里少数识字的人，经常会代表村民们负责签署和附近一家木材厂的收购合约。

“J·P”是他的名字，杰克·佩里西的缩写。